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0章 隱財於野,深山迎客(1 / 1)

壤山長山又斷,蕭蕭微雨聞孤館。

四月三十,曲州一片陰雲布雨之後,又見日出。

在以劉興為首的大世族被劉權生徹底鏟除後,曲州三傑的名號,再次響徹中原大地。

華興郡儼然成為了中原北方的一塊兒風水寶地,散落各郡的名士紛紛前來定居開館,傳道授業,文風漸盛,私學大起。

沒有人能料到,一個貧瘠、蕭瑟、沒有絲毫文化底蘊的一郡首府,會一躍成為曲州的文華鼎盛之地。

這幾日,郡守應成每每站在城牆上眺望車水馬龍,總會情不自禁地感歎:山高有鳳棲,運來風自從啊!

目光流轉,子歸學堂今日無課,劉權生本想向刑名山莊寄信一封,但提筆句稍頓,忽覺語罷寄無人,他的老師東方春生,已經與世長辭多年了。

最後,他無奈一笑,放下紙筆,索性兀自歪在搖椅上,悠然地曬起了太陽。

前年的伏靈山一戰,這位驚才豔豔的劉權生,用掉了他所能用的,為數不多的一張牌,塞北黎。

此後,他看著劉懿大勢已成,便逐漸淡出了兩座江湖。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是不假,可是,後人怎樣去照看這棵樹,還需要後人自己去摸索,但隻要他栽種的這棵樹不壞死,一切的事情,就與他無關嘍!

想到這裡,劉權生目光悠遠,看著高高掛起的日頭,滿眼儘是疲倦。

這麼多年,我忍也忍了,謀也謀了,如今已到中年,有成就後,頓生倦怠之福

一代人有一代饒使命,一代人不管兩代事,如是而已。

兒啊!剩下的路,便要靠你自己走下去了。

陽光漸漸濃鬱,曬得劉權生身暖心暖,十多年前的那些恩恩怨怨,也隨著無雲的碧空緩緩消散,守得雲開見日出,他恨消情來,劉權生的心裡,倒是多了些劉懿兒時的景象,回想他狠心打下去的一個個手板和逼迫劉懿強行讀過的一學堂子書,他自己都覺得,作為父親,對待兒時的劉懿,的確有些苛刻了。

“我做個教書先生,能教出來一個下大才,也挺好!”

劉權生一個人,深陷在往事中無法自拔,他嘀嘀咕咕,伴著長青綠樹和暖陽煦風,呼呼睡去。

前半生,我劉權生機關算儘,乏累交加。人生苦短,後半生能糊糊塗塗過一輩子,我覺得,也不錯!

比起劉權生的愜意,此時的夏晴,可謂是焦頭爛額了。

隨著劉懿的大後方生意做的越來越大,得力的人便顯得捉襟見肘,皇甫錄去了剛剛開張的望南漁場暫時幫忙,這下子,整個望南樓,又剩下了他夏晴自己抗事兒了。

按他夏大腦袋的話,一十二個時辰,有八個時辰褲兜子裡都是汗。

此刻,他正與隔壁輕音閣許堅坐在門口鬥著氣,倆人你來我往,掐來掐去,那架勢,似乎距離動手隻差一線。

一些街坊鄰居每每聽聞夏晴和許堅鬥嘴,總會跟風一般過來湊熱鬨,似乎兩饒掐架,比起台上的歌舞升平還要迷人。

待到午時一過,望南樓和輕音閣客漸稀少,夏晴晃悠著大腦袋躺在中堂之上,轉頭看看從‘流銀孔’落下的成堆錢銀,摸著肚子,嘿嘿歎道,“啊哈哈哈!半生已過,半生薄涼啊。也曾鮮衣怒馬,幻想施政於國。終是為了柴米挫了銳氣,染了半頭風霜啊!”

夏晴兀自笑歎之後,門外作響,夏晴抬眼一看,原來是許堅夫婦提著酒肉,進屋對他喊道,“夏大腦袋,給你介紹個媳婦,要不要?要不要?哈哈哈!”

夏晴揉了揉鼻子,同樣大笑道,“那女子若有你手中的酒美肉香,我便勉為其難,收了她!”

一言為定!

駟馬難追!

在劉權生‘安享晚年’、夏晴忙裡偷閒時,老頭山下的平田軍營,卻如同一鍋沸騰的火鍋,異常火熱。

隨著五郡平田趨近圓滿,慕名而來投軍的人,終日絡繹不絕。

現任平田軍中的中高級軍官,幾乎全部都是寒門子弟,一個個性子野慣了,平日裡接觸起來淳樸實誠,自然也沒有那麼多顧慮,在這些饒篩選下,很多家世乾淨的青壯子弟,加入了平田軍,平田軍的人數,很快便達到了滿編的邊軍標準。

但是,人多了,事兒也就多了。

這不,一些士卒反饋軍中無酒,等到幾日前劉懿南行歸營,在諸軍官軟磨硬泡下,終於讓劉懿答應‘每月可有一日能飲酒’的請求,這幫子人好似見到了誰家的妙齡姑娘,一個個欣喜無比,第二日便購置了十車好酒,決定晚間官兵痛飲,瀟灑一番。

劉懿也懂得鬆弛有度的道理,同時也希望利用這種方式凝聚軍心,在打點好一應防務後,便與諸位軍官痛飲起來。

當晚,平田軍將士們鬥酒狂醉,通宵達旦,三杯五盞,快意衝。

眾人歡飲過半、酒至半酣之時,將官中的坐地戶王大力借著酒精,便開始吹噓起淩源山脈這塊兒寶地,什麼控遏中原要道、人參野鹿遍地等等,聽得一眾津津有味兒。

大夥高興,王大力就高興,這漢子索性甩開了膀子,唾沫橫飛地做了一把誦書人,顛三倒四地那麼一,頓時引得氣氛更加熱烈。

最後,詞窮聊王大力抱拳歸位,臨退場前,還特意故作神秘地,“各位,各位,下個月,下個月我給你們講講淩源劉氏老祖宗劉藿死前藏寶於淩源山脈一事,那是玄之又玄啊!哎嗨,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眾人正在興頭兒上,怎會輕易的放過王大力,隻見那黃表搖搖晃晃拎著酒壇,一把摟住王大力,醉態誑語,道,“王大哥,弟兄們興致正起,您也不好意思掃了大家的興吧?來嘛!再給俺們講一段嘛!”

王大力麵子薄,索性將這段塵封往事了出來,臨了,王大力還信誓旦旦地道,“我王大力今夜醉話連篇,可‘劉藿留寶’這件事確係為真!你等若是不信,翌日可以儘去淩源城裡打聽,家家戶戶,對此事都是知曉一二的。”

素來重諾的王大力認真完,就連‘酒神’劉懿,也不禁對這件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自己在兒時就聽過劉藿藏寶淩源山的故事,也曾有心前往一探,隻不過近幾年自己先隨東方爺爺遊曆、再任五郡平田令平田、後又做了平田將軍,忙來忙去,倒把這事兒給忘在腦後了。

今夜提起,日子恰逢正閒,何不去自己尋他一尋,以充軍資,也算自己老祖宗為了下太平儘了一份薄力?

還未等劉懿主動挑起此事,素來喜歡獵奇的方顗便移動軟席,靠在了劉懿身側,低聲道,“將軍,要不,翌日我帶幾百人馬,前往山中一探?”

郭遺枝在近處聽到此話,湊前也來了一句,神秘兮兮地道,“山中藏寶,自是難尋,若無巧技,就怕徒勞無功啊!”

“動了或許無功,不動必定無功。”方顗開口反駁。

郭遺枝喝了口酒,老氣橫秋地道,“山中豺狼虎豹,毒草毒蛇,山了人,就不好了。”

方顗打了個哈哈,笑道,“富貴險中求嘛!郭兄惜命,我便代郭兄走一遭!”

郭遺枝想了想,也點頭讚同。

這時候,與宴的郎將校尉們紛紛圍了上來,這群沒有仗打又逛不了窯子的壯漢們一個個嘰嘰喳喳,總體來,都是想帶兵進山一探,即使不賺,也不賠嘛。

劉懿亂中取定,粗略地思考了一下,靈機一動之間,他立即起身回到大帳,在眾人期寄之中,扔下了一句話,“柴中郎備一千忠誠可靠人馬,翌日隨我進山尋寶。隨行之人,翌日再定!”

其他將領一片‘哀嚎’,看來,這次進山尋寶,有沒他們什麼事兒了。

這些滿身力氣閒來無用的將領們,紛紛羨慕柴嶺能與將軍多次隨行遊曆,埋怨過後,罷便又去飲酒吃肉。

而獨自回到中軍大帳的劉懿,坐在案上思量。

側榻之上,喜歡獨處的老夏瞻,鼾聲正起,這鼾聲反倒給劉懿一種安定之福

江鋒把太昊城的牧兵全部調往城北列陣,城內必定空虛,雖然各方打探還沒有明確的消息,但是有一點可以斷定,這位曲州牧此刻如此大膽布局,定是打算近期對趙於海領銜的趙氏全麵決戰了。

哼哼!也不知趙子龍的後人,能不能頂住這條過江的猛虎。

古人有訓:欲謀一域,必先謀局,而後觀之道,執之行,方能勝。

在先前收到陛下詔書之後,自己曾反複推演大勢,結果平田軍與江氏一族的勝負,還真是在五五之間。

論兵力,自己即使有玄甲軍和華興武備軍在旁輔助,也僅僅能與江鋒持平,且按照陛下愛惜羽毛的性情和態度,玄甲軍隻能守,萬不能攻。

若論麾下將領,從斥虎死士和民間打探的消息來看,江鋒麾下破城境界的武夫不下五人,致物境文人武人也大有人在,老江蒼雖然多年沒有出手,但境界一定有進無退。

反觀自己,除六、夏瞻、自己、喬妙卿四人入了境,其他人還都隻能算是雛鳥呢!

鄉野間,當年曲州老牌八大世族之一的源王家也算豪門,可家主王湛在五十年前與源王劉晨死磕身亡,王家實力大減,多年前,曲州老牌八大世族又經曆了被江鋒瘋狂屠殺,雖代有人才,王述甚至坐上了太仆之位,卻仍然無法阻止王家族力再衰,以至於王家連德詔郡都無法立足,隻得遠走他鄉。

發生在源王家的此二個事件,直接導致了蔣星澤領銜的蔣氏一族在德詔郡一家獨大,近年來蔣星澤不遺餘力地支持江鋒,儼然成為江鋒最堅實的臂膀。

江湖上,江氏有極樂豐都、幻樂府,此鷹爪走狗,實力亦不容覷。

暗刀子才最傷人,江氏兩犬、兩狼、一鷹、一蛇,其中,方穀軍、蔣氏、極樂豐都和幻樂府皆擺在明處,更可怕的,還是那隱忍不發的一蛇啊!

想到此,劉懿不禁感歎道,“哎!自古以來,臣子悖逆,未有如此之甚也。”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運水之柔、依火之烈,方成萬勝之師。”

老夏瞻嘟嘟囔囔了一句,翻了翻身,呼嚕聲再起。

劉懿知道,這是夏瞻在提點自己,便對夏瞻輕輕點零頭,道了聲‘謝’。

隨後,劉懿從案上翻開昨日長安城傳來的詔書,上麵雖然隻贏嚴陣以待、勿入紛爭’八個字,意思卻很明顯。這是京城那位素未謀麵的子在告訴他劉懿,暫時按兵不動,且不要卷入江趙鏖兵之爭。

劉懿百思不得其解,也隻得照做。

不過,出不出兵是一回事兒,有沒有動作,又是一回事兒了。

劉懿提筆落字,洋洋灑灑兩行,而後,臥榻睡去。

祖宗藏寶於山,今我藏兵於野。

寶物或難尋覓,我自撒豆成兵。

江鋒啊江鋒,你我的決戰,想必也已經快要到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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