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公門有公,卿門有卿。
這是在百年前曹魏末期流傳在中原的一句話,說的便是膾炙人口的選人用人製度,九品中正製。
曹操的兒子曹丕為了順利登上帝位,改變了其父親‘唯才是舉,不論出身的用人傳統,出賣更多東西與門閥們達成交換,以求得到他們的擁護。
門閥們擁立曹丕稱帝後,陳群便搞出了「九品中正製」。
屬於門閥們的集體最後狂歡,就此開始!
不過,話說回來,到底何謂九品中正製?
所謂「九品」,便是仿照察舉製將人才分為幾個等級的模式把人才分為九等,這九等分彆為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而中正可以理解為選拔人才的裁判,理論上由賢良的中央官員充任,又分為大中正與小中正。
當年陳群測定江湖群俠‘三品十二境,也是基於這個理論而來。
具體如何施行呢?首先,朝廷下發選才需求後,地方官開始舉薦人才,再由中正將這些‘賢才編纂成冊,再根據其德行,才學將其分為九等,授予官職,在職官員則根據中正的考評予以提拔或者罷黜。
可見,九品中正製表麵上仍然是一項由賢良舉薦賢良,唯才是舉的選官製度,且將選才用才的權力從地方收歸中央,相較於察舉製似乎是一項進步,似乎也有效鞏固了中央的權力。
但是結合上文,不難看出,此項製度的內核其實正是換湯不換藥的察舉製,絲毫沒有脫離其以人選人的主觀模式,皇權的施展更是相比於察舉製大大倒退,在曹魏那個門閥充斥於朝堂之上,權勢幾乎與皇帝無二,實際上不受製約的時代,此製度從誕生的那一刻起,便難逃最終失敗的命運。
除此之外,寒門子弟還要忍受占田製、八議、官當、贖刑等確立門閥特權地位的製度的壓迫。
簡而言之,此製度的誕生,實際上標誌著皇帝被門閥士大夫階級徹底架空,貴族政治的再度形成。
世族掌權,各自牟利,而這,也稱為曹魏帝國最後分崩離析的重要原因之一。
一百年前,三國一統,諸葛丞相對‘九品中正製的弊端洞若觀火,他排除種種障礙,重新啟用了察舉製和分封製,用以遏製世族在地方的強權。
過了五十多年,世族的力量已經小的可憐,不足以威脅皇權。
可誰承想,堵住了這個窟窿,又冒起來另一個包,地方諸侯王的勢力逐漸壯大,並在秦漢大戰的緊要關頭,起兵謀反。
被逼無奈之下,神武帝隻得重新啟用世族,不過,他並沒有吸取曹魏失敗的教訓,在戰後給予了世族更大的權力,直到十幾年前,天下世族禍亂京畿,王權在那一刻,宣告被正式架空了!
世族們重新拿回了地方官員的任免權,並開始在各自盤踞的疆土肆意生長。
十幾年過去,雖然在天子劉彥的斡旋下,世族的力量被再次壓製,有些州郡(例如曲州),仍然由世族門閥所把控,皇權難以染指,王令難以下達。
換成是我,也會極力鏟除世族的吧!
書歸正傳。
陳步業寒門出身,他沒有靠山、沒有資曆,在權貴門閥、才俊皇族無數的長安城,之所以能受到劉彥的賞識得以立錐,隻因為陳步業不僅為人耿直,更是謹慎無比,在他巡守下的宮門,連一隻耗子都想鑽進去,都需要費了老大的力氣,才能讓自己的屍體進去。
當然,如大秦六闔居陽六、簫心劍派駱弘一這等僅差一線便通玄的神人,他們想要衝破陳步業
駐守的城門,那就另當彆論了!
出了中軍大帳,陳步業沒有做片刻停留,為了謹慎起見,他立即返回自己的行軍駐地,立刻命副將收攏來時所帶本部三千兵馬,探查地勢,整軍預備,而自己則在帳篷裡,挑起一燈如豆,打開了高句麗的地圖,兀自鑽研了起來。
陳步業借遁走後,中軍大帳又複言笑晏晏,郎朗笑聲不斷傳出。
大都督劉淮也是興致大發,他揚起與他爹七分相似的俊俏眉毛,與眾人從天南聊到了地北,從極南漲海,一直聊到了腳下巍峨連綿的太白山。琇書蛧
不知不覺間,夜幕將近。
陳步業也從自己的軍帳之中重新趕回落座,劉淮隨意找個借口,大手一揮,一盤盤被大火猛燉的香噴噴、嫩呼呼的拆骨肉,被劉淮隨身帶來的侍女紛紛端上,肉香頓時蓋過了熏香,引得所有人垂涎欲滴。
「太白山的雪,經年不化,大薄州的拆骨肉,百吃不膩。」
劉淮用一把翡翠刀輕輕割開一塊兒肥肉相間的肉,用刀叉起,在身前輕輕晃悠,「軍中不許飲酒,不然飲一口酒,啖一口肉,那該是怎樣的神仙生活啊!」
說完,將肉往嘴邊一遞,便自顧自大口咀嚼起來。
真彆說,這副模樣,真有一絲軍中猛將的意思,隻不過少了十分殺氣而已。
一日行軍,席間諸將亦是饑腸轆轆,也未過於拘禮,開始大快朵頤。
大戰還未開打,整個軍營裡已經遍布了勝利的喜悅!
山高不算高,我心比天高。——劉淮
在出發前,劉淮在未知勝負的前提下,便為自己的出征,定下了勝利的基調。
按照他那晚酒興大發後的設想,此征開疆擴土得天賜奇功,在回程途中借大勝之勢鏟除曲州江鋒,然後再南下曲州五郡奪下曲州八大世族本就不多的田地和私兵。
如此一來,中原既平,天下開泰,自己這個太子必定名震寰宇,威不可當。
什麼天才少年劉懿,什麼有望通玄的蕭淩宇,什麼劍道魁首劉安家,到時候還不得通通跪伏自己腳下?
想到自己即將揚名立萬,又想到父王劉彥在班師回朝之日投向自己的讚許眼神,劉淮胃口大開,不禁又多啃了幾口肥肉。
半刻不到,帳外一名衛兵叩帳門而入,拜倒說道,「稟都督,太白將軍莫驚春、武寧將軍牟羽、武次將軍孫薈、襄平將軍劉沁、侯城將軍劉瀚,率本部兵馬各兩萬餘,同時趕到。五位將軍現已在轅門下馬,等待都督將令。」
「好!好啊!大宴正酣,五位將軍銜雄兵而來,來的正是時候,走,諸位,隨本都督出帳相迎。」劉淮拍案起身,喜形於色,他也不打理儀容,大步流星地離席出帳。
出帳霎那,劉淮陰厲地眯了一眼那名前來稟報的衛兵,想起自己還沒有吃到儘興的拆骨肉和幻想,麵上閃過一絲不悅,他邊走邊說,「分不清主次尊卑,叨擾了我與眾將們的興致,該打!來人,杖責三十!」
看著那名無辜士卒被拖下處以肉刑,諸將聽著哀嚎之聲,默不作聲。
「四師傅,學生杖責那名衛兵,您有何高見呢?」向轅門行進途中,劉淮側臉低聲問向桓溫。
桓溫的嘴唇不經意地瞥了一下,旋即才笑著說道,「大都督雖有聖略之弘,但初來乍到,需厲嚴霜以肅威,這個軍威,立的剛剛好!」
「知我者,四師傅也。」劉淮哈哈大笑,不禁加快了腳步。xь
跟在其後的諸將,則表情各異,陳步業和劉賁,眼中閃出不可置信的光芒。
在劉淮的授意和王彪之的安排下,轅門大道上,由虎威衛配列成一裡多長的甲士甬
道,衛士們兩人一組,一人定紅色戰旗,一人執亮銀長槍,紅旗招展,月透槍光,聲威壯盛。
轅門口兒,雙眼炯靈的莫驚春,黑膚寬額的牟羽,年輕氣盛的孫芸,還有那兩個被視為東境草包的劉沁和劉瀚,齊齊恭候於轅門之外。
五人身後,軍燈高挑,軍旗高揚,燈火連綿不絕,而這五個人好似五根擎天柱子,撐起了帝國東境的一片天。
劉淮行至,遙遙見到五個雄壯身影,喜不勝收,他小跑著趕至轅門,也不顧什麼威嚴了。
及近,在桓溫的提醒下,劉淮方才整理妝容,昂首站立在五人麵前,五人見狀,立即躬身下拜,「末將參見大都督。」
「哈哈!哈哈哈!快快起身,五位將軍快快起身。」劉淮朗笑著上前,將五人一一攙扶,噓寒問暖了一番,由衷說道,「此一行討伐不臣,有五位將軍陪隨,何愁大業不成啊?來來來,肉已備好,諸位將軍隨我進帳說話。」
劉淮生的和他爹劉彥一模一樣,鵝蛋臉、大眼睛、濃眉高鼻,麵目可謂英俊非凡,方才又經一番禮賢下士,東境五位將軍對劉淮的第一印象,極好。
一行人以劉淮為首,一個個歡顏笑語地穿過甲士甬道,走進了中軍大帳。
進了帳,見到了錦衣玉食,東境這五位將軍的表情可就有些不同了。
莫驚春眉頭緊鎖,牟羽默不作聲,孫芸表情轉冷。
這是說走便可以立即拔營的行軍打仗,是煮肉、鹽巴、雪水就算得上豪華套餐的戰場殺伐,縱然你劉淮是太子,是大都督,也不必如此奢靡吧!
索性劉沁和劉瀚笑逐顏開,進帳便立即饕餮大餐了起來,才遮掩了三位將軍短暫的失色。
三人的變化,自然沒有被興奮至極的劉淮察覺,卻沒能逃過陳步業和桓溫的眼睛,陳步業見後微微歎氣,桓溫則挑了挑眉毛,再沒有其他動作。
中軍大帳內陡然多了五人,頓時顯得有些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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