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季秋的記憶之中,燧火宮的燧皇燧祖,是承羲皇一係的最初人族,雖活過了漫長而又悠久的歲月,但其實境界,也就類比元神而已。
但!
就在他施展天賦神通【玄鳥降世】,先抵那巍峨如嶽,籠罩萬方的巨掌,還未真正斬出天刀,以大法力與兩尊真龍主相抗之際。
後方自幽幽古燈中浮現的燧皇相,已是綻放出了.不可思議的輝光。
那一抹影子,似乎從根本之上,將這兩尊抵達了斬道境的真龍主,徹底抹殺掉了,堪稱乾淨利落!
刹那間,天地寂靜,萬龍失聲。
方才的清嘯長吟,隨著狻猊、睚眥接連隕落,唯隻餘下了與瑤池天女蘇月謠相抗的狴犴,未曾受此波及。
至於盤旋之萬龍,早已有哀鳴之音陡然而起。
這還不算。
首陽山上,即使人族隻有八百位。
但諸如姬青陽、風後等商丘古國的皇與帝臣,亦或者大羿這等人物,可萬沒有束手待斃的理由。
他們或是動用神通,或是彎弓射日,術法箭矢,貫穿天宇,頓叫那天穹龐大的龍軀,一時如雨落!
即使真龍強橫。
但在他們眼中孱弱如螻蟻一樣的身影,卻也未必弱小!
於是有龍震怒。
它們看著傲立雲端的同胞,竟被弱小的人族隔空宰殺,就有一種被平素裡踩在腳下的螻蟻,一朝翻身肆意淩辱的感覺生上心頭,萬般憋屈。
因此哪怕死亡陰影未散儘,
骨血裡流淌的驕傲催動著,叫使天穹都有些黯淡的萬龍,就想要頂著死亡的威懾,橫空壓下鎮住首陽山。
但可惜,此時季秋早已經騰出了間隙,不再分身乏術。
這一刻,誰若是敢於越過與他肩部齊平的天際,幾乎旦夕就將被法力凝為的大手,直接壓成粉末!
畢竟,哪怕龍軀龐大,可在季秋的眼裡,隻要不達斬道,那便都不過隻是羸弱無比的蚯蚓罷了,不值一提!
他的眼神平淡。
雖被方才的變故所驚,但此時看著那些蠢蠢欲動的龍群,迎著他們戰栗而又冰涼的目光,季秋隻是手掌抬起,舉止隨意,做出了一個往下輕按的動作:
“大勢已去,還認不清楚現實麼?”
“縱使踏足‘神話領域’,又能如何?”
“我人族底蘊雖淺,但繼承‘仙’之衣缽,又豈是方才那兩個已死之輩,可以肆無忌憚揚言清算的。”
“凡敢越過雷池者,當儘死之!”
“正好,聽聞龍筋龍骨,皆是莽荒至寶,如若爾等不懼生死,本皇倒不介意在這首陽山上,留下個數千具來,以添備用!”
季秋背後的燧皇身影,此時已慢慢淡去。
見此情形,那些膽魂皆喪儘的龍窟萬龍,一時被季秋言語所激,竟敢於驅散心頭恐懼,想要對於那些首陽山上轟來的攻勢,聊作回擊!
刹那,群龍咆哮,如天星搖曳,地走龍蛇,一齊飛出,場麵一度瀕臨失控!
可,
當那白發皇者手掌按下。
數百隻真龍一並起伏,各個都是身餘千丈,遮天蔽日,氣血澎湃有大神通,看似不可力敵
但才方與季秋肩部齊平時。
卻已是驟然炸開,化作血霧!
那龍血筋骨髓,儘成漫天血雨,與靈氣相合,潑灑而下,如大雨傾盆。
其中,雖蘊藏了一縷縷血腥氣,但卻是難得一見的大補之物,正正好饋贈在了這首陽山上,還有那周遭山下落腳的人族生靈!
飲一口龍血龍髓,勝似脫胎換骨!
同時,也叫那些實力稍弱,排在後麵驟然止步的群龍,忽得驚覺。
他們眼前之人
畢竟是一尊活生生的,‘神話領域’!
哪怕兩尊真龍族主,並非是由他出手悍然鎮殺的,但實力做不得假啊。
簡直是吃了龍鳳膽,衝昏了頭腦,以為那恐怖的虛相消散,就能憑借萬龍化陣,將其衝垮不成?
未曾踏足‘神話領域’,哪裡能是這等可以調動天地偉力,距離古尊隻差一步的大能敵手!
而且竟還想要越過他的肩膀,殺儘那些敢於與龍類放肆的螻蟻生靈,無異於是天方夜譚。
此時此刻,場麵失控。
與瑤池天女蘇月謠正自廝殺,已是竭儘全力的狴犴,更是當即大駭,而還不得他有所動作,待到季秋斃殺了數百真龍種,叫首陽山憑空沐浴血雨,萬龍潰敗之時
迎著他麵兒,便有天意如劍,憑空垂落,正是自那白發皇者起手,往自己殺來,於是狴犴目眥欲裂:
“泰皇,你惹了彌天大禍!”
“此次過後,莫說是昆侖墟神庭不容於你,我‘龍窟’一脈,也定當視你為死敵啊!!”
然而,這憤怒的咆哮,卻引不起季秋絲毫在意。
得罪早就得罪死了,無妄之災,欲加之禍,何患無辭。
所以多殺一個,又能如何!
瑤池天女蘇月謠,本就是昆侖墟西皇山的仙裔,位列封號神話,號曰瑤池,狴犴一人抗衡已是吃力。
待到季秋出手,場麵自是一邊倒,沒了任何懸念。
哪怕他是堂堂神話境真龍,堪比斬道四重台階!
今朝
也得死在這裡!
當那枚名為【司掌刑罰的狴犴之牙】道果,自那狴犴屍上浮現凝成,這場大災便以一種季秋並未預料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這時,白發皇者慕然回首。
當下,便看到了那道染血的古銅靈燈,飛回了一白發蒼蒼,麵有深深皺紋密布的老人掌間。
“燧火宮的大長老!”季秋精神一振。
作為人族聖地之一,受世人頂禮膜拜的聖宮,除卻燧祖之外,便屬這位名號最亮,他曾遊曆東夷諸州時,與這位有過會麵,所以自是一眼識得。
“方才那燈.”
季秋瞬息閃身,想起方才那一幕,不由忍不住開口,話未說完,就注意到了眼前的燧火宮大長老麵色蒼白,氣血枯敗,險些搖搖欲墜,不由又擔心道:
“大長老可還無恙?”
見到這位如此模樣,季秋大也知曉,方才召出那道疑似燧皇虛影的手段,並非沒有代價的。
得到這首陽山煉氣卷傳承,本該枯木逢春,一飛衝天,可看著眼前的燧火宮大長老,儼然又是將自己逼到了生死邊緣的掙紮線上。
可季秋不得不承認。
如若方才,他不用那古燈,恐怕與那三尊真龍族主廝殺,要是崆峒山那位不出手,他未必能有萬全把握,護持住首陽山以及這一方百廢待興的商丘古國。
一時間,內心對於神庭的不愉,催生到了極點。
“無礙,無礙”聽到季秋的問候,老人咳了咳,置之一笑,並不在意自己的狀況。
他提著那盞染血的古燈,被身側兩位燧火宮的人扶持著,語氣低聲道:
“能千裡迢迢,來首陽山朝聖,見到煉氣元神八百卷,可保我人族萬代興盛,此乃開天辟地之舉,莫說是損耗些命元,縱使是身死道消,我這一把腐朽身,也自是甘願。”
“泰皇成就神話,為我人族頭一遭,老夫當年確實是未曾料到啊”
說到這裡,他深深的看了季秋一眼,語氣愈發莊重,甚至道出了某些秘辛:
“方才那古燈,是燧祖留下的。”
“他老人家昔年自二皇飛升,孤注一擲,去了一趟隻有他自己知曉究竟在何方的‘羲皇祖陵’,待到回來之後不久,便道化了。”
“這些年來,燧火宮的初火熄滅,但我等卻是秘而不宣,未曾將此事公之於眾。”
“隻因.燧祖將一件事物,留給了人族有望踏足‘神話領域’的後輩。”
“其實在當年燧祖回歸之後,他的境界就已經到了我等看不透的程度了,但不知為何,他卻對於祖陵之事諱莫如深,從不提及。”
“但現在,我卻可以稍稍卸下一二擔子了。”
看著眼前強橫到足以鎮殺神話,喝退萬龍的白發皇者,燧火宮的大長老一聲長籲,如釋重負,似乎是拋下了某種擔子:
“此間事了,還請泰皇,可來我燧火宮一趟。”
“燧祖留下的隻有你,才是目前普天之下,最有資格傳承的人。”
他的語氣,極為鄭重。
而季秋聽到他口吻裡提及‘羲皇祖陵’,還有燧祖那道虛影的聯係後,不由有了意外:
“這竟會如此麼.”
燧祖隕落了。
聽到這個消息,季秋有些黯然,不過倒也並不驚愕,畢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而對於大長老所提及的事情。
季秋考慮了片刻,鄭重的點了點頭:
“既然是燧祖留下的,我會去。”
“人族若想自保,僅憑這些還是不夠的。”
如若
留下的是與道果,亦或者突破境界有關的事物
對於季秋來講,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斬道之後,六大道關,六道台階,雖然應是用積年累月的修行,前去一步一步邁過去的,但眼下季秋根本沒有多少苦修的時間。
借助模擬器的某些輔法,以他人之殘缺道果,飛速圓滿自身,從而得到叩開古尊的鑰匙。
這點,必須儘快。
不然
要沒時間了。
餘光瞥向從未被人注意到的廣成子,季秋意有所指:
“不成古尊,”
“終為螻蟻啊”
——
陰霾散去,黃昏漸至。
然而,自首陽山走下的人族,心中之激動澎湃,卻是難以用語言表述。
背著神弓,走下山去的羿,回頭望向那座神山,最後深深的看了一眼。
就在不久前,山巔的泰皇蕩平了龍災之禍後,將對於煉氣稟賦極佳的可造之才,儘數召見。
來自巨靈氏族,碩果僅存的未來族主大羿,便是其中之一。
那位傳道人族的泰皇,一語道破了他的來曆,並且因他成就元神,於是特地傳了他何謂斬道,何為——至尊法。
如果說,元神境可強盛己身的話。
斬道,乃至於至尊!
則真正叫大羿看見了,能夠逆轉天命的機會。
“泰皇冕下.”
少年低語。
他腦海裡,回想起了前不久季秋對於他的叮囑。
“所謂斬道,即為斬去過往,邁出新路,你要找到比起你之前的道路更為宏大的目標,以此磨練出獨屬於你自己的,至尊之道。”
“此路若成,扶搖直上,未來可期!”
此言猶自在腦海之中回蕩,久久未散。
看著一道道於首陽山求道的身影,躊躇滿誌,意圖承載泰皇的意誌,布法天下,大羿想起了昆侖墟,於是刹那間,有念頭緩緩升起:
“最能磨練己身.”
“扶桑神庭,滅我部族,而十方天地,以昆侖墟最為莫測,相傳其中仙藥遍地,靈氣氤氳,極易修行!”
“雖其中仙裔洞府、無上道場林立,凶險頗多,為天下第一凶地,但!”
“要想在短時間內變強,唯有爭高!”眉宇間有戾氣閃過的少年,背著神弓,在山腳婉拒了商丘古國姬青陽的邀請,便心念已絕,一頭向北紮去。
他的目標,就是要去昆侖墟!
而且據傳
在那昆侖墟的中心之巔,有一株永不熄滅的扶桑太陽樹,其上棲居著‘天帝’的九太子,為太古金烏一族,是烈日的化身。
如若,能將他的九子射殺一二
也足以快心頭之大恨,以牙還牙,償了巨靈氏族血仇!
所以當務之急,還是得勤勉修持,不負泰皇厚望。
不然兩兩相負之下,他既對不起巨靈氏族,被十天君鯤鵬擊殺的誇父王,更對不起傳了如此機緣,叫他能有機會走上通天之路的首陽山!
八百尊被季秋寄予莫大期許的人族英豪們,就如一點一點的星火一樣,往山下陸續向東夷諸州蔓延。
儘管此勢尚且微弱,看似風雨欲來,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但在道場之巔的季秋,俯瞰雲海,卻是撥開雲霧,看得清晰。
火種已經傳下,不可阻擋。
隻要不亡族滅種
千載之後,當於莽荒留名!
“巨靈氏族的大羿、燧火宮的大長老、洛水河的祭司、商丘的新皇、還有來自勾陳古國,名號青華的先天帝子.等等。”
“這些人,斬道不會是門檻,或許.”
“至尊,亦不是不可成之。”
目視這些人傑離去,季秋眸子幽深。
他的身畔,
有著來自崆峒山的無上古尊,身姿飄渺,仿若並不在此間。
直到季秋回首,眼神清澈:
“古尊,現在”
“可以告訴我一切了罷?”
“您,為何會助我攔截‘天帝’?”
“還有神庭,為何會謀劃這一切?”
“求,仙長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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