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江,江水湍急翻騰裹挾著黃沙彙聚向萬域虛海,江邊碼頭停靠著大小不一的漁船,周青峰和靳威登上一艘最大的漁船,曲船長掌握船舵,數名船員熟練的收起船錨,鬆開船繩,揚起風帆,漁船緩緩起航,朝著最近的錢塘城挺進。
在曲船長的安排下,周青峰和靳威獲得了一間船艙休息,船艙環境非常惡劣,散發著一股濃鬱的魚腥味,既臟又亂,狹窄的令人感到窒息,躺在床鋪上連完整的翻個身都做不到,並且船隻還在左搖右晃,讓人生出些許不適。
好在周青峰適應兩三息的時間已經不受影響,他來到甲板上,回頭望向漸漸消失的江岸線,雙眸冷冽如同兩柄利刃穿透虛妄和幻想;江水滔滔可以洗儘任何殘留氣味,就算追兵真有本事能夠追來,也會在江邊重新丟掉蹤跡。
“你聽說了嗎,萬域虛海藏有賊王的無儘寶藏。”
“聽說了,我就想去萬域虛海闖一闖,也許能找到賊王的無儘寶藏。”
“不是吧,你真去啊?”
“嗯,趁著年輕想要出去闖一闖,錢塘城碼頭已經有人在招海員了,這次去錢塘城順路試試。”
“萬域虛海……那太遙遠了,你有沒有想過會死在半路上,你要是死了,你的家人怎麼辦。”
“嗬嗬,你不懂,人各有誌,這是我唯一改變人生的機會。”
周青峰背負雙手站在甲板上,遙望江麵,聞聽旁邊船員的聊天,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想要改變人生的漁民少年,本不想多說什麼,人的命天注定,放下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但是想到周氏祖訓,周青峰改變了心意。
做人懷慈悲心腸,做事行雷霆手段。
倘若因自己一句話若是便能挽救一個少年的性命,何樂而不為。
善惡,皆因一念,與人結個善緣,總歸沒有壞處。
隻要不擋在周青峰攀登絕巔的路上,周青峰願意做好人,做個大好人。
於是,他出言提醒:“少年,賊王的無儘寶藏是假的,你就算要放手一搏,也要選擇正確的方向,有些選擇你可以做無數次,而有些選擇一生隻能做一次,選錯了就會死。”
漁民少年聞言,愣了愣神:“假的?可是這個消息是劍塔人傳出來的,當時賊王伏法在死前親口說的無儘寶藏就藏在萬域虛海,劍塔人都聽見了,千真萬確,怎麼會是假的。”
“況且……就算是假消息,我也要親自去看看,闖一闖,哪怕找不到無儘寶藏,我也要做出一番事業!”
周青峰扭過身,平靜的望著不甘於平凡、企圖逆天改命的漁民少年,淡淡說:“你會死。”
漁民少年雙眸堅定,黝黑的臉上滿是堅持:“我不怕,死有何懼,與其渾渾噩噩的苟活,我寧可死在追逐夢想的路上。”
“既然你不怕死,不如我現在殺了你。”周青峰掌心喚出吞賊之血,幻化為一柄血色長劍,緩緩斬向漁民少年的頭顱。
漁民少年驚的跌坐在地,咽了咽唾沫,麵色雖然帶著些許驚恐,可是雙眸依舊非常堅定:“你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怕。”
周青峰冷冷望著漁民少年的襠部,沒有被嚇的屎尿齊流,於是,他神色如常的喚回吞賊之血,轉而負手望著前方江麵,平靜的說:“有些膽識,是個可造之材,你叫什麼名字。”
漁民少年神色呆了呆,他望著周青峰背影的輪廓,回答道:“李洪基。”
周青峰:“李洪基,好名字。”
漁民少年李洪基看周青峰似乎沒有惡意,於是踉蹌的起身,拍了拍屁股說:“村長給我取的名,不知道好在哪,不過大哥說好那肯定是好了,話說回來,大哥你好屌啊,剛才那是什麼術法,嗖嗖的,差點給我嚇尿。”
周青峰嘴角微翹,稍作沉吟,從聖戒之中取出早已經淘汰的裝備丟給了漁民少年:“濁級襲人弩、臂盾、滅鬼之刃,這些東西適合你的境界,拿著吧,闖蕩萬域虛海,兩手空空可不行,彆拒絕,也彆誤會,這是我給你的私人投資,等他日你在萬域虛海闖出了一番事業,我會去收取分紅的。”
李洪基有些錯愕,也有些驚喜,他捧著懷中法器,躬身一禮:“多謝大哥,大哥是我決定出海以來第一個支持我的人,隻要我李洪基他日出人頭地,做出一番事業,那我就會將我的事業分一半給您。”
周青峰輕笑連連,並未再做回應。
李洪基見狀,默默退走。
“少主既然想要攔住那個少年去找死,為何突然改變主意了。”靳威走過來,湊近詢問。
周青峰淡淡說:“阻止不了,少年人不會聽勸,就如同你我像他這般年紀,誰又會聽他人勸說呢,不撞破南牆那是絕對不會知道疼的,這孩子還算有點膽識,誌向遠大,執行力強,完全可以做個初期投資,結個善緣,成了,也許會給我帶來豐厚的回報,失敗了,也沒什麼,左右不過是一步閒棋,於我而言,損失微乎其微。”
靳威聞言,微微點頭:“少主深謀遠慮,布局天下,也許這枚閒棋他日真能派上用處。”
周青峰輕嗯了一聲,靜靜的望著遠處的江麵:“似乎起霧了。”
時間如白駒過隙,很快就到了晚上,江麵已經完全被霧氣籠罩,根本無法繼續航行,漁船隻能被迫降下船帆,落下船錨,不久後,船隻似乎被什麼巨物撞了一下,整個大漁船都在江麵上搖晃了幾個來回。
周青峰察覺到異常,帶著靳威趕到甲板,神色凝重說:“曲船長,你不要告訴我這是正常情況。”
曲船長手持煙杆吸了口煙葉,眯了眯眼:“咳咳咳,安心吧,我在江上跑了幾十年,這種情況我也遇到過一兩次,剛才撞到我們船隻的可能是灌江龍王,它是灌江一霸,整個灌江都是它的獵場,我們駕船從人家頭上過,當然要來看一看了。”
“不過你們放心,咳咳咳,灌江龍王隻喜歡獵殺移動之物,我們隻需要保持靜止,等它走就是了,咳咳咳,也就是你們遇到我了,若是你們貿然橫渡灌江,凶多吉少,咳咳,江水裡的妖物可是多如牛毛,每年橫死的修士多的數不清。”
周青峰聞言,掃視周圍濃密的妖霧,皺眉不止:“妖霧也是灌江龍王釋放出來的嗎。”
曲船長咳嗽不止,喘了口大氣:“不是,妖霧另有古怪,彆擔心,灌江上每年發生的詭異之事多著呢,我既然答應給你們送到附近的錢塘城,就一定給你們安全送到,你們回去休息吧,明早霧氣應該就散了,到時候我們再起航,咳咳咳……”
周青峰側頭看向他:“你沒事吧。”
曲船長攤開掌心,已然咳出血,他擺擺手:“沒事,咳咳咳……隻是早年間留下的暗傷,我歇歇就好,歇歇就好。”
說著話,曲船長端著老煙杆走向船長室,甲板上的船員們對視一眼,聳聳肩回到船艙裡喝酒賭博。
周青峰和靳威二人回到船艙,閉目養神,靜等一夜,也沒有什麼危險發生。
直到第二天,天亮後,環繞在灌江上的妖霧還是沒有散去。
周青峰毫不遲疑指著一名船員,冷聲下令:“你去叫曲船長來,讓他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食濁境的船員聞言,立刻拔腿去找船長,結果片刻後,船員驚恐的跑出來說:“船長死了,船長死了~~~”
周青峰和靳威聞言,對視一眼,趕忙跑去船長室,推門而入,隻見曲船長握著煙杆,躺在床鋪上,嘴巴鼻子臉上以及頸部都是鮮血,周青峰神色平靜,對著靳威揮了揮手,示意靳威上前查看。
靳威點點頭,上前仔細檢查了一下,回頭說道:“肺部有舊傷,死因是夜裡肺部舊傷病發,人應該是在睡覺中死掉的,沒什麼掙紮跡象,死的很安詳,沒有遭什麼罪。”
船員們已經彙聚在船長室的門口,聽到靳威對死因的判斷,神色有些微妙。
一位精壯大漢邁眾而出:“我是江蠻子,曲船長的侄子,現在曲船長病死,船現在由我臨時接手指揮,你們可以叫我江船長,也可以叫我江蠻子,放心,曲船長雖然死了,但是我會負責將你們送到錢塘城,這一點不會變。”
“嗯。”周青峰微微點頭:“江船長,你好,我叫天行義,他是江雲劍。”
江蠻子逐一對著周青峰和靳威點頭,接著讓開半個身位伸手示意:“請二位暫時到甲板上等候,有什麼要緊事等會二位找我詳談,我現在想給叔叔收斂屍身,整理他的遺物,等會兒要按照我們誇克村的習俗埋葬叔叔。”
“請便。”周青峰帶著靳威離開船長室,走到甲板上,不經意的問道:“靳威,你記得船員有幾人嗎。”
靳威回憶了一下:“不含船長,一共七人。”
周青峰說:“剛才你看到有幾人?”
靳威說:“六人。”
周青峰:“還有一人去哪了。”
靳威被問住了,遲遲無法回答,因為他也不知道還有一人去哪了:“少主,我怎麼覺得事情變得有些詭異起來了。”
“事情從昨天開始就變得不對勁了。”周青峰冷靜的掃視周圍濃鬱的黃白色妖霧:“不早不晚,我們乘船渡江又是遇見灌江龍王,又是遭遇不明妖霧,哪有這麼巧的事,本以為是曲船長見財起意,欲要殺人搶劫,故意設局坑我們。”
“現在曲船長卻在昨夜無聲無息的死掉了,還有一名船員也跟著離奇消失,蹊蹺之中透露著古怪。”
從一係列的事件來看,似乎他們正處在某種未知力量的注視之下。
無論是突如其來的妖霧,還是曲船長的死亡,乃至一名船員的神秘失蹤,這些背後可能存在著某種陰謀或詭異力量。
麵對這樣的情況,周青峰和靳威需要更加警惕,確保自身安全的同時,也要尋找危險來源;對於江蠻子接手指揮,雖然他說會負責將乘客安全送達目的地,但在這個充滿不確定性的環境中,任何人都有可能成為潛在的威脅。
靳威舔了舔嘴唇:“這野外當真是危險又刺激啊,剛甩掉追兵,又被盯上了,依我看繼續待在這船上也是很危險,不如舍棄船隻,我們飛渡灌江,尋找最近的陸地降落,反正先脫離潛藏的危險再說。”
周青峰冷靜的說:“不急,容我先想想。”
飛渡灌江確實可行,灌江雖大,但是還沒大到無邊無際。
灌江有灌江龍王這個江中霸主存在,實力不詳,還有潛藏在江麵之下的各種妖怪,低空飛行恐怕會被偷襲打落到江水裡,高空飛行倒是不必擔心灌江的水妖襲擊,但是空中妖魔的速度和凶狠程度更要命。
相比於船隻上的未知危險,似乎飛渡灌江也是高度危險。
繼續待在船上,還是舍棄船隻,飛渡灌江呢。
周青峰稍作權衡,無法做出抉擇,因為已知信息太少。
目前隻知道船內危險,船外也危險,怎麼選?
事關自己的小命,還是謹慎一些,搖簽起卦問凶吉。
周青峰默默在意識深處喚出猩紅色的卦桶,默念一聲:搖簽!
猩紅卦桶搖搖晃晃的飛出兩根靈簽。
【下下簽,飛渡灌江,凶】
【中平簽,乘船渡江,平】
遵循有吉選吉,無吉選平的原則,周青峰還是決定留在船上,乘船渡江,至少卦象顯示船上潛藏的危險,以自己目前的能力是能夠平穩解決的,如此一來,心中倒是安穩不少。
周青峰緩緩開口:“飛渡灌江不妥,還是繼續乘船渡江吧。”
靳威聞言,低頭應是,他知道少主的智慧和眼界遠比自己要看的清看的遠,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自有少主的用意,作為心腹頭馬,在少主身邊,他不需要太多想法,隻需要服從和支持,就可以了。
“來了,他們要做什麼?”周青峰皺眉疑惑望向船長室的方向,隻見江蠻子背著曲船長的屍體,身前和身後各自站著幾名船員,他們手持明晃晃的捕魚刀,神色肅穆,步伐整齊的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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