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蒼自儘之時,冬風生渭水,落葉滿長安,一片秋意濃濃。
但,當這條消息隨著蕭瑟秋葉傳遍長安城的街頭巷尾時,所有人的心情卻驟然激蕩,國賊伏誅,他們紛紛呼朋喚友湧上街頭,彈冠相慶,就連酒肆間的美酒,都在不自覺中被一售而空。
這時的長安城,完完全全沒有冬日景象,所有的人和精氣神兒,可謂春風一夜花千樹,一江春水萬古流。
不止如此,老江蒼被殺的消息,隨著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百工商賈,不脛而走,很快便傳往帝國各地。
中原第一世族的老族長畏罪自刎!
在億兆子民眼中,這是一條何等重要的消息!
百姓們驚喜、激動。
一場自發的、難以控製的狂歡,在大漢帝國全國範圍內,開始了!
慶祝的排場和儀式,就如同過年一般,在普通百姓們看來,中原第一強悍的世族族長都倒下了,那麼,他們翻身做主的日子,還會遠麼?
熱烈狂歡背後的風波詭譎,也隻有廟堂上的明眼人能看得懂了吧!
暮年浮光之景,將之瞬息點醒,或許,對於江蒼而言,死,是一種解脫了吧!
龍首原上,未央宮中。
在呂錚四人走後,劉彥忽然心煩意亂,打算走出長安城,看看風景,好好地散一散心。
他沒有傳喚皇後李鳳蛟,也沒有叫上內侍和近臣,而是帶上了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少使公孫玲,換了一身素衣素袍,在幾名精乾衛士的陪伴下,銅車駟馬,金頂車蓋,便出了王城。
公孫玲作為彰武郡公孫家長女,自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在皇宮高牆內猶如籠中鳥一般呆的憋悶,聽說陛下詔請出宮,也立即換上一身民女衣裳,風姿卓絕地準備隨往。
高車駟馬行走在如流的街道上,劉彥和公孫玲一邊閒聊,一麵談論古今,不一會兒,兩人便到達了目的地。
劉彥頭戴黑玉天平冠,手執金鞘劍,飄飄然傲立在一座矮山之上,一呼一吸之間,似與天地齊鳴。
瞧到眼前美景,公孫玲也不自覺心情舒暢,眉宇間多了一絲英氣,慨然道,“果然,江山比美人要更有吸引力呢!”
劉彥頓覺心曠神怡,不禁讚歎,“江山無限,一時多少豪傑!”
才女公孫玲丹唇逐笑,即刻出口對曰,“山河永在,溪流終入大海。”
兩人四目相對,含情脈脈,好似新婚燕爾。
劉彥深情凝視著公孫玲,不禁大笑自嘲,道,“後宮佳麗三千,卻隻獨子一個。六宮粉黛顏色,卻隻少使知我。”
歲月流轉之痕,終將昭示心路,從劉懿第一次北出陵園山脈遊曆起,公孫玲便已進京,到此已經有四五個年頭,這位北疆來的女子,不參加宮鬥,不理會朝政,一心讀書,一心服侍著君王,默默踐行著初心。
宮廷深院,明爭暗鬥隨處可見,簡簡單單總被譽為蠢貨,正是這種佳麗們眼中的‘愚蠢’,卻讓公孫玲獲得了就連皇後李鳳蛟都難有的帝王寵愛。
他的家族,也隨著天子寵幸,自然而然地在彰武郡風生水起。
哎!自古難得是真心啊!
在劉彥的濃情之下,公孫玲竟不知該如何作答,便與劉彥相擁而立,共望江山。
劉彥忽然玩心大作,指著天上,笑問道,“玲兒,你看那隻信鴿!朕將其射落,咱們一同瞧瞧上麵書寫所為何,可好?”
公孫玲亦小女子心態,媚眼含羞,“若是信有急事,陛下可要差人費一番周,折將信送到該送之處。”
麵對公孫玲的含羞默認,劉彥爽朗一笑,雕弓在手,疾箭射出,那信鴿應聲落下矮山,被侍衛趕忙尋跡取回。
倆人孩童般去下信簡,翻開一看,隻見信中所寫:‘吾兄懿,弟已到倚劍閣,拜師投藝,日夜不輟,一切安好,望兄勿念。東方姑娘托我傳話與你,你沒有說過要娶她,她也沒有說過要嫁給你,你與他,從此兩不相欠,也可兩不相見’。
好巧不巧,這信,正是遠在西南的應成,寄送給劉懿的家信。
信讀畢,兩人對視一眼,心中五味陳雜。
劉彥慢慢將信折起,歎了一聲,“世間癡情男女何其多啊!”
公孫玲想到一彆彰武已經五載,家鄉一草一葉曆曆在目,心中生出悲傷情愫,“大多數的感情,都是初見時紅了臉,離彆後紅了眼呐。”
“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劉彥溫柔摟著公孫玲的香肩,旋即朗聲笑道,“今日本是出來散心,怎還散出了如此之多的無端感慨?走,架火去,朕給你烤隻鴿子吃,秋後的格子,肉肥的很呢!”
兩人正興致勃勃地拾柴取木,北方,一隻錦翎蒼鷹尖嘯飛至。
劉彥見那蒼鷹,不禁欣喜若狂,趕忙放下手中乾柴,一把撲住蒼鷹,倒拎著鷹爪,取下信簡,對公孫玲俏皮說道,“玲兒,這信上若是好消息,咱就吃鴿子,若是壞消息,咱就吃兩隻鳥!哈哈!”
公孫玲溫柔點頭。
可翻開信簡,劉彥表情瞬間冰冷,雙目透出不可置信的眼神,他嘴唇抖動不止,最後連雙手也跟著劇烈顫抖起來。
‘撲哧’,劉彥血染初冬,道了一句‘原來,這才是天象,朕錯怪了江鋒啊’,便告昏死。
公孫玲一聲驚呼,急忙傳喚侍衛,護送劉彥回宮。
侍衛走後,素來不關心朝政的公孫玲,拿過信簡一看,隻見上麵寫著:東境兵敗,二劉投敵。五軍覆滅,生者潦潦。
公孫玲抿了抿嘴唇,拽過蒼鷹,一腳便將其踢飛。
哼!這輩子彆讓我在看到你這死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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