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龍遊淺灘(1 / 1)

關外,奉天城。

雖說舊日帝國為了有效統治這好不容易打下來的關外三省,扶持了一個偽滿洲國,還將國都定在了長春城,將其改名為新京。

但奉天城先後經任兩位奉軍大帥,再加上本身就有日本之前的大量投資,絕對比那偽滿洲國的新京繁華熱鬨的多。

所以在打下關外三省後,關東軍便將大帥府據為己有,當成他們關東軍的大本營。

而此時在大帥府外幾百米處,三個精神矍鑠,換了一身打扮,以從高到矮依次排序的老頭正遠遠看著。

順帶也看著奉天大街上往來的奉天百姓和日本僑民。

仗打完了,奉軍敗退關內了,雖非戰之罪,但日子還是得過。

一覺醒來,奉天還是那個奉天,好像什麼都沒變,但又確實變了許多。

看著奉天百姓往來間對路上碰到的日本僑民,士兵都得點頭哈腰,時不時還得說上一句日語的你好。

三老頭看到這一幕也隻能是一聲歎息,吃喝完桌上的茶點,結賬並行離去。

沒入人群當中,七拐八拐便來到了一處大院,推門而入。

便看到在大院裡,解除掉逆生姿態,恢複自己本來麵貌,老態龍鐘的左若童站在那裡,而在他麵前,則是齊齊跪著十五個年輕人。

為首的三個手裡還捧著三個骨灰壇。

光從背影看,這十五個年輕人身上都有一股煞氣,那是在血水裡打滾摔跤才有的。

除此之外,還有一股道門中人才有的自然灑脫,兩股氣質混在一起,卻沒有半點違和。

此時老態龍鐘的左若童看著跪在自己麵前,一年前從三一門離開,拜彆父母師長,隻為北上出關抗日投軍,為國殺敵的同時,也為三一門逆生三重之後找路的十八個弟子,已然說不出話了。

“師父,徒兒無用,未能照拂好三位師弟,這次得知師父前來,隻能在這拜托師父將三位師弟的骨灰帶回故土,落葉歸根。”

為首的水雲對著恩師便是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地板都磕裂了。

可此時此刻的左若童又怎能怪罪自己的愛徒,上前便要扶起水雲。

“好孩子,為師不怪你,不怪你,都起來,起來,水雲,你的手?”

在碰到水雲的雙臂時,左若童這才發現自己徒弟那裹著紗布的右臂觸感與左臂不同。

水雲也不掩飾,拆下紗布,露出由精鐵,符籙刻畫製作而成的義肢。

“師父莫怪,前些日子跟日本那邊的異人做過一場,委實難殺,隻得用一隻手為代價僥幸將其弄死,好在梁大師機關造詣已入化境,靠得他鬼斧神工,徒兒這才多出一隻手,而且,對於徒兒而言,也非一無所獲,師父您瞧。”

水雲卸下自己的義肢,運轉逆生三重,一股白炁從自己斷臂處湧出,化作一隻純粹由炁組成的右手。

這一幕倒是有了幾分神怪畫本小說裡說的神通聚散成形幾分味道了。

水雲向左若童展示著自己這次廝殺得來的逆生感悟,臉上帶著笑容,像是在告訴左若童,自己這次斷臂並不是什麼大事。

看著眼前弟子這般堅強,倒讓左若童沒了剛才的感傷,因為此刻自己弟子所表現出來的心性已經讓他無需再提點什麼了。

而這次與左若童,老張天師一同前來關外打探虛實的玄門老輩子也是看著這一幕,倒是感慨良多。

這一次關外墜龍之事,牽動關內外一眾修行人的心弦,但能來湊這個熱鬨的,基本上都是祖上出過飛升神聖的那一批。

對於左若童為何以解除逆生姿態後的本來麵目示人,還有眼下這十五名三一門弟子的麵見之因,他們都心知肚明。

能在這裡的,很大一部分都是祖上出過飛升神聖的,飛升之法或許斷了,但底蘊還在。

逆生三重被圈裡人公認是獨步天下的絕技,這點他們都認。

但那是技不是道。

再怎麼獨步天下也改不了無法通天飛升的事實。

隻是大多數人都被逆生三重獨步天下這個假象給迷惑了,沒有往這方麵想。

他們這些祖上出過飛升神聖的是知道真相,可他們也犯不著當這個惡人,去說這種可以絕人家門派根的話,隻能由他們自己悟。

“左兄,何須如此感傷,通天之路從來就不是一片坦途,令徒如今在逆生之道上有了自己的見解,你該替他高興才是。”

“天師,諸位,倒是讓你們看我笑話了。”

“左門長切不可這般菲薄,我等雖為玄門,可自祖師之後又有誰真正達到祖師的高度,吾等從未小瞧三一,也未曾看輕左門長,隻是不敢當這個惡人,而今左門長與一眾門人看破迷障,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福兮禍之所,禍兮福之所,這次三一門自己打破逆生迷障,是好是壞,又有誰能斷定呢。”

與老張天師一同進院的武當掌門連忙出聲說明緣由。

左若童自看破逆生真相後,也明白這些年三一門備受矚目的原因所在,一方麵是逆生三重的獨步天下,但更多的,是因為他自己。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但至少對於現在的三一門而言便是如此。

自己大盈仙人金身已破,三一門是否能借此破而後立,就看自己,看門人的造化了。

“那我先在此謝武當張師兄的吉言了,既然人都到齊了,我的弟子也在收到我消息後冒險進城,那咱們就借劉掌櫃的寶地,說說這次關外一行吧。”

“左門長客氣。”

劉掌櫃自然便是江湖小棧當家人,劉渭的老爹,一個看起來就是中年發福,帶著幾分富態的商人。

關外打了一年多,江湖小棧的關外分店在日本人占據關外三省後算是基本成了日本人的私產。

但搞情報的狡兔三窟是必備技能,關內一眾老輩子來關外打探虛實,雖說一個都是手段高超,也有過走江湖的經驗。

可到底是一門之長,走江湖都是年輕時候的事了。

經驗雖有,但總比不上江湖小棧這種天天在外麵跑的。

尋一個安穩落腳地這種事還是交給專業人士來的實在。

江湖小棧便是最好的委托方,對於劉掌櫃而言,用一個院子換一群玄門老輩子的人情,血賺!

一眾玄門老輩子先是寬慰左若童與其見麵的一眾弟子,左若童也將三名在關外抗戰中犧牲的弟子骨灰交由劉掌櫃保管,這才走到一邊,將主位交給去外麵遛彎回來的老張天師。

隨著老張天師坐上主位,整個大堂裡,龍虎山,茅山,武當,終南全真,閩地三一門,少林,靈隱,普陀三寺。

佛道兩家的玄門老輩子都聚集於此。

而這次冒險進城見恩師的十五名三一弟子,自然也是彼此看了一眼,這才對這一眾老輩子抱拳拱手。

“諸位前輩,這次之事蹊蹺頗多,還請容許我等做上一番演示。”

“你這後生,莫要拘謹,快快施展手段。”

得到了前輩應允,水雲,長青,諸葛雲端這三位年長的三一弟子為首,對視了一眼後,便開始運轉逆生三重。

隨著道道白炁從這十五名三一弟子體內湧出,交彙到一起,這些白炁便在一眾玄門老輩子眼中變了模樣。

白炁幻化,勾勒出一片水澤與村莊的輪廓。

緊接著,便有一條如蛇如龍的身影從雲中跌落,砸倒民房的同時也在這片水草區壓出一個輪廓。

隔了一會兒,人影湧動,許是聽到動靜的村民出來查看,之後像是看清這龐然大物真麵目後,眾生百態。

有呼朋引伴,有就地跪拜的,有回去拿著家夥事想要做點什麼的,有跑去通風報信的。

接著不到半日的功夫,這從雲中跌落的龐然大物似乎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掙紮著脫離了村民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鎖,再次騰空。

卻在空中搖搖晃晃,時上時下,高度也是忽高忽低,其動靜之大已經到了所過之處人儘皆知的地步。

一時間,城裡的,城外的,山裡的,林裡的。

是人的,非人的,皆注意到了天上這在雲層穿梭的龐然大物。

也都自發尾隨其後,想要看看這龐然大物最後會落在哪裡。

而在這長達半月的尾隨,搞得幾乎整個關外修行者都看到了這一幕。

且就在這一日,這頭龐然大物像是徹底力竭了,就這麼從雲端跌落,墜入凡塵的水澤之間。

在牠墜入水澤的那一刻,所有尾隨其後的修行者也都有了動作。

日本神道教,裡高野法力僧,陰陽師,忍者這類修行人的手段其出,與那本體居於深山老林之間,以魂靈陰煞之炁離體的仙家精靈糾纏在一起,一同衝入那龐然大物墜落的水澤。

隻是這本該是一番隻為拔得頭籌而天昏地暗的神通鬥法卻沒有一點動靜發出。

唯一有變化的,就是那龐然大物墜落的水澤升騰起一陣陣雲霧。

這雲霧濃稠,伸手不見五指,在擴張到一定程度後便維持了現狀。

接著便是後一步趕來的關東軍,他們帶著沿路抓來的壯丁,包括自己的填線士兵前去探索。

卻如泥牛入海一般,在進入雲霧的瞬間便失去了聯係,無論用什麼手段都沒用。

不得已,他們隻能沿著這雲霧外圍修建起一座軍事營地,外鬆內緊,一個又一個日本專家乘著專車前往,乘興而來,一去無蹤,宛如一頭填不滿的饕餮之口。

待到這些由白炁演化出來的景象散去,看完這墜龍一事來龍去脈的一眾玄門老輩子都一個表情。

你看我,我看你,臉上都透露著同一個信息:壞了,這次來真的!

“水雲,這手段,這些景象你們從何處得來?”

“師父可還記得我們演示當中那巨物墜落的第一處嗎?”

“村民親眼所見?可為何不見真容?”

“怕是神獸臨凡不顯真容,也可能是對於他們而言這種匪夷所思之事怕是他們生前難以想象,故而無法演化得見。”

“生前?”

“我們趕到的時候,村子已遭日寇血洗,吾等為查詢緣由,隻得將真炁渡入其腦海,獲取緣由,並沿著線索一路追蹤,所過之處皆有修行者為之鬥法留下的傷者殘軀,我們便一路拚接前因後果。”

當水雲這十五名三一弟子將景象展示完畢,也不再多言,對著一眾前輩作揖,退了出去,等待自己的師父與這些玄門前輩商量出個結果。

大門關上,一眾玄門老輩子便看向老張天師。

“怪不得這次關外出了這麼大的事這仙家精靈竟然會選擇隱匿,原來是都折在了這啊,諸位,這次禍福難料啊。”

老張天師看了等著自己做決定的一眾老朋友,隻給了這麼一句話。

他們這些老輩子,年輕那會都跟關外這些仙家打過交道,知曉這些本體不便出行的精靈,在出竅鬥法上的手段便是他們這些玄門正統都不敢說穩贏。

在精神靈魂方麵,算得上圈子裡首屈一指的。

而且還是在主場作戰,結果這麼大的優勢硬是跟日本那邊的異人一同陷入水澤之中出不來。

至於仙家祖地長白山在這時候封山,顯然也是在護著這些靈魂離體,本體留存的仙家,生怕出個好歹。

連仙家都這麼不聲不響陷在了裡麵,他們這些老輩子,有些手段還比不上仙家的,豈不是更危險?

“天師,這次關外之行我們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再怎麼樣總得走一遭吧。”

“是這個理,但還請諸位莫要衝動。”

“了然了然。”

確定一眾老朋友都有了心理準備,老張天師便看向左若童。

“左兄,這次還得看你這幾位徒弟給我等引路了。”

“這是自然,不過天師,我們這邊人多眼雜,隻得這般小心,但咱們擔心的那兩個,你說會不會已經到了?”

聞言,老張天師臉色一黑,因為他知道左若童說的這個可能非常大。

而兩位玄門魁首口中的他們倆,自然說的是一路同行的王一與張之維。

正如左若童所言,此時的王一與張之維已然到了那龐然大物墜落之處,居高臨下望去。

能看見,在那十步一崗,五步一哨的鬼子軍營內,一團迷離,差不多一個村屯大小的霧氣就這麼盤踞於此。

風吹不動,雨打不散。

明明就在眼前,卻又仿佛在另一個世界,如夢幻泡影。

“都說雲從龍,風從虎,祖師爺當初丹成龍虎出,莫非就是這般影像?”

坐於紙鶴之上,張之維看著第一次連自己都看不出門道來的玩意,臉上好奇之色濃鬱。

隻是當他扭頭看向王一,卻發現王一眉頭緊蹙,給張之維的感覺,就像是王一好像知道這團霧氣是個什麼玩意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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