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百煉鋼化繞指柔,告訴我,蘇七秀究(1 / 1)

被那目光注視著,令季秋有些不寒而栗。

他望向趙紫瓊,可以清晰得見,那一雙鳳眸裡夾雜著的,並無怒意,有的隻是如一泓秋水般,深不見底的平靜。

就是這種閱儘千帆的眼神,叫人根本猜測不出她心中所想,才顯得尤為嚇人!

【趙紫瓊】

【大燕神朝女帝,帝兵‘人王印’執掌者,以運朝之法,一人比肩一國,橫渡五重天,堪比元神之巔。】

【其之一生,幼年坎坷,幸得貴人相助,重登皇帝之位,後於天地大開之後,縱橫捭闔,掃邪修,蕩妖禍,製衡仙門,獲至寶,打造當世運朝,一時無匹!】

【後續:???】

【模擬評價:當代絕巔,時代翹楚,極境‘道果’之資!】

隻略略的窺視了一二,便看到趙紫瓊這一千八百多年,所做到的些許事跡,令人萬分震驚。

要知道,季秋當年與敖景重逢時,她這一千多年裡的經曆,除卻西海閉關修行,便還是修行,根本沒有其他的波濤洶湧,但趙紫瓊卻不一樣。

人生軌跡,字跡之中的寥寥幾行,便是幾百上千年的風霜。

誰也不曉得,她這一生在天地大開之後,掃魔修除妖禍,帶著大燕走出,是如何爭得機遇,渡過劫波,修成今天這一身天下絕巔的修行的。

昔年,那一日萬家燈火冉冉。

季秋在離開大燕,踏出那一步,到了一千多年前遍地荒蕪的北滄州時,他甚至都未曾親身去往燕景都城,而是隻以分身,見了趙紫瓊一麵。

他當年並不知曉如何麵對這位師妹。

按照嶽宏圖曾經的三言兩語描述,他與趙紫瓊的父親,那位隻聞其名未見其人的先太子,曾定下過允諾,將趙紫瓊許配於他。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在第三世那段沉沉浮浮的甲子動蕩裡,季秋一生幾十年,其實當真與趙紫瓊相伴的年歲,數之寥寥。

他與敖景,當了半輩子的同路道友。

往往有時候近乎一個眼神,敖景就能明白他想要去做什麼。

他們二人一起上長生山,去補天教,剿魔宗,覓傳承,將四海之主壓服,一生曆經風雨,波瀾壯闊,所以在重新見到敖景時,季秋才會表現的那般複雜。

真要說相伴時間,他與敖景,甚至比之蘇七秀都要長得多,這就是他為何在處理敖景情誼的事情上,這般優柔寡斷。

有些時候,可能在外人看來,他的做法有失偏頗,但實則站在他自己的立場上,無論自己如何去做,其實從初衷來講,就已是對不起任何一人了。

事實上,作為達到了法相真君,甚至曾經證道元神,以己心代天心的大修行者,那些凡俗所謂的七情六欲,對於季秋而言,早已經斷的差不多了,毫不誇張的說,哪怕有一美至驚世駭俗的天上仙子,褪去衣物欲遮還羞的站在他麵前。

他的表情,都不會有一分一毫的變化。

畢竟對於如今的季秋而言。

肉體上所能帶來的一夕歡愉,已經不會再引起他道心生出分毫波瀾。

可偏偏,無論是蘇七秀、敖景,再比如說此刻哪怕季秋讀不懂的趙紫瓊

他都能曉得。

她們想要的是什麼。

比起所謂的欲望,他們更想要的是精神。

或者說,是他們曾經共渡那段歲月,所留下的痕跡。

在某一個特定的時間點,每個人所扮演的角色都不儘相同,哪怕才智經天緯地,修為獨斷古今的人物,也總會有羸弱的時候。

曾經最為弱小時,刻在骨子裡的經曆,是不會那麼容易遺忘的。

比如蘇七秀之於季秋。

莫說此刻,他不過法相元神,哪怕有朝一日踏入了極境,甚至成就了長生不死的仙,他那波瀾無驚的心湖,也永遠會因一人的到來,而泛起微微漣漪。

這是不以時間歲月的流逝,而會輕易更改的。

換而言之,趙紫瓊對於他,也是一樣。

他對於這位師妹印象頗深,情緒也是複雜難言。

但角色調轉,趙紫瓊對於他恐怕執念更深。

而且,

微微側目,季秋似乎還從嶽宏圖的眼神裡,看到了幾分心事落下的坦然。

要知道當年

嶽宏圖對於他與趙紫瓊,其實一直都是有撮合心思的。

季秋啞然。

解釋,答案

她想要什麼?

看著趙紫瓊的身影方一與他對話,便又將漸漸消散,去追殺那逃走的萬屍山屍祖,還有散鬼尊,季秋張了張口,終究沒有默不作聲。

他伸出了手,悶聲片刻,道:

“師妹.”

“我,實愧於你。”

“當年之事,是我食言了。”

“若你有所埋怨,師兄我也無話可講。”

說罷,季秋微微低頭。

這話一出,本來麵有慍色的趙紫瓊,那張冰冷威嚴的小臉,在盯著眼前之人,好不容易發了一次狠後,聽到他的言語,不知為何,卻顯得溫和了少許。

雖說養氣功夫深厚,導致他人瞅不出來,但實則她自己卻心知。

那本來如何如何的埋怨,甚至夾雜著些許的憤怒,隨著季秋這三兩句話,卻都為之散去了不少。

明明她的脾氣在這一千多年裡,已經容不下什麼沙子,更容不下多少忤逆之言了才是。

可人生就是這樣,或許總會有那麼一味藥,可叫百煉鋼化作繞指柔。

在趙紫瓊的眼裡,或許,

護持了她最弱小時,足足幾十年,助她降伏十二巨室,鎮殺燕皇蕩平北方的世子哥,嶽師兄,太師大人

就是那一味藥了。

“我大燕神朝的太師,當年縱觀幾十載.”

“還從未跟朕服過軟。”

“師兄,這麼多年,你變了很多。”

趙紫瓊的眼角趨近柔和。

她揮了揮手,為了維持自身的威嚴人設,一句話都未講,隻是以人王印徹底壓服玄青陽,叫他被嶽宏圖釘死的身軀動彈不得,便踏空而去,要鎮殺那另外兩個敢於與這魔頭,一並覬覦紫霄的存在。

之所以沒有滅殺玄青陽,是因為季秋開口,想要活的。

而隻要是師兄的意思

她都願意順從他,隻要他開心就好。

在離去之時,趙紫瓊的心中,最後的想法也隨之壓下,埋藏在了心頭最深處,沒有跟任何人講。

但隻有她自己才知曉。

那,其實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唯有此事最堅定,不容他人置喙,其他的,隻要是師兄開心,哪怕是殺一元神取其笑,對於這位紫衣女帝來講,也不過隨手為之。

“師兄呐。”

“朕這一生,其實自父王死於深宮開始,就懂得了一種道理。”

“那就是,如果我想要的,就必須握住才是,不然終歸會與風中細沙一般,轉瞬即逝。”

“當年你要走,是因為朕一非你之敵手,攔不下你,同時也無解決補天道體後患的手法,所以這才隻能眼睜睜的,望你離去。”

“一千八百七十六載,這是埋藏於朕心裡永遠的痛。”

“你,不會懂得的”

背對季秋,走出千裡。

女子的鳳眸裡,映著火焰。

她想要季秋。

隻自己一人那種。

在見到趙紫瓊不發一言離去,季秋心中那股子悸動,仍未徹底褪去。

不過看著淒慘無比的玄青陽,他還是正色了起來,便想駕馭紫霄道印,將當年蘇七秀的事跡,從他口中逼問出來。

很顯然,如果不用上些手段。

像是他這種蓋世級數的元神大能,是不會選擇輕易就範的。

一枚紫光寶印,自季秋掌中浮現

而看到他一係列動作,再加上方才並未遮掩,玄青陽的心裡早已沉入穀底。

想起方才那人王印煌煌按下,哪怕是集三尊元神三重天的魔君合力,都無法抗衡的神通,這位縱橫上萬載,連玉衡道君都奈何不了的一代魔君,就隻覺荒謬無比。

他盯著季秋,看了半晌:

“小子.”

“本君就是死,都看不出來,你能有哪裡特殊的。”

“大燕的渡世神舟,開陽的神朝女帝”

“這種人物,憑何會看得上你?!”

“老子一生活過了一萬三千六百多載,本君死都想不明白,我竟是這樣栽的?”

他的言語中充斥著不敢置信。

而話未說完,便被一側嶽宏圖手掌一拍,當下就叫那杆插入他胸膛的大槍迸發神光,既傷肉身,也傷神魂,頓叫玄青陽倒抽冷氣。

那種源自於心頭之間的痛楚,是哪怕元神道君,都不能等閒視之的。

再加上‘人王印’的禁錮,那煌煌運朝氣,將他丹田鎖住,元神禁錮。

這一刻的玄青陽除卻名頭之外,幾與凡俗無疑,想動都動彈不得!

所以,他才覺得憋屈。

本來按照他的性情,是不會如此大意的。

可他就是想破腦子都想不到,這紫霄不起眼的祖師,後麵的背景竟然這般大!

“孤的兒子,當年若不是生出事端,出了些許意外,眼下也當是煉氣頂點的一座高峰,哪怕女帝陛下不出手,你也未必能贏!”

“而且既已是階下之囚,就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了。”

“你莫不成以為,孤現在不殺你,是因為殺不了?”

嶽宏圖一聲大笑,猛地一拍槍杆,將玄青陽死死鎮壓於地,引得其冷嘶不停:

“若不是我兒要留你一命,問些事宜。”

“你早已成孤槍下亡魂了,何能在這如此犬吠!”

“老實點!”

堂堂魔君,落得這般田地。

如果不是他麾下魔脈的那些門徒,早已被如今紫霄山外,儘數執戟握刀的神朝甲士殺了個清楚,恐怕連一代元神的麵兒,都得丟儘了罷。

季秋看著地麵上不停掙紮,卻被那時隱時現的人王印,以及嶽宏圖那杆槍壓製得動彈不得的玄青陽,甚至不由有了些憐憫。

他手中所染的血,早已數之不清,若要說玄青陽這等人物怕死,那實在太過荒謬。

之所以眼下隻能和他逞口舌之利,而不是果斷自裁,不過是因那人王印,甚至能將他元神都為之壓製,這也是季秋為何可以與玄青陽廢話如此之久的原因。

“紫瓊這麼多年.實力已經飛漲到了一種,令我都看不真切的程度了。”

這般想著,季秋有些苦笑。

如此手段,哪怕是他第四世達到了那般巔峰的程度,都未必敢說能穩勝之。

有望至尊啊!

稍稍感慨一二,季秋也不欲過多廢話。

下一刻,抬起紫霄道印,將曾經李含舟銘刻其中的‘照進前塵’神通觸發,隨後直視玄青陽,便漠聲開口:

“修行一途,千回百轉,世間之事要是都能想得清楚,又哪裡會有那麼多的死不瞑目?”

“因果報應,皆乃前因所致。”

“你若不是心中貪念一起,既想握住玉衡殘鏡,又想覆滅我紫霄道統,將玉京天占為己有,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季秋話語中帶著微諷。

玄青陽聽後,即使被嶽宏圖打得五臟六腑移位,元神刺痛不已,無法脫竅而出,更無法自爆分魂,也沒表露出多少懼意,反而咳血之後,低聲笑了一下:

“罷了罷了。”

“本君修的這條路,是從多少屍山血海裡走出來的,豈會預料不到這因果報應?”

“隻是本君沒料到,竟應驗在了這兒著實成了笑話!”

“想來啊,這玉衡此後數千年間,一提那三魔起三山五嶽十八脈傳承,共上玉京天,本君便將永遠被釘死在那恥辱柱上,再也沒多少人曉得,吾一掌壓塌玉鼎仙城,叫東洲百域聞風喪膽的威名了。”

“著實令人唏噓。”

憶往昔崢嶸歲月,默了半晌,看著眼前紫霄道印照射出的靈光,惑人心神,自己在那人王印的壓製下,竟也無法掙紮,玄青陽咬牙,靜守靈台清明,不願就這麼失了本心,淪為他人傀儡。

一邊心中抵抗,他還一邊分出了神,咧嘴道:

“小子,你想知曉什麼,不妨直接問本君。”

“興許本君就說了呢?”

“你須知道,一旦觸碰到了本君的元神,哪怕是方才那女人留下的‘禁錮’,都未必能‘禁錮’住我,就不怕本君直接自爆,將你帶著一並送葬?”

對此,季秋微微一笑:

“我還是相信,由我自己雙眼所見之事。”

“不過,倒是不妨告訴魔君。”

“我想知道.”

紫衣道人說到這裡,語氣不再輕鬆,而是帶著寒意,緊緊直視玄青陽的雙眼:

“你與傳承了瑤池道統的那位,天意劍仙蘇七秀之間。”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端,又為何會導致”

“她死訊傳出?!”

嘭!

聽得這一瞬,玄青陽陡然雙眸一縮,語氣驚疑不定:

“你!”

話還未講完,便因元神失守,被季秋乘虛而入,從而陷入蒙昧。

但即使如此,那件事兒

也是他此生為數寥寥,不願想起的事件。

可眼下,卻因為季秋的舉動。

不得不回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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