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吾成道前,汝等不過門徒而已!
此言鏗鏘有力,如春雷乍響般,振聾發聵,一時傳開,叫滿座之人,儘皆震驚。
張道罡呆立原地,玄霄真君麵露愕然。
出手欲降伏張守一,叫其不再妄動的沈奕,突然手臂一顫。
而他身畔那黃衣女冠,此時法寶還未打出,待到被敖景製衡,目光望向那紫衣道人時。
一張麵容上所流露的神色,儘都是不敢置信。
紫霄開道祖師
嶽無雙?!
此時玉京天宮內,一十二位上真沉默了。
他們看著那道身影,看著季秋單手扣下紫霄道印,仿佛將整個宗門的生死捏於掌心之間時,哪怕是成就了法相真君之位,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處理。
這消息太突然了,太令人震驚了。
即使那道人能與紫霄道印神魂交融,又有景師祖作證,可.可,消失了一千八百多年的祖師,卻突然換了張麵容重歸,這叫諸多真君,根本未曾預料過。
畢竟季秋走時。
這些門徒們,才不過剛剛踏上修行道途而已。
他們聽著嶽無雙的傳說入門,見證他橫推青史之後破虛而去。
但其實以他們如今的成就,早已超越了當時的無雙真人。
如今祖師再歸,他們又該以怎樣的麵貌,去麵對於他老人家?
有真君心中心亂如麻。
同時,還有真君起身,忍不住心生疑竇,出聲反問:
“無雙祖師離去紫霄一千八百餘載,你.你道你是我派祖師,可即使能執掌寶印,但又有何憑證?”
這話,是來自古嶽峰的古嶽真君所講的。
隻見他忍不住起身,即使頂著敖景的壓力,但一雙虎眸仍舊緊緊盯著季秋的身影,未有一分偏移。
如今紫霄十二位上真之中,有六位都是當年開山後的第一批門徒,他們見證了紫霄的崛起,同時也是被嶽無雙親自收入門下的真傳。
三十三名弟子,開辟了如今的三十三重峰,即使有不少舊日的師兄弟們都已逝去,但有些東西,對於他們而言,卻是意義深遠。
尤其是
作為他們入道之後,便心生敬仰的大燕第一真人,嶽無雙!
道一峰上登頂穹霄,那個名字幾乎如同神話。
哪怕他們如今成就了法相,可在記憶的最深處,依舊有著當年紫衣道人,所留下的深刻痕跡,哪怕證得元神,也不敢忘卻。
如果此人當真是祖師,那這冒犯之罪,他願一肩擔之,可要是不是,冒犯了祖師名諱,那才是犯了大忌,縱使是景祖師的手筆,也不能輕饒!
古嶽真君煉體大成,身軀筆直。
而隨著他沉悶出聲,又有真君沉吟過後,想要從蒲團起身。
但,季秋那朗朗道音,卻是未停:
“嶽山。”
“當年本座開山收徒,立入門三關,伱本不過下品土靈體,仙途渺茫坎坷,莫說金丹法相,就連道基怕是都宛如天塹,難以邁過。”
“我紫霄於大燕開宗立派,為海晏河清後的天下第一道門,按道理講,最後不應收你入門。”
“是本座覺得你是塊璞玉,仔細打磨之後,未必沒有破丹之日,所以駁回了清微子師叔的建議,親點汝之名姓,入我脈來。”
“如今一千八百年過,能見你後來居上,氣息渾厚,法相天成,便知本座當年所料不差。”
道人緩緩踱步,即使受到質疑,可表情依舊平靜,他一手扣著紫霄道印,背負於身後,頗有一種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意氣。
隻見著季秋如今踏於雲霧,身姿飄渺,眉眼高抬,遙看那在場龍柱道台之上的諸多法相,如望後輩,語氣間帶著說教之意。
如此以長輩之姿,俯視後輩的態度。
若以常理來講,對於一尊達到了法相境的真君而言,無異於是莫大的羞辱。
可,每逢季秋跨出一步,道出一言。
那名為嶽山,為古嶽峰乃至於紫霄撐天支柱的一方大能真君,就不禁心跳驟起,胸膛頻頻起伏。
如此熟悉的語氣,如此符合的口吻
使得古嶽真君此刻的神魂恍惚下,好似回到了久遠之前的紫霄山。
從渺小的山腳一路攀爬,隻以凡人之軀,從陡峭崎嶇的山道一路扶搖直上,過了千丈紫霄,跪拜在了那煌煌如大日般的道人腳下,俯首聽道。
隻期許,那尊屹立於山巔的絕代真人,能夠張開金口玉言,賜他入得門庭之機!
“我曾授你嶽家一脈的家傳武道,庚金不滅體,又替你量身推演,參悟出了與紫霄道經融彙的煉體之術,為你接起了通天之階。”
“雖千載過後,以法相真君的目光回首望去,或許並不彌足珍貴。”
“但於你而言,豈非不是開道之恩?”
道人語氣淡然,而他不過慢慢往前走著,便如大幕拉開,在嶽山那微微縮起的瞳孔中,越放越大!
然後
與記憶深處那道風華絕代的紫霄真人身影,徹底重合!
嘭!
這一下,身影挺拔,氣息如同山嶽一般的真君,本來昂起的頭顱,終於慢慢低了下去。
他的心中此時已是有了答案。
為何古嶽真君方才保持中立,對於張守一與沈浮屠之事漠不關心,卻偏偏對於祖師之事,如此敏感?
就是因為,當年嶽無雙看他資質低微,哪怕入得紫霄,都未必有破入道基之日。
所以融武脈與道脈兩門真經,為他量身締造了一道錘煉體魄,鎖住靈氣的上乘法門,另辟蹊徑,才叫他有機會更進一步!
這種如此上心的傳法授道之舉,雖是祖師,但在嶽山心底,嶽無雙的存在,對於他而言,幾乎已經與其父其師無異!
莫說道基三百載壽!
他要沒這份造化。
就是活過去煉氣期的兩個甲子,那都算是蒼天開眼,壽終正寢了!
哪裡能有今日法相真君,萬壽無疆的風光!
但,這還並不算完!
季秋的目光,從低下頭顱的古嶽真君身上移去,望向了與他一並反應過來,隨後扛著敖景的威壓,就欲站起的另外兩位真君,繼續淡淡開口:
“青丘月,你本為狐族開慧,煉氣期偶得機緣,服食靈果而成妖身,可苦於無修行機緣,又不願遵循本能,服血食而修行,遂孤注一擲,拜我山來。”
“因出身之故,清微子師叔當年有感於此,並不想要叫你入門,還是本座見你妖氣純淨,未曾傷人,又一心向道,渴許長生,這才將你收入門下培養。”
“如今歲月輪轉,能成今日真君道行,一身後天妖魔氣儘為先天紫霄氣,足以見得本座識人不差,並未斷送你這一生道途。”
“善。”
臉上未施粉黛,便已清新動人的青丘月,此時聽得道人飄渺的言語,唇絳一抿,披著寬大青袍的玲瓏身軀便是輕輕顫了起來。
她的眸中,那原本好似未曾睡醒的朦朧之感瞬間儘散,緊接著,一雙略有些勾人的眸子,直直盯著那表情悠然自得,好似在自家門院前閒庭闊步的紫衣道人,檀口微張,表情呆愣。
“蕭子玉,昔日紫霄三十三門徒,就數你性子最為浮躁,修行術法與神通皆不認真,本座當年便斥責過你,若繼續這般,隻會浪費你大好資質,叫那上品木靈體所托非人。”
“不過時隔經年,竟能看到你成了法相,倒是出乎意料。”
“這樣看,應是遭遇了什麼事情,才導致能夠靜下心來,參玄悟道罷。”
“還算不錯,不然本座重歸紫霄,怕是也見不到你這張臉了。”
“唉”
“許多故舊容顏,皆已不在。”
“仙路曲折,終歸難以儘渡啊.”
伴隨著季秋感慨聲落,那麵色儒雅溫和,腰間彆著酒葫蘆的蕭子玉,又號長歡真君,也是沉默了下來。
那紫袍道人,如今幾步踱出,已是至了張守一,沈浮屠近前,叫沈奕曲悠迎麵得見。
隨後,收回目光,一語罷了:
“而今,見我真容,殿上皆默,汝幾人更有與本座妄動兵戈之念升起。”
“莫不成,千百年後.”
“諸君,已是不願再認我這祖師否?”
一甩袖袍,道人眸光熠熠,如含星辰。
那枚被他扣於掌心的道印,此時‘嗡嗡’震動,叫這玉京天宮不停顫動,似在震怒,告誡這群所謂上真,莫要失了後輩儀禮!
這一席話,將一千多載前,紫霄初立時的幾位巨頭隱秘,揭示的清清楚楚。
有些是外人能夠聽聞的。
但更多的
若不是親身經曆,根本不可能知曉!
那都是除卻當事人外,連同修一千多載的同門,都不會曉得之事!
比如嶽山得庚金不滅體化煉體術,才能勇猛精進,再比如嶽無雙單獨訓斥蕭子玉性情,絕無外人知曉,還有
青丘月被季秋教授匿氣之法,後又得其他法門,是以直至如今,除卻二代祖師外,都無人知曉的靈狐真身!
這些,哪怕是朝夕相處的師兄師弟,都決計不會曉得!
所以,眼前那道人身份,已是毋庸置疑!
“弟子嶽山.拜祖師!”
嘭!
突然,有重物墜地之聲,在這大殿轟鳴響起,打破了自季秋話語落後,那片刻的寂靜。
如山嶽般巍峨的身影,隱在那身寬厚的袍子下,來自古嶽峰的嶽山真君,此時眼中夾帶著難以言喻的情緒,既驚喜,又愧疚
而後,於蒲團跪伏,重重向那道人拜倒。
“請祖師,治弟子僭越之罪!”
與此同時,被揭開了靈狐之身的青丘月,非但未惱,狐眸之中反而有一抹晶瑩淚光浮現。
隨即見了古嶽真君的所作所為,當下盈盈俯身,叩首而拜:
“弟子青丘月,謝當年祖師開天。”
“今朝千餘載過後,見祖師真容卻心生質疑,弟子”
“心中甚愧,請祖師降罰!”
緊接著,蕭子玉一聲悵然歎息:
“祖師慧眼,如今弟子性情確實沉靜了不少。”
“可要是能選的話,我寧願不要今日這一身真君道行。”
“當年同門一場的柳師姐,為了護我周全,於千餘載之前隕在了一魔孽之手,若我當年能破境金丹,或許定能挽回一場災劫,隻可惜.”
“唉!”
“蕭子玉方才亦是心有顧忌,但眼下來看,若您並非祖師,普天之下,怕是出不來第二位無雙真人了。”
說完,神情寂寥,俯身叩首。
他口中的柳師姐,是當年季秋親自收入門下的弟子之一,為一峰之主,在三十三位門徒之中,可稱上乘。
如不是因動亂護持蕭子玉之故,恐今日空餘蒲團,將能再添一人。
而季秋的話語,叫蕭子玉心中再無懷疑。
因為能知他性情者。
除卻這位之外。
不可能還有他人了。
於是在這玉京天宮紫霄殿中,有道人一席話畢,使得三尊無上真君,皆是叩首而拜,心悅誠服!
且
都是紫霄宗位高權重,地位崇高的開派真君,是從一千八百年前,就已存活下來,見證了宗門興衰的活化石!
哪怕是玄霄掌教,雖輩分高了些許,但要真論起來,他拜師當年先去的清微子長老,實則還比這些個上真們,晚了數十載。
所以,他沒有見過嶽無雙真人的絕世風采。
但,有著古嶽真君,青丘月,蕭子玉這三尊大能出麵,又加上紫霄道印,景祖師坐鎮
霎時間。
張道罡,玄霄真君,一前一後,麵色肅穆,拱手作揖行禮。
連帶著那剩下的諸多真君,皆亦步亦趨,即使並未見過季秋,可也不敢對祖師無禮!
畢竟不談那三位古老的上真,隻言一點,那就是
如今紫霄的那位定海神針,李含舟祖師,可正是這位親自栽培出來的,不然,難有宗門今日!
所以不管遞上何等敬意,都不為過也。
見得道人飛身而來,使得列位上真俯首。
有一人麵色複雜,莫說叩首,就連作揖一拜都未做出,隻是如泥塑一般,搭著一隻輕顫的手臂,有些愣神。
那就是張守一。
他自遭到沈浮屠青木神甲反噬,一時間哪怕經曆法相洗禮,身軀依舊受創不輕,足見那方才一式雷法,究竟有多強烈。
此時,正退身避開,以作調息。
卻不想
見證了這樣一場大戲,粉墨登場。
他看著季秋輕笑入場而來,對著他微微頷首。
一時間,便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季秋在來紫霄之時,對著他道出的理由。
“去往紫霄,隻是為了尋覓一故人。”
深吸一口氣,然後吐出。
張守一仰頭,看著敖景力壓天宮,諸上真心悅誠服,無論是誰,皆往季秋而拜,終於忍受不住,嘴角輕抽了下:
“好一個.”
“來覓故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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