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企鵝與WST合作之初就有了技術方麵的共享，所以“小奧”的源代碼，企鵝這邊都是有的。
隻不過，先前淩誌的權限不夠，而如今有了楊立飛的首肯，淩誌也能訪問到“小奧”的源代碼了。
奧沙利文安排淩誌和“小奧”重新來一場比賽，他想近距離觀察一下小奧的發揮。
這場比賽的結果不出淩誌預料，他輸了。
“小奧”本身就是準度極高的AI機器人，在沉浸式表演賽結束之後，鷹方疑似又將它的內置算法優化了一下。
如今的“小奧”，近乎於沒有短板！
淩誌以正常的方式跟“小奧”打了兩局，基本上都是長台被“小奧”抓住了機會，然後一杆超分。
當初，淩誌在VR密室中，采用了炸散球堆然後一杆超分的方式贏下了一局比賽。
對待這種程度的對手，最好的取勝方式，就是不讓對手上場！
可是，炸散球堆的方式並不能保證每一次都能有紅球入袋。
如果是在正式比賽上，麵對現在的“小奧”，淩誌不可能有獲勝的機會。
至少現在的他，想不到任何取勝的方式。
奧沙利文似乎知道淩誌在想什麼，他笑了笑，指著年輕時候的自己說道：
“其實它有一個很明顯的缺陷，不知道你們發現沒有？”
淩誌三人沉默了一會兒，路鋒試探著說道：
“我不確定這是否是缺陷，但我總覺得......在跟他打球的時候，我們幾乎抓不到任何簡單上手的機會。”
“它的防守十分嚴謹，很難找到它的破綻，而它每次上手，基本上都是抓住了我們的破綻！”
“所以它倒逼我們采取保守式打法，這樣我們才能不給它留下簡單上手的機會。可每當這種時候，它的打法會變得更加保守！”
“比如剛剛幾局，要是淩誌堅持貼球堆防守，我相信它也會跟著貼球堆，根本不會選擇主動打開局麵！”
“你說得沒錯。”
奧沙利文肯定了路鋒的說法，
“我還以為你們會被它強大的球技所蒙蔽，還好，你們都還能保持清醒。”
“它最大的問題就是像你剛剛說的那樣，路。”
“它能保證自己輸不了，但是它沒辦法保證自己一定能贏！”
淩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奧沙利文一語中的，點出了問題的關鍵。
“小奧”的進攻無懈可擊，防守也不會留下太多破綻，這種情況下，本身就立於不敗之地。
它之所以能贏，主要還是抓住了對手留下的機會，而它自己卻從來不會主動進攻難度球為自己創造出機會！
當然，這樣的要求，或許對於AI來說有些苛刻，因為就連人類自己，都難以達到它的水平。
然而在人類的賽場之上，所有選手都會努力為自己創造出機會，沒有人會采取消極打法。
這也是人類能不斷進步的原因所在！
如果滿足於AI現有的水平，那麼它隻會遲滯不前。
人類無法從AI的行為數據當中學習到更多的東西，而AI存在的意義，隻是成為了一個不錯的陪練而已。
然而台球圈子內的人都知道，如果對戰雙方實力差距巨大，那麼實力較弱的那一方，其實並不能起到很好的練習效果。
因為本來說好的是一場博弈，可到頭來卻成了個人秀。
所以AI必須要有學習能力才可以！否則最後，隻能當一個裝飾用的花瓶。
淩誌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奧沙利文點了點頭：
“非常好，淩。看起來，邀請到你，是一個極其正確的選擇！”
“沒有沒有，我才覺得十分榮幸呢。”
“那你覺得，如何才能提高它的進攻積極性呢？”
“我覺得可以選擇性地讓它進攻一些難度紅球，不僅限於紅球在袋口的那種......”
淩誌和奧沙利文在球桌旁邊討論著這些技術性問題，路鋒和湯開誠相視一笑，情不自禁地開始互相調侃：
“你能聽懂麼？老路。”
“我當然能，你呢？”
“我夠嗆，你知道的，我英語也就那樣兒，要不是有手機充當翻譯，我都不敢帶學員走出國門。”
“其實我也沒好多少，雖然淩誌說的，我大概知道是什麼意思，但他時不時會冒出來一些晦澀的專業術語，比如reinforcementlearning之類。”
路鋒頓了頓，繼續道：
“其實我聽不懂倒還無所謂，但我驚訝的是，奧沙利文竟然在不斷地點頭！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真懂還是在裝懂......”
兩位教練在場邊聊得不亦樂乎，而場上的奧沙利文已經和淩誌初步敲定出了一個方案。
淩誌決定先調試一下“小奧”的源代碼，看看效果怎樣。
第二天，四人再次來到了虛擬體育館，觀察淩誌優化之後的效果。
此時的“小奧”已經願意主動進攻一些高難度長台紅球了，可是缺陷依然很明顯。
雖然“小奧”的長台進球成功率很高，但是顯得有些強行，紅球進了，白球卻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奧沙利文搖了搖頭：
“淩，或許我們一直以來，都陷入到了一個誤區。”
“哦？您指的是什麼？”
“我們一直都想讓‘小奧’去像人一樣進行擊球，卻忽略了，它的準度已經超出了人類很多。”
“所以我們完全沒有必要讓它去學我們呀！我們需要代入它的視角！”
“淩，假設你擁有了極高的準度，你會采用什麼樣的打法呢？”
“極高的準度麼？這倒是一個有意思的問題，我想，真到了那個時候，我什麼策略都不會采用。”
“畢竟，一準天下無難事嘛！”
這確實是一句台球圈子內流傳已久的俗語，意思是，隻要有準度，基本上這比賽就輸不了。
這也是有數據支撐的，在斯諾克職業賽場上，如果球員的擊球成功率能維持在90%以上，那麼就大概率會取得勝利。
奧沙利文點點頭，讚同了淩誌的說法，但緊接著又提出了新的疑問：
“如果兩位選手的擊球成功率都能維持在90%以上呢？”
淩誌陷入了沉思。
如果出現奧沙利文所說的這種情況，那無疑將會是一場視覺盛宴。
但在過去的幾十年時間裡，這樣的比賽屈指可數，每個賽季能有個一兩場，那將足以被台球愛好者們所銘記。
因為這樣高質量的對決很難得，所以淩誌沒往這個方向去想過。
但如果真的出現了，那麼左右比賽勝負的關鍵，還是準度嗎？
在一般的比賽中，那確實是一準天下無難事。
但在高質量對局中，雙方的準度都達到了一個很高的水準。
這種情況下，誰失誤多，誰就更容易輸掉比賽！
但準度在線的情況下，失誤會出現在哪一方麵呢？
那可能性就太多了，比如杆法和力度的控製，白球路線的選擇等等。
淩誌把自己的想法和在場三人進行了分享。
湯開誠沉吟道：
“現在考慮得過多也不太好應付，不如先從兩種情況開始，長台打進紅球以後，如果想叫彩球，應當采取什麼策略？如果想防守，又應該采取什麼策略？”
路鋒在一邊提出疑問：
“有考慮防守的必要性嗎？既然準度在線，那打進之後直接考慮叫彩球不就行了麼？”
“可並不是所有情況下都適合叫位，比如下半台紅球比較散的時候，白球可不容易跑出來。”
“但這種情況下你會選擇進攻？”
“......”
兩人開始激烈地討論起來，還真彆說，這種高質量對局中，兩位選手應該采取什麼樣的策略，這是教練們從沒有深思過的事情。
因為湯開誠的英文不太好，所以交流的全程都是用的中文。
好在虛擬體育館內也內置了同聲傳譯技術，所以奧沙利文理解起中文來也不算太困難。
討論的時間很久，眾人理清了不少細節，暫時敲定了一個大致的方案。
總體上還是傾向於讓“小奧”去更主動地進攻，但要考慮白球能叫到下一顆彩球的概率。
如果概率低到某種程度，那麼就要考慮是否進攻了。以及如果選擇進攻，那麼白球的防守線路該如何確定的問題。
討論的最後，奧沙利文再次拋出一個有意思的問題：
“淩，路，你們覺得，優化到最後，小奧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淩誌不假思索地答道：
“應該是極其完美的程度吧，能拿100個世界冠軍的那種。”
奧沙利文笑著搖了搖頭：
“以它現在的水準，已經足以拿到100個世界冠軍了。但我想說的不是這個，而是，它對於人類來說，有著什麼樣的意義呢？”
在場的三人再次陷入了沉思，一個無敵的台球AI機器人，其意義隻是為了擊敗人類嗎？
淩誌聽說過二十多年前橫空出世的AlphaGo，這是一個很強大的圍棋AI機器人，曾多次擊敗圍棋世界冠軍。
然而穀鴿的黃博士曾說過，AlphaGo的出現並不是為了擊敗人類，而是一個人類和AI互相激勵的過程。
淩誌對於這段話一直都沒能深刻理解，直到今天，聽到奧沙利文提出類似問題的時候，他的思緒悄然間向某個維度邁出了一步。
沉溺於虛擬空間中“小奧”的強大並沒有什麼意義，優化的儘頭，終究還是得回到現實世界！
它再強大，終究，還是要為人類服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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