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眼前所見皆是漫天大火,耳邊傳來的則是同僚,下屬被彈片,木屑,玻璃碎片所傷的哀嚎,鼻子也聞到一股肉糊了的味道。
石原一郎晃了晃腦袋,撥開了幫自己擋下衝擊波,火光和彈片的藤蔓,看著領事館內到處充斥的火光,臉色也從訝異轉為震怒。
因為在他麵前,一身黑色長衫破破爛爛,麵如金紙的王一負手而立,表情無悲無喜,一雙神瑩內斂的眼睛就這樣看著自己,平靜的說道。
“我之前跟你說過,若真有國破家亡,山河破碎的那天,我一定會先送你和你的家族下去,你的家族在日本有點遠,我就先把你送下去,提前在下麵等著。”
石原一郎也是氣極反笑。
“閣下倒是言出必行啊,但閣下難道沒看出來這是為你布置的嗎?”
“看出來了,用一個領事館裡的人做誘餌來引我上鉤,隻要我死在這裡,這筆買賣怎樣都值,我倒是佩服你的魄力,還敢以身做餌。”
“嗬,我不在這,釣不來閣下這條大魚啊,替身這種把戲對閣下有用嗎?”
“沒用,所以你一定會死。”
“誰死誰活還真不一定呢,天草先生,辛教主,容夫人,就看你們的了。”
話音未落,樹精容夫人的手段便先出招。
天賦·一木成林!
神通·畫地為牢!
原本在爆炸中大體建築結構沒有遭到多大破壞的日本領事館隨著王一和樹精容夫人的手段施展,也在還沒從爆炸中回過神來的使館街其他人眼中支離破碎。
成人手臂粗長的藤蔓從牆體內破開,糾纏,延伸,卻又在延伸的過程中被無形之刃切斷。
房倒屋塌的同時,也揚起了漫天灰塵。
等到灰塵散去,使館街的其他人才看到這樣一幕。
原本的日本領事館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棵高達十米,樹冠覆蓋整個日本領事館範圍,密密麻麻的氣生根讓人一眼望去便頭皮發麻,混雜著人體殘肢,建築,帶著絲絲血色的榕樹。
外麵的人看不清裡麵發生之事,隻能聽到陣陣喊殺聲。
這般詭異離奇之事發生在使館街,就在日軍即將攻陷京城的前夕,對於使館街內其他國家的領事館工作人員而言完全是無妄之災。
他們此刻如同躲瘟神一樣遠遠離開日本領事館這片是非之地,回到自家領事館內,隻用望遠鏡來觀望,想看看最後的結局。
而在領事館,或者說榕樹精容夫人的體內,王一聽著外麵傳來的陣陣殺聲,也明白這是李書文已經跟那些日本好手在過招。
李書文中氣十足的聲音也化作雷音透過層層阻礙傳了進來。
“王老板,你就放心施展手段,外麵這些宵小就由我這老頭子來代勞了!”
“有勞李前輩了。”
王一高聲回應,看著眼前從藤蔓中走出來的天草一心和辛醜子,至於那個樹精容夫人,此時也現出了本相,完全就是一個長在樹裡的樹人,而石原一郎則是麵色難看。
因為他以身做餌無非就是賭王一在前線狀態大減的情況下會不會來殺他泄憤,隻要王一來了,他便讓容夫人將自己送出領事館,讓這二人一精來圍殺王一。
他確實賭對了,但是剛才王一一招畫地為牢直接將自己也堵在了領事館裡麵,且不說二人一精圍殺王一能不能成,但作為普通人的自己絕對無法在這個戰場上幸存,這種神仙打架的手段,在這樣一個狹小的空間裡爆發,他自己能有幾分活路?
他把自己給玩進去了!
“放心,我一定會把你放在最後,自己找個地方躲好,真死了也好有個全屍,免得你家族下去了認不出你。”
形勢瞬間逆轉,此時的石原一郎也不想反駁王一的垃圾話,就跟王一說的那樣,不顧形象找個地方躲著。
倒是天草一心這個神道教副教主在那反擊回去。
“王一!我大日本皇軍的榴彈炮滋味不好受吧,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不過也沒關係,我就不信你眼下這個情況還能使出之前摧毀我們炮兵聯隊的手段!一起上!”
不用天草一心招呼,已經跟王一以前線為戰場打過多次交道的另外兩個已率先發難。
氣生根化作尖刺,朝著王一鋪天蓋地襲來,稍有不慎,便是萬箭穿心的下場。
王一的應對也很簡單,此時狀態大跌的自己壓根不好三重全開,損耗太大,得不償失。
所以···
二重·性命堅!
樹精容夫人所操控的氣生根沒有受到任何阻滯便將王一周身插了個千瘡百孔,卻都隻停留在皮肉之間,無法寸進。
王一以逆生二重頂著容夫人那些化作尖刺的氣生根,抵禦著上麵傳來的抽吸之感,上前一步,便與率先殺到自己麵前的辛醜子對上一掌。
自身紮實的命功基礎配合逆生三重帶來的龍虎之力,便是沒有磁場爆破拳加持,也讓辛醜子感覺自己被一頭蠻牛撞上。
附著在自己右手的陰煞之炁潰散,讓辛醜子吐出一口腥血倒飛而回,撞在容夫人的樹乾之上。
但看著重新凝聚的陰煞之炁,沒有如之前那般直接潰散成天地之炁,辛醜子不怒反喜。
“果然,他已是強弩之末!天草先生,容夫人,拖住他,讓我來備個殺招,了結了他!”
說著,辛醜子也不顧兩人是否同意,便接好斷骨,開始默念法訣,構建儀軌。
能看見,濃鬱到好似流體的陰煞之炁從辛醜子身上湧出,在辛醜子麵前慢慢彙聚,王一的眼角餘光還能看見從辛醜子身上湧出的陰煞之炁內有那些日軍的麵孔。
式神·須佐!
作為日本本土的神道教,在沒有進行明治維新之前甚至可以說是一神教,在眾生信仰之炁方麵,他們玩的不比中華這邊的演神一脈差。
而且因為日本那邊的氣候環境,那邊的人性格都是走極端居多,所以在演神之法表現更是極端。
演神一脈最怕就是演到最後失去自我,神人不分,癲狂至死。
可對於神道教這些家夥而言,他們巴不得演到最後自己成為自己所信的神,而作為神道教副教主,天草一心他所演的便是日本三大神之一的須佐之男。
隨著龐大的眾生信仰之炁入體,天草一心的麵孔也發生了變化,表情也變得不怒自威,色彩紛雜的眾生信仰之炁也在其手中化作那與這個神祇相關的神器草薙劍,而在他身後,一頭有著八個蛇頭的怪物也赫然浮現,隨著他的劍刃揮舞,朝著王一噴出毒煙,烈火。
磁場爆破拳!
作為在這方麵也算有些造詣的王一,對於對方玩這種手段壓根不帶怕的。
一拳揮出,毒煙潰散,烈火散去。
就連那所謂無物不切的草薙劍,也被王一這一拳打的時隱時現。
右手並指成劍,就朝著天草一心額頭戳去。
此時宛如一位劍道宗師的天草一心也是反手一刀,便將王一右手齊腕而斷。
可這順了王一的心意,齊腕而斷的右手依舊保持著並指成劍的手勢,去勢不減,在天草一心自己給自己製造出來的這個破綻中點中了額頭。
磁場電波!
一聲怪叫也從進入演神狀態的天草一心口中發出。
捂著額頭,天草一心倒退,原本被眾生信仰之炁改造的麵孔開始剝離,在自己原身和須佐之男的形象來回切換。
腦海中,更是多出了無數個男女老少的聲音,揮之不去。
作為輔助的樹精容夫人沒想到王一此時還能揮出磁場爆破拳,直接把他們這邊輸出最高的天草一心一拳便打的神誌不清。
她是草木成精不假,可種族優勢和缺點就擺在那裡。
她的手段很少,既無法像動物仙家那樣出馬附體,也無法施展種種神異手段,隻能依靠草木和瘴氣,唯一的優勢就是難殺。
眼下一個輸出被打了狀態,一個輸出在憋大招,自己要是不拖住王一,那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圍殺之局就沒了!
“你中門大開!我就不信你現在還能跟之前那般難殺!”
天賦·見血封喉!
密密麻麻的氣生根布滿這個狹窄空間,如同尖刺一般釘住了王一那齊腕而斷準備歸位的右手,自上而下,穿透了王一的四肢,將其牢牢釘在了原地。
同時,在她身下,一根成人拳頭大小的木刺緩緩伸出,如古時的攻城弩,瞄準王一的中丹,木刺頂端也有著一股好聞的氣味四散。
在自己釘住王一四肢的這幾個呼吸之間彈射而出,直接破開了王一的二重,穿透王一胸膛,卡在了中間。
同時,辛醜子這邊也是蓄勢完畢。
這些日子從戰場上從那些死去日寇身上抽取的陰煞之魂這一刻全被辛醜子彙聚到一塊,化作一柄日本軍刀。
“王一,你死期已到!”
手握陰煞之魂彙聚的日本軍刀,辛醜子狀若癲狂就朝著胸口中丹被洞穿的王一便是一個跳劈,要將王一一分為二。
左手抬起,王一牢牢抓住了辛醜子劈來的這一刀。
但那已經濃鬱到化作實體,由眾多日寇陰煞之魂彙聚而成的日本軍刀也切開了王一的皮肉,牢牢嵌在王一的手骨上。
雖未如辛醜子所想那般將王一一分為二,可從王一左手與那日本軍刀的接觸之處,陰煞之炁也如附骨之疽般開始染黑王一的手掌,並沿著王一的左手,一路朝著王一的腦門延伸。
辛醜子依舊是那癲狂笑容,仿佛他已看到王一被這些日寇陰煞之魂將其神魂吞噬殆儘的下場。
他在笑,可王一也在笑。
然後他便看到了王一對他張開嘴巴,一縷粉色的火焰在王一口中浮現,朝著他額頭就飛了過來。
心中警鈴大響。
辛醜子也顧不得許多,後仰脫身,連那軍刀也不要了便與王一拉開距離。
還未等他檢視自身是否中招,他便看到那本來應該沿著王一左手一路延伸到王一腦門的陰煞之魂正在消散,而在王一那幾乎被切成兩半的左手上,也無鮮血流出,反而是冒出了跟剛才王一試圖偷襲自己的粉色火焰。
火焰無風自燃,霎時便化作熊熊大火,將自己好不容易通過儀軌構建出來,彙聚眾多日寇陰煞之魂的日本軍刀燃燒殆儘。
他甚至都能聽到那些日寇陰煞之魂在焚滅前的嚎叫。
陰煞軍刀焚毀,那幾乎被切成兩半的左手也在逆生二重作用下修複,很快便恢複如初。
王一看向辛醜子,隻是用左手點了點自己額頭。
辛醜子不解,但來自頭頂容夫人的聲音也讓他明白自己發生了什麼。
“辛教主!你的頭!”
“啊?”
辛醜子茫然,但從容夫人藤蔓遞過來的一塊玻璃碎片上他也看到了在自己額頭,剛才王一偷襲自己的那縷粉色火焰他並沒有完全躲開,還是有一點小火苗落在了自己額頭。
而現在,這點小火苗就如王一剛才焚毀自己的陰煞軍刀那般,正在化作熊熊大火燃燒。
可詭異的是,他並沒有感覺到一絲被炙烤的劇痛,隻是自己的四肢開始不聽使喚,意識開始消沉,然後便是眼前一黑。
作為旁觀者的樹精容夫人此時已經懵了,她是親眼看著辛醜子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就這樣在這縷將他腦袋都包裹的粉色火焰燃燒下,跪地,失去了氣息。
直到死去的那一刻,辛醜子臉上都是那茫然不知的表情,壓根感受不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化。
可作為最難得炁修行的草木之精,她哪還能看不懂。
“不傷其表,隻燒神魂,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三昧真火···”
這一刻,容夫人徹底慌了,因為這種手段對於她這種草木之精而言,最是克製。
即便此刻在這裡的自己不是本體,可這種隻攻神魂的手段,隻要自己中了,她這近千年才修來的道行便是廢了,她又得變回那棵無法移動自身,隻能風吹日曬,雷劈雨打,還得被動物啃噬的榕樹。
不同以往的是,這次的她是有著清晰意識,日日夜夜感受著這種煎熬!
想到這裡,容夫人那張樹人臉也是露出了惶恐不安的表情,看向王一。
此時的王一一臉平靜將洞穿自己胸口中丹的木刺拔出,破開的胸口處正在被逆生二重修複,那隻被釘住的右手也被王一扯下,重新接上。
整個過程,王一就好像一個旁觀者,在那看著自己的斷肢重續,傷勢修複,無悲無喜,還活動了一下右手。
確認無礙之後,對上樹精容夫人那惶恐不安的表情,王一也沒有給出回答,隻是對她露出一個和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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