第456章0452【朝堂是人情世故】
設登聞鼓的確是好事一件，能讓深居皇宮的皇帝，知曉百姓冤屈。
可也有壞處，老百姓心裡沒數。
舉個簡單的例子，就比如太宗年間，那個丟了豬的百姓。
站在皇帝大臣的角度來看，一頭豬丟了，也值得敲登聞鼓？
但站在百姓的視角，一頭豬可能就是全部家當，全家人就指著這頭豬賣了換錢買糧食，豬丟了，那自然就是天大的事兒了。
一番爭論後，劉宓給出了一個折中的法子：“陛下，臣覺得登聞鼓可繼續設，但額外增設一個部門，用以審核前來敲鼓百姓之事，若非有冤屈或諫言，不予理會！”
京師消費太高，他如今還租住在外城的巷子裡，生活也拮據的緊。
韓楨吩咐一句後，又問道：“可還有愛卿有奏？”
沉默了片刻，陳東拱手道：“何府尹說的是，本官受教了！”
趙鼎拱拱手，麵色欣喜的將紅包塞進袖兜之中。
何栗正色道：“陛下幾個月前，頒布的禁止人口買賣，乃利國利民之策。但微臣實施起來，卻發現困難重重。”
他乃一介書生，為官全憑一腔熱血，與胸中理想，但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凡事都有兩麵。
韓楨也意識到一刀切確實不是辦法，於是朗聲道：“諸位愛卿可有對策？”
劉宓點點頭：“不錯。今歲官員多了，分到手的興許會少一些，按照趙尚書的官位品階，本官估摸著能有三萬餘貫。不過海貿即將展開，明歲的福利想來應是能翻上一番。”
議事結束，接下來就到了官員們最期待，也最喜歡的環節了。
陳東麵色一滯，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麼多門道。
趙霆提議道：“十年太長，變數太多，或可改為五年。”
一眾文官你一言我一語，群策群力，很快將這項政策的漏洞一一補上。
之所以如此，主要就是借著這個由頭，狠狠惡心一下督察院。
趙鼎出謀劃策道：“可改買為雇，勒令買方如雇傭一般，支付工錢。期滿後，若主仆相處愉快，還可續簽雇傭契約，若不滿主家，則一拍兩散，十年工錢積攢下來，回鄉也足以過活。”
見陛下問策，殿中一眾官員大腦飛轉，苦思冥想解決之法。
“哦？”
結果官家一出手就是三萬餘貫，這讓他如何不驚訝。
陳東冷笑道：“何府尹覺得這紅包拿的安心？”
京城中可是有一百八十餘萬百姓啊！
順便，再將老家的妻兒老小接來。
“唉！”
聞言，韓楨微微皺起眉頭：“有人膽敢阻撓？”
陳東當即說道：“自然是勒令買方釋放，焚毀契書，送歸回家。”
片刻後，謝鼎起身道：“臣倒是有一策，或許可以一試。”
此時，大殿中氣氛熱烈，一眾官員滿臉笑意的互相拱手，互道恭喜。
何栗反駁道：“陳侍郎此言差矣，被販賣之人，皆是可憐人，有些父母雙亡，家中連個親眷都沒有，有些自幼患有隱疾，種不得田，做不得工。在主家端茶遞水，好歹還有口飯吃，若是放歸家鄉，隻怕用不了多久便會餓死。”
“臣附議！”
聞言，何栗不由搖頭苦笑：“你自入京師，便一直居於太學，吃住不愁，一應有公中供應。你可知城中房價幾何？養活一家老小，每月需幾貫錢？趙尚書一部之長，如今還租住在外城胡同小巷，與三五家百姓擠在一個小院中。”
劉宓安慰道：“趙尚書寬心，這筆錢乃是貿易院經商所得，拿的光明正大，誰都挑不出理。”
“既如此，即日起便增設聞鼓司，負責審查敲鼓百姓，人手輪換方麵，陳卿自行安排。”
右下角還有自己的名字。
可趁機惡心一下督察院的膽子，他們還是有的。
趙鼎手一抖，顫聲道：“竟這般多！”
是的，若非實在活不下去，誰會把孩子賣為奴隸呢？
“不過因監管不嚴，加之胥吏腐敗，導致這項政令成了擺設。而今陛下治下，補官清明，勤懇勉力，定會與偽宋不同。”
史文輝問道：“十年之後，縱然獲得自由身，可還是沒有生計，如何活下去？”
“福利？”
陳東捏著紅包，麵色變幻，正欲開口，卻發現肩頭被人按住。
紅包上，用漂亮的梅花小楷寫著孟郊登科之時的得意之作。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儘長安花。
東京城和旁的地方百姓不同，膽子那是潑天的大，隻要登聞鼓一設，不管有事沒事都會來敲兩錘子。
最後，韓楨拍板決定，將這項政策納入大齊律之中，命內閣擬旨，昭告天下。
文武官員難得團結一次。
何栗站起身，麵色肅然。
到時候，整天麵對市井坊間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沒病也能煩出病，夠督察院的人喝一壺了。
比之在趙宋當八品官之時，高不了多少。
轉頭看去，發現按住肩頭大手的主人是何栗，他皺眉道：“何府尹這是何意？”
趙鼎挑了挑眉。
“何事？”
吳敏皺眉道：“若有奸佞買通審核官吏，又該如何？”
韓楨雙眼一亮，嘴角含笑道：“謝卿快且說說。”
山東一係的官員都已經見怪不怪了，謝鼎等人接過紅包，笑著道了聲謝，便塞入袖兜之中。
念及此處，韓楨看向陳東：“陳卿意下如何？”
他這個尚書的俸祿，其實並不高，滿打滿算，一年下來也就五六千貫。
趙鼎卻有些懵了，拿著紅包，滿臉茫然之色。
左右看了看，他壓低聲音道：“劉尚書，這是何意？”
何栗搖搖頭，解釋道：“在法令頒布之前，已有不少人口買賣之實，這些奴隸又該作何處置？”
“善！”
“臣有本要奏。”
陳東起身道：“微臣並無異議。”
“趙尚書言之有理。”
“多謝劉尚書解惑。”
“並非如此。”
發紅包！
劉昌率領太府寺的內侍們，手中捧著厚厚一疊紅包，挨個發放。
何栗微微歎了口氣，輕聲道：“本官知你性情剛烈，眼中揉不得沙子，可需知剛則易折。這朝堂之上，講的是人情世故。”
督察院畢竟是陛下手中的利劍，太過分的事情，這幫朝臣不敢乾。
三萬餘貫？
劉宓笑嗬嗬地解釋道：“嗬嗬，這是陛下給我等謀的福利。”
謝鼎沉聲道：“偽宋天聖年間，皇太後劉娥專權，曾命範仲淹、歐陽修等人主持編纂了一部《天聖令》，其中對於販賣奴隸一事，給出了一個解決之法。奴隸任滿十年，則無須主家允許和任何手續，便可自動獲得自由身。”
這時，趙鼎靈機一動，提議道：“不如讓督察院的官吏兼任，幾日一換。督察院俱都是剛正不阿，公正廉明的忠臣義士，如此一來，便可杜絕收買一事。”
如今有了這筆錢，總算可以搬進內城了，往後上下差也能方便一些。
他們的小心思自然瞞不過韓楨，不過讓他們出口氣也好，否則一直憋著，容易出事。
“或許趙尚書不在乎，可其他同僚呢？陛下有句話說的好，這天下人不外乎名利二字，有人想名留青史，自然也有人隻為求財，寒窗苦讀數十載，到頭來入朝為官，還不如一介商賈，這些同僚會怎麼想？久而久之，便會鋌而走險，行貪汙腐敗，官商勾結之事。”
“孺子可教也。”
何栗麵色欣慰，撫須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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