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咽了口唾沫,聲音變得更加低沉:“我們用塑料布把屍體裹了好幾層,地窖裡有現成的煤灰,蘇蔓說煤灰有吸附性,可以延緩屍體腐爛。把屍體推進地窖的時候,我聽見冰層斷裂的聲音,就像......就像李慶民脖子骨折的聲音。”鄭軍的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完事之後,蘇蔓又用煤灰把地麵鋪了一遍,確保沒有留下腳印。”
“這三年來,你們就沒想過自首?”李明放下筆,目光如炬地盯著鄭軍。
鄭軍突然笑了,笑聲中充滿了苦澀與絕望:“怎麼沒想過?每個晚上我都做噩夢,夢到李慶民渾身是血地來找我。但蘇蔓說,為了孩子,我們得撐下去。等孩子長大,上了大學,有了自己的生活.”他的聲音漸漸哽咽,“我以為,隻要我們守口如瓶,這個秘密就能永遠被埋在地窖裡。”
審訊室再次陷入沉默,隻有鄭軍壓抑的抽泣聲在空氣中回蕩。李明看著眼前這個崩潰的男人,知道這場漫長的審訊終於取得了重大突破。
一個小時後另一件審訊室,蘇曼手腕上的銀質手銬在日光燈下泛著冷光。她垂眸盯著桌麵上自己投下的陰影,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直到皮肉傳來刺痛才稍稍回神。李明將鄭軍的審訊錄像推到她麵前時,屏幕裡男人崩潰痛哭的畫麵讓她睫毛劇烈顫動。
“他連你們用的登山繩品牌都交代了。”李明按下暫停鍵,畫麵定格在鄭軍布滿血絲的雙眼,“現在,該你說說宏遠集團在這件事裡扮演的角色了。”
蘇曼突然輕笑出聲,聲音裡帶著幾分嘲諷:“鄭軍那個傻子,以為扛下所有罪名就能保我和孩子平安?”她挺直脊背,脖頸處的蝴蝶胎記隨著吞咽動作微微起伏,“李慶民發現我和鄭軍的關係後,不僅要搶走孩子,還威脅要把宏遠集團洗錢的證據公之於眾。”
她的講述平靜得可怕,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瑣事:“7月14號那晚,我故意激怒他,等他喝得爛醉如泥時,給鄭軍發了消息。他衝進辦公室時,李慶民還在罵罵咧咧,說要讓我們生不如死......”蘇曼的指甲在桌麵上劃出刺耳聲響,“鄭軍勒住他脖子時,我就站在旁邊數秒數,整整317秒,他的腿才停止抽搐。”
當提及拋屍過程,蘇曼的眼神變得空洞:“地窖是我選的,那天淩晨,我們的車輪碾過玉米地,我總覺得那些沙沙聲,是李慶民的骨頭在響。”
……
烈日炙烤著大地,警車車隊劃破城市的喧囂,朝著李慶民生前的辦公室疾馳而去。蘇曼戴著手銬坐在警車後座,神情木然,曾經精心打理的長發此刻淩亂地散落在肩頭;鄭軍則低著頭,沉默不語,偶爾抬頭望向窗外,眼神中滿是複雜的情緒。
當警車停在寫字樓前,李明率先下車,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隨後,警員們小心翼翼地將蘇曼和鄭軍帶出車外。兩人的出現,瞬間吸引了周圍人群的目光,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在嚴密的警戒下,一行人走進寫字樓,搭乘電梯直達17層。
辦公室的門被打開,儘管已經過去了三年,房間的布局依舊保留著原樣。鄭軍走進房間的那一刻,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他緩緩走到當年放置茶幾的位置,開口道:“那天晚上,李慶民就站在這裡,手裡拿著酒杯,滿臉不屑地辱罵蘇曼。”他模仿著李慶民當時的神態,聲音中帶著一絲恨意,“他說蘇曼是個不知廉恥的女人,還揚言要把孩子送走,讓我們永遠見不到。”
蘇曼站在門口,眼神空洞地望著房間,似乎在回憶著那個噩夢般的夜晚。鄭軍繼續說道:“我就是從他背後,用這條登山繩。”他伸手比劃著勒頸的動作,“我用儘全身的力氣,他拚命掙紮,兩隻手胡亂揮舞,把茶幾上的玻璃杯都打翻了,玻璃碴子四處飛濺。”說著,他蹲下身子,指著地麵,“當時這裡全是碎玻璃,他的腳還在不停地蹬踹,發出‘砰砰’的聲響。”
李明仔細觀察著鄭軍的每一個動作和表情,問道:“他掙紮了多久才斷氣?”鄭軍皺著眉頭,回憶道:“大概五分鐘,這五分鐘長得像是一個世紀。他從一開始的激烈反抗,到後來動作漸漸變小,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音,最後身體一軟,癱倒在地。”說著,他用手模擬了李慶民倒下的姿勢。
蘇曼這時突然開口,聲音低沉而平靜:“他倒下後,我先用酒精擦拭了整個房間,從門把手、桌椅到空調出風口,每一個可能留下指紋和痕跡的地方都沒放過。”她走到辦公桌前,比劃著擦拭的動作,“我不能讓孩子以後知道,他的父母是殺人犯。”
屍體處理的環節,鄭軍接著說:“我們把他塞進這個裝建材的大木箱,箱子是提前準備好的,尺寸剛好能容納下他的身體。”他費力地挪動著箱子,演示著當時的情景,“我和蘇曼一起,費了好大的勁才把箱子封好。”
完成第一案發現場的指認後,眾人又馬不停蹄地趕往北紅村。一路上,車內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當車隊駛入北紅村,沿著蜿蜒的小路來到後山時,玉米杆在風中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在訴說著當年的秘密。
鄭軍站在玉米地前,深吸一口氣,說道:“我們把車停在那邊。”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片空地,“蘇曼先去探路,確定安全後,我們才把車開過來。”兩人在警員的監視下,推著裝滿屍體的木箱,艱難地穿過玉米地。玉米葉劃過他們的臉龐,留下一道道紅痕。
來到地窖前,鄭軍望著那扇鏽跡斑斑的鐵門,聲音有些顫抖:“就是這扇門,打開的時候發出‘吱呀’的響聲,在夜裡特彆刺耳,當時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伸手費力地拉開鐵門,一股潮濕、發黴的氣味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