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困頓之中,很難生出玩笑之心。
孫秀成聽聞孫炙的脫跳之言,攤手苦笑道,“哎呀!炙兒莫要說笑,東北民性剽悍,舉世皆知,薄州的父老鄉親可謂全民皆兵,單以我孫氏和駐紮兩遼的十萬大秦兵馬,恐難以將薄州割裂漢土呢!你真以為,蘇冉手下無兵了?”
“夫君說的在理!所謂當局者迷。這一點,陛下有失思慮,一心隻想安頓好薄州北境的諸事,也好孤立苻文,而後再設法處之!實在是病急亂投醫了。”
孫秀成哈哈大笑,“錯,是下藥下猛了!”
孫炙溫婉一笑,為孫秀成緊了緊衣領,道,“可是,夫君,不管天子何意,也不管大秦何求,夫君隻說想不想要這北疆王的大位?如果想要,唾手可得!”
“裂土封王,夢寐以求,怎能不想?”孫秀成脫下雕裘,又披到了孫炙身上,理智地道,“可不管論時論勢,還是論兵論將,這個王位,為夫拿的都沒有底氣啊!”
孫炙心覺時機成熟,她微微一笑,雙目直視孫秀成,對孫秀成道,“那便聽妻一言?”
孫秀成寵溺地捏了捏孫炙的小鼻子,“夫人且說,為夫言聽計從!”
“第一,還請夫君立刻差親信快馬傳書苻文,婉言謝絕四皇子的好意,並言明夫君與四皇子之交,並不會因此斷絕,君子小人,義利之分,四皇子與我孫氏的關係本就建立在利益之上,加之四皇子聰明至極,自然不會因為此事與我孫氏徹底翻臉,我等保住與四皇子的聯絡渠道,也算為了日後謀反,打下基礎。”
孫秀成點了點頭,示意孫炙繼續說下去。
“第二,還請夫君單人獨騎,親赴龍首原上未央宮,上表陳詞,痛斥江鋒不臣之心,跪請陛下收回詔書,並在京城長住至曲州、薄州局勢明了,以安天子之心;第三,夫君當即書信一封,明日,由妻親自送往破虜城蘇冉,請其出兵馳援兩遼,我孫江邊軍和孫江武備軍願做其堅實後盾,力抗秦軍,保邊境安寧;第四,即刻將違製私擴的士卒遣散,以表永做漢臣之心。”
孫炙一氣嗬成,說完麵上已有喘息之色。
孫秀成深沉地看著夜色,坦誠真摯,“第一、二條計策,為夫可以采納,但這第三條、第四條,有這個必要麼?”
“先說第三條,曲州江氏敗亡之因,必是民心;薄州孫氏興盛之因,必是民心。”孫炙目光堅定,“當此大亂時局,夫君不趁此收複民望,更待何時啊?有此一信,我孫家不費一兵一卒,便可贏得讚譽一片,何樂而不為呢?況且,我料想秦國必不敢大舉出兵南下,如果秦國有大戰的想法,為何四皇子苻文大勝三個月,秦軍境內還沒有任何動向!”
孫秀成麵露驚喜之色,轉而問道,“那第四條,又如何做解?”
“這第四條,顯然是棄車保帥的無奈之舉,夫君試想,天子劉彥和滿朝文武,怎麼可能因為夫君在長安的一通大表衷心而輕易信服夫君?隻有舍棄一些不當利益,做回規規矩矩的漢臣,才能保我孫氏一族十年無憂啊!”
孫秀成歎道,“可憐我花費數年私募之兵,儘皆要煙消雲散了!”
孫炙見孫秀成麵露不甘之色,溫婉可人地繼續說道,“夫君莫慌,遣散之兵並非泥牛入海,我等可派一家族旁係子弟,贈以金銀,以這些士卒為基,在孫江郡江湖成立一個門派,並以兵法訓之,平日裡,此門派與我孫氏一族互不往來,門派中人犯事,一律公允懲處,但在緊要關頭,此門派立刻化為一軍之力,所謂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如是而已!”
“愛妻這一番話,如果讓符文小子知道了,豈不要恨我?”孫秀成哈哈大笑。
“聰明人不會恨,隻會愛!苻文若探聽到夫君的一係列先手,定會心中感歎交到了一個聰明的盟友,今後會更加親近夫君呢。”孫炙手中攥著苻文送來的書信,輕言慢語。
“賢妻一言,照我肺腑,為夫頓生驚悟。好!咱就這麼辦!”孫秀成大事落定,終於長長出了一口氣,他大笑著抱起孫炙,便徑直下城,“夫人,天色不早啦,該,該侍寢啦!”
孫炙臉上飛起一片紅暈,把頭深埋在孫秀成胸間,睫毛斂起嬌聲道,“夫君好壞,若是叫路人看見,可羞死人啦!”
孫秀成嘴唇不由自主地貼上了孫炙滾燙的麵頰與顫抖的雙唇,一副陶醉模樣,“有情人不會羞,隻會愛!”
月光照耀,兩道身影漸漸離去,城頭空無一人。
城垛上的蟒袍,隨著愈刮愈大的寒風,飄落城下,漸吹漸遠,再不複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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