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唐門,一個在中華異人圈立身近千年的殺手門派。
遊走於黑白兩道之間,有著自己的一套行事處世之法,使得黑白兩道之間的門派,雖比較排斥唐門這個殺手門派,但也容忍他們存在於異人界內。
而且唐門不同於玄門,他們這一門派從創建以來就不是奔著通天飛升去的,有著他們自己的術,自己的道。
在趕往上海灘與杜老板身邊的唐門弟子楊烈表明自己這次來意之後,這位楊少爺也沒有第一時間就帶王一離開滬地,而是通過唐門獨有的聯係方式,讓兩位對王一來說也算熟悉的唐門弟子過來接替他保護杜老板的活計。
唐門弟子由恪,由守。
在交接之後,王一這才以逆生三重之姿,分化出自己身上部分之炁,化作白雲,帶著楊烈以最快速度趕往蜀中唐門所在之地。
一番折騰,中間走走停停,耗時五天,楊烈這才帶著王一來到了唐門山門所在地,在唐門與之合作的酒樓裡下榻。
看著坐在那裡品茶,看風景的王一,縱然與王一也算是舊識,楊烈依舊被王一這趕路手段給震懾不輕。
能夠在這些年裡逐漸成長為唐門弟子中的翹楚,能夠在外獨當一麵,楊烈在見識和心性方麵自然是有成長的。
王一帶著自己以最快速度趕往蜀中唐門所施展的騰雲駕霧之術,能忽悠住其他人,忽悠不住自己。
說穿了無非就是一門遁法,隻是這門遁法在王一手裡才能這般不考慮體內真炁消耗,跟不要錢似的施展。
換個同齡人來,能帶著奔個百裡而不散功,楊烈都得給人家豎大拇指。
但這同樣也給楊烈多了幾分擔憂,今時今日,與自己年歲相差不大的王一修為已是這般深不可測。
以他之能,若是真要殺當世某人,怕是他唐門這邊高手齊出,手段儘使也未必攔得住王一。
所以楊烈很難想象有啥人是王一殺不了,必須委托給他們唐門的,但同時心裡也有著一股子興奮。
原來強如王一這般的大能也有力有未逮,需要委托他們唐門出手的時候,我唐門,合該在這藏龍臥虎的異人界中有一席之地!
“楊少爺,心有點不靜啊,喝杯茶降降火吧。”
似乎是注意到楊烈內心的躁動,王一也開口調侃,一杯茶水也在王一手掌揮動下在空中劃過穩穩落在楊烈手裡。
“王一,咱倆也算是舊識,在門長和大老爺來之前,你要不先給我透個底?”
“過界了啊楊少爺,作為唐門弟子,你這樣跟我這個委托人套近乎可不是什麼好事,小心被你家門長給罰了,不讓伱參與到這次的委托任務名單裡。您說是吧,唐門長?”
一聽到王一話語後麵的門長,楊烈心裡也是咯噔一聲。
往門口方向看去,便看到自家穿著灰色長衫,頭發灰白,瞎了一隻眼睛,身形挺拔,猶如一柄長槍的唐門門長唐炳文站在那裡,在他旁邊,則是傳授自己技藝的大老爺唐家仁。
兩老頭一個不苟言笑,一個笑嗬嗬看著自己,卻讓楊烈一時半會忘了說話。
“大老爺,多年不見,風采依舊不減當年啊。唐門長,在下王一,京城‘公司’,王一。”
看著唐門門長與其師兄大老爺聯袂而至,王一也起身,給這兩位前輩行晚輩禮。
且在自報家門時,也著重強調了公司二字。
公司這個詞語一出,唐門長那隻獨眼也朝王一多看了一眼。
作為一門之長,他很明白王一這般自報家門的緣由何在。
“嗬嗬嗬,我老頭子是風采不減當年,但王一小哥卻是一步一重天啊,‘公司’王一?我倒是聽聞王一小哥在京城搞的基業,看樣子不隻是為王一小哥弄點世俗間行走的黃白之物這麼簡單啊,那我們兩位以後該如何稱呼你呢?”
“當年家師王耀祖臨終前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我能將他傳授於我的手段開宗立派。如今亂世當道,既然已經搏得了一安身立命之所,也該圓了他老人家的心願,日後若是大老爺真要稱呼,就叫我一聲王董吧,若是覺得拗口,大老爺也可稱呼我一聲王東家。”
有著自家師兄替自己投石問路,唐門長也不客氣,徑直在王一一旁空著的座位上落座。
順著自家師兄為他開的話茬繼續。
“既然如此,王東家,不惜動用手段跋山涉水至此,到底是怎樣的一樁大買賣需要我們唐門來做?”
王一也不廢話,將懷裡那份輔帥交給自己,想讓自己關外之行鋤奸的漢奸名單放在了唐門長麵前。
看著名單上第一行便是偽滿洲國的偽帝名諱,唐門長便猜到了王一的意圖。
“王東家手段高超,修為深不可測,這般刺王殺駕之舉何必借我唐門之手?”
“老門長誤會了,若是真要刺王殺駕,我王一一人便可,絕不會將這燙手山芋甩給唐門。”
“哦?那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門長高見,想來老門長也能看出來,這份名單裡的人名皆是如今關外戰事中叛國投敵之人。身份皆有不同,有前清皇室貴胄,也有一方商賈,一方豪強。
若是讓唐門出手,不說我這邊能不能付得起價錢,便是能付,想來唐門也沒有足夠的人手去完成這個刺殺任務。非不能,實在是力不從心而已。”
唐門長坐在那裡,聽著王一這般明裡暗裡的恭維倒也沒有直接表態,靜待王一下文。
“這些人都是日本人那邊為接下來經營關外三省將其作為自己自留地的狗腿,雖說多的是可以取代他們的,但眼下戰事未歇,日本人也不算徹底在關外站穩腳跟,為了之後的統治和當下的人心,日本人都得重視這些人的生命安全。
若是在這個人心尚未收複的檔口,有這麼十幾二十個家夥在眾目睽睽之下以鋤奸之名身首異處,想來便是眼下即將占據關外三省的日本人也得一陣手忙腳亂吧?”
說到這裡,王一也直視唐門門長的獨眼,二者皆是神瑩內斂,返璞歸真之境,彼此之間也無法從對方眼裡看出來什麼。
一旁的大老爺也從剛才替唐門長投石問路之後,就站在楊烈身前,看著這一老一少這般對視,臉上笑吟吟的表情也僵在了那裡。
“柿子撿軟的捏?”
“門長說對了,這麼多人,總有個先來後到地位高低,殺上那麼十幾二十個低的,再殺三四個地位高的,對唐門而言不難吧?”
“自是不難。”
“那便好,我的委托便是這般簡單,這份名單,唐門長選一可信之人手抄一份,由你們唐門自己在這裡麵選擇目標,收集情報,自今日起直到元旦之前,在關外將其在眾目睽睽之下以鋤奸之名當眾斬殺,手段隨意。”
“說個數。”
“今年是民國二十一年,算上元旦,那便二十二人,這數目如何?”
“夠。”
“要求隻有一個,這選中的二十二個目標能殺最好,若難度增加,有危及自身性命之險,那還請出手的諸位唐門同道以保全自身為主,騷擾為輔。
元旦之後,無論最後這二十二個目標有沒有儘數斬殺,我這邊皆當做完成委托交付。”
這還是唐炳文第一次聽到讓做殺人買賣的唐門中人優先保全自身的買賣。
人投之以桃,我自報之以李。
“這還是第一次聽客人要求唐門保全自身呢。”
“嗬,比起這些吃裡扒外的畜生,讓唐門弟子死在關外,死一個我都覺得這買賣虧到姥姥家了。”
“那便容我多一句嘴,王東家此番為何。”
“我家老頭子之前是混什麼的唐門長也知道,他臨終前唯一心願便是讓我開宗立派傳下他的手段,還不讓我在外行走江湖時報他名諱。可開宗立派總得給門人弟子說說自家祖師是誰吧。
就算他再怎麼渾,這根也是從他那來的,這身前事他是一團糟,但這死後名,我這做弟子的好歹也得給他留下一兩件能跟以後弟子講的,也可以讓以後的門人弟子知曉,這倒轉八方啊,出自鬼手,卻也能保家衛國不是。”
一番肺腑之言也讓在場的幾人沉默。
這也是王一的心裡話。
‘公司’的名號他可以借著這次關外之行在異人界打響,這是麵子。
麵子打響了,他才能借著麵子為公司招收種子,培養裡子。
自己是有一個三一門世間行走的頭銜,也可以用這個頭銜讓三一門弟子為自己賣命,三一門弟子也認自己這個世間行走。
可不能什麼事都讓三一門弟子衝鋒在前吧。
這次關外之行,他就是要擺明車馬,明明白白告訴異人界。
在眼下這個關口,當你們各家各派還在想著站隊,配合國府集結幾十萬兵馬行所謂剿匪之事時,我王一便敢為人先。
去關外以鋤奸之名找日本人麻煩。
他就是要這番大義之舉,將其化作兩巴掌好好扇在這些世家大派的臉上。
你們老一輩的可以當做無事發生,可是年輕一代呢?
這些生在亂世,接受著新舊兩種思潮衝擊的年輕一代可是有著滿腹疑問。
為啥在這個山河破碎,倭寇犯邊的時候,你們這些長輩寧願選擇配合國府在自己人打自己人,也不願北上助力那些正在遭受戰火的同道。
而且,以此為引,他也可以收攏關外異人同道的人心。
讓他們知道,在這個時候,異人界裡還是有這麼一批同道選擇與他們站在一起,共禦外侮。
這番想法王一沒有和盤托出,但不代表唐門長,大老爺這些人精看不出來。
隻是看出來又如何,全性門人鬼手王耀祖是王一的師傅在異人界早已是人儘皆知。
連鬼手王的徒弟都知道這時候要北上抗日,並以此為根招收門徒,你們這些名門正派又有什麼理由去指摘人家做的不對?
尤其是對關外的同道而言,哪家名門正派敢在這時候跳出來,他們這些被日本人鐵蹄之下,逼得不得不背井離鄉之人,是不介意去這些名門正派地界上溜達那麼一圈的。
“王東家好手段啊,陰謀好破,陽謀無解,這買賣對於我唐門而言,不接都得砸招牌了。”
“談不上什麼陰謀陽謀砸招牌,有些事總得有人先站出來走出第一步嘛。我也能理解各家各派的想法,無非就是各掃門前雪,也覺得日本不過一撮爾小國,便是一時占據關外之地又如何。
隻要國府騰出手來,大軍集結,堆都可以把日本人堆下海,可千裡之堤潰於蟻穴,大夥都忘了眼下的世道不再是異人的世道,這刀不砍在自己身上,哪知道疼啊。”
“王東家的意思是,這戰火燒的不止關外之地?”
“哈哈,唐門長,你們唐門是做殺手買賣的,若是您在抱著必死之心,成功斬下一個手段修為高於你的目標臂膀之後,您接下來會怎麼做?”
“自然是遠遁而走,並時刻吊在他周圍,不給他任何養傷的機會,讓他鮮血流乾致死……”
說到這裡,唐炳文那隻獨眼也看向王一,眼睛微眯。
“眼下關外一臂已失,接下來該是哪呢?中原之首?黃河之軀?還是江南兩廣之腿,西北一臂,唐門長,覆巢之下無完卵,說不得日後唐門與公司之間還有大筆大筆買賣要做呢,到那個時候啊,記得收我便宜點,王一告辭了。”
沒有給唐門長繼續跟自己聊下去的功夫,自己眼下這番話語已經夠這位老門長好好思考的了。
玩笑間,王一便身化金遁流光,灑脫而去。
隻留下唐門長,大老爺和楊烈三人在酒樓裡看著王一放在桌上的那張鋤奸名單,若有所思。
很快的,唐門長便有了決斷。
“師兄,這次的買賣您帶著走一趟吧。”
“這麼快就想好了?”
“他或許是在危言聳聽,但乾咱們這一行,再微小的可能也得當做必然,覆巢之下無完卵,您帶著去關外走一趟,我也放心。”
“阿文啊,果然當年選你當門長是我做的最正確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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