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一同來的還有一個小女孩,她知道掛麵賣沒了,也跟著一勁兒哭。
“兄弟,孩子爺爺眼看就不行了,他也沒啥彆的願望,就想臨走的時候吃點好的,還有掛麵麼,沒有二斤給老爺子弄二兩也成啊。”
他們的哭聲引來了很多熱心群眾。
其中還有很多剛從武大慶手裡買過掛麵的,但即便他們再熱心,也沒一個主動把掛麵讓出一捋。
他們還勸武大慶:“真是太可憐了,小同誌,你是從哪弄的掛麵,再幫他們弄一點吧。”
武大慶懶得理他們,可眼前的事確實有點為難,掛麵他確實沒有了。
想想,武大慶從布口袋裡掏出約莫二斤羊雜和羊排:“大哥,掛麵我今天確實是賣光了,如果老爺子不嫌棄,先拿點羊雜和羊排給老爺子熬點湯喝成嗎,你告訴我地址,等我再弄到掛麵,第一時間給老爺子送去。”
副食店羊肉標價六毛錢一斤,羊排一塊,目測光這些羊排就超二斤了。
中年男人有點惶恐:“有羊雜羊排那當然是更好了,可是我窮教書先生一個,沒有錢給你啊。”
武大慶看他是一個孝子,老人又要去世了,自然不會在錢上跟他糾結。
“什麼錢不錢,就當我孝敬老爺子的,大哥趕快拿回去熬湯去吧。這羊雜多熬一會兒,熬成奶白色,湯才鮮呢。”
中年男人急忙拒絕:“那可不行,你東西都是冒著風險弄來的,我家老爺子要知道給他吃的最後一口東西是討來的,就是合上眼也不能安生啊。”
武大慶又推了幾回,可男人死活不收。
武大慶還是頭一次見這麼死性子的人,隻得道:“那大哥方便給我多少就給我多少,剩下的,等什麼時候手頭寬裕,再給我也行。”
中年男人猶豫了一下,從兜裡掏出一個折疊整齊的手帕,手帕打開,裡麵則包裹著三張整齊的紙幣,是一張整一塊的票子和四張五分。
武大慶還看到,他掏手帕的時候,還帶出一張藥方。
醫生在上麵勾勾爬爬的,武大慶也不知道上麵都寫了啥。
小姑娘哭著扯著中年人胳膊:“爸,錢都給他了,我們拿什麼給爺爺買藥啊。”
這……
愣神的功夫,中年男人把一塊兩毛錢都塞進武大慶手裡:“兄弟,我知道這些錢肯定不夠,但不管怎麼說,你先收下吧。我姓塗叫塗方至,就住在長風街最裡麵那一家,單位在海城中心小學教書。”
說到這,塗方至猶豫了一下:“不過因為我成分不好,單位已經將我停職了。”
說完,他低下了頭。
武大慶猶豫一下,不知道應該先收下一張整一塊票子,還是四張五分,才不能傷害這位人民教師自尊。
尤其是聽到他還是人民教師,又被迫害不能教書了,一絲憐憫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就在武大慶猶豫的時候,中年男子突然歎口氣:“其實我也不是一分沒有的,孩子奶奶還活著的時候,留給我們一串大錢,讓我拿出去賣,可是我蠢,人家都以為我是釣魚執法的,折騰好幾個地方都沒有賣出去。”
“兄弟,你再給我一點時間,等我賣出去,我一定先把你欠你的羊雜羊排錢補上。”
“要是能賣出去就好了,他們說,如果遇到好買家,一枚大錢可以賣到五毛錢呢。”
大錢?
這也是老物件啊!
隻要是老物件,他就能拿到未來去賣。
武大慶興奮了:“塗老師,什麼大錢,如果品相好,我收了。”
不過塗方至卻以為武大慶是好心,連忙搖頭拒絕了。
畢竟現在回收大錢也是違法的勾當。
武大慶有點哭笑不得,心說道,這可是大錢,對他來說打著燈籠都難找啊。
武大慶笑著:“塗老師,我沒跟你開玩笑,正好我一個朋友托我弄點大錢,女兒結婚,他打算壓箱底用給孩子做嫁妝,正愁沒地方弄呢。”
“而且他有錢,不管你有多少,他都能收。”
“如果你方便的話,我現在就跟你回去,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樣既不耽誤老爺子吃肉,也不耽誤您給老爺子抓藥,兩全其美不是嗎?”
塗方至一個大男人感激涕零,一把拉過女兒:“青青,這回我真是遇到好人了,你快給恩人磕個頭。”
武大慶急忙攔住:“彆,咱都新社會了,不興這個。”
於是,武大慶便跟塗方至來到他位於長風街的家。
跟他之前說的一樣,塗方至位於長風街最裡麵一戶,但出乎武大慶意料的是,他住的房子可沒有“長風街”名字一樣唯美,破破爛爛的,四處漏風。
塗方至難為情了一下:“之前住的房子沒收了,這房子還是之前好心同事幫找的呢。”
屋裡陰暗的床上,躺著一位老者,他麵色枯槁,病得很重,樣子確實不像能活多長時間了。
但房間打掃的很乾淨,裡麵擺設也多是破得不能再破的老物件。
塗方至沒有將武大慶往裡請:“我爸得的是肺癆,這個病傳染的。”
於是武大慶便不再往裡走,不大功夫塗方至便拿著一包老銅錢走了出來,數了數一共二十枚,上麵還寫著鹹豐重寶。
武大慶不懂這大錢,隻感覺眼前銅錢幣十分精美,上麵的字跡也清新深俊,銅錢材質也十分優良。
就算不是大錢,單論廢銅賣也很值錢呢。
武大慶立馬給塗方至數了十塊錢,塗方至捧著錢的手一陣顫抖。
“謝謝,今天遇見你我真是遇到貴人了。”
武大慶笑著說:“塗老師,家裡人還等著我回去,我就不在這多待了,以後您手裡要是還有這種好東西,以後我會常在老胡同口擺攤,你要找我就去那裡找我。”
“兄弟,你人真是太好了。”雖然塗方至很有文化,可他現在太激動了,除了這句話,從他嘴裡再也出不來更華麗的辭藻。
武大慶又安慰他:“好了塗老師,您先給老爺子熬羊湯去吧,如果弄到掛麵,我會再送過來的。”
塗方至又是一陣感動。
於是,武大慶拎著剩下的羊雜和羊肉回到軍區大院,因為這一天經曆的事情頗多,他整個人已經從劉思蒙不告而彆的陰霾中走出來了。
她愛哪哪去吧,她不告而彆在先,他再想她自己就是冤大頭。
可是他剛走到舒虞山家門口,整個人便愣住了。
院裡停著一輛三輪車,武大慶圍著三輪車一看再看,不正是昨天晚上他們從食堂借出來的那輛麼?
聽到院裡有動靜,舒蘭從裡麵探出頭:“大慶回來了,劉思蒙還說呢,你遇到一個朋友,興許還要晚回來呢……”
武大慶登時整個人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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