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1章 孝當竭力,忠則儘命(上)(1 / 1)

山田水滿秧針出,一路斜陽聽鷓鴣。

宣懷趙府所在的樹林,極為幽靜,且風景極佳,住在這裡,住在這裡雨過殘紅、疏籬斜暉,很難讓人生出什麼稱霸天下、快意恩仇的欲望。

安靜恬淡,與世無爭。

或許,這才是老趙遙執意在此安家的真正原因吧。

話說,老趙瑕的‘寶劍’被柴嶺所掠,他自然臉上無光,連一個體麵的招呼都沒有打,便縱身飛向府門,準備迎接四人入府邸。

劉懿動了動嘴唇,卻沒有說話,喬妙卿和李二牛同時冷哼一聲,蔑視地看著這個肚量狹窄的趙氏管家。

柴嶺作為當事人,對老趙瑕的無理表現也很不滿意,他見老趙瑕身子動作,觀其方向,已知其意,隨著老趙瑕一並縱身而去。

由於老趙瑕在前期對戰中消耗了大量體力,而柴嶺年輕力壯有所保留,所以柴嶺的身法要更快一些,待老趙瑕縱身到府門時,已見柴嶺站在他的身前,雙手托住長‘劍’,臉色溫和,麵帶笑意,真的把那枝柳條當做劍遞了過來。

老趙瑕那叫一個臊啊!

隻見他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心覺羞愧難當,心中拊循一定是自己年老力衰,才輸給了這後生。不丟人不丟人!

縱不知,柴嶺笑話的,並不是老趙瑕的武藝,而是老趙瑕的為人呐!

這一點,老趙瑕倒沒有察覺,他一聲微嗔,鼓起了滿是褶皺的腮幫,接過了還‘劍’,掉頭

便走,連個請字也不說了。

喬妙卿火冒三丈,她朱唇一抿,便要發作,卻被劉懿一把攔住。

小嬌娘與劉懿相處數年,自然知道劉懿張嘴要放幾個屁,她手如小螃蟹鉗子一般,掐住了劉懿的腰眼,眉梢一挑,妙目圓瞪,沒好氣兒地對劉懿道,“小應龍,你少跟我講什麼禮義廉恥的大道理!我不是廟堂中人,也不似小家碧玉那般扭捏含蓄,大爺我身在江湖,喝酒如喝水,快意恩仇瀟灑一生才是我所追求,他趙瑕讓我不開心,我便要揍他,這就是我的道理!”

望見小嬌娘氣鼓鼓的模樣,劉懿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寵溺地看著喬妙卿,摸了摸她有些散亂的鬢角,柔情似水,“好!咱們今兒個就追上去,揍他娘的!”

說罷,劉懿便擼起袖子,作勢要上去教訓老趙瑕。

喬妙卿見劉懿認真模樣,小嘴一咧,居然笑了起來,她那雙精美絕倫的丹鳳眸子流露出異彩,直直望向劉懿,不言而喻。

隨後,她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劉懿,挺起雙峰,雙手背在後麵,故作不悅地道,“罷了!本大爺大人不記小人過,這次便放他一馬,改天叫他在你的望南樓給本大爺擺上十桌八桌,就當是賠罪啦。”

劉懿立即市儈地搓手,堆著諂媚笑臉,道,“好嘞您的!”

兩人的這一插曲,讓趙府門前的氣氛頓時活躍,柴嶺也主動站到了劉懿身後,劉懿一拍大

腿,“走著!”

來到趙府院內,劉懿一行四人立即收獲了所有人的目光,院內許多趙氏家兵都曾參與過兩年前的伏靈山之戰,自然見識過劉懿精彩絕倫的戰術,他們認出劉懿,雙眸紛紛亮如夜空中的火把,那是崇拜的眼神。

劉懿淡若處之,他對院內佇立的趙家家兵們輕輕點了點頭,又對喬妙卿三人做了個止步的手勢,便兀自一人飄飄然穿過人群,不鹹不淡地坐在趙素箋身前,笑道,“趙家主,想見你一麵,難於登九重天呢!”

趙素箋指了指一旁側開的小門,眯眼笑道,“不難,不難,路走對了,一點都不難。都說水淨偏明眼,看來,淩源伯被浮雲遮了太久眼睛,失去判斷了呢!”

趙素箋的言外之意很明顯:我趙素箋給你留了小門,隻是你劉懿沒有發現罷了。

劉懿好不停頓,立即反唇相譏,“哈哈哈!我劉懿行的端、坐的正,從來隻走光明大道,沒有走小門的習慣。”

不等趙素箋開口,劉懿當即奪聲道,“倒是你趙素箋和你宣懷趙家,你們未來的路,又在哪裡呢?”

趙素箋輕輕道,“淩源伯,好辯才!”

劉懿到時大開大合,長袖一舞,拱手朗聲道,“承讓!”

趙素箋微微搖頭,單手揮動,散去了正在圍觀的趙家家兵,趙氏家兵們行動極為迅速,十息之內消失全無,校場內僅剩趙素箋和劉懿兩人。

整個趙府前庭立刻靜謐起

來。

劉懿舒坦地歪在趙素箋對麵,慵懶地道,“這才像談事情的氣氛嘛!”

趙素箋會心一笑,隨手取來身側茶罐,打開之後,草木之氣如空氣般蔓延開來。

這位趙家的翩翩公子將茶倒入壺中,再沏入熱水,滾燙的熱水如同此時安靜的氛圍,靜靜地在壺沿兒傾瀉而下。洗茶過後,趙素箋又跑了滿滿一壺的水,茶葉從上而下翻騰起來,清香四溢。

這一手,是趙素箋故意給劉懿看的,劉懿見趙素箋這一手沏茶的本領,倒是由衷地讚歎一聲,“趙家有子初長成,閉門兩載化潛龍!”

這回,趙素箋立刻拱手,朗聲道,“承讓!”

兩人兩席,一案一壺茶,準備敘話。

趙素箋從方才兩人的眉目傳神之間,已經看出了劉懿的幾分性格和心思,此刻,趙素箋先入為主,齒如刀兵,冷冽無比,開門見山地道,“淩源伯若是想來探我心情,那麼大可不必,趙家的義和將軍的情,都在伏靈山一戰中,結了!若是淩源伯想來敲打一番,也可不必。”

劉懿語塞,一時間無法應答,他還是低估了趙素箋的聰慧。

趙素箋將熱騰騰的茶碗置在手上,表情卻冷若冰霜,“父親死後,趙家交糧交地,立身中正,人望之積累,已經遠非那些個其心必異的世族可比,我趙家也決心不聞廟堂之事,將軍若想敲打,也就不必再費口舌了。”

劉懿心中驚歎琴蟲之效能,也

驚趙素箋之聰慧,其人口才,不下方。其才智,更勝方,有此人在,宣懷縣說不定會在華興幫與江氏一族的鬥爭中,增添變數。

有他在,華興南線可能更堅固,也可能一撮既敗。

今日成與不成,就看趙素箋的本性和自己的口舌了。

想到這兒,劉懿麵無表情,輕描淡寫地說道,“公子生不岐嶷,卻長蹈自然,神誌複明後玄靜守真、性入道奧。兩年經營,趙家孝友著於鄉黨,高聲聞於遠近。在趙公子的手上,趙家如今在宣懷縣乃至華興郡的江湖和官場,可謂成風化雨、兵強馬壯啊!”

劉懿說這話,有三重意思,第一句話是告訴趙素箋莫忘當年恩情;第二句話是提醒趙素箋名聲在外,小心樹大招風;第三句話是敲打趙素箋,如今趙家在宣懷縣獨霸一方,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萬勿自重!

腦袋不是用來拉屎的,屁股才是!

趙素箋思心通遠,自然洞察了劉懿的弦外之音,其人注視茶杯不動,言語淡如淡茶,“我在宣懷廣樹朋黨,將以上輔王室,下惠黔首,豈圖榮崇加身乎?持身中正者,自不怕刀斧加身。”

與人相處,第一印象尤為重要。趙素箋對劉懿的印象,從趙遙魂喪伏靈山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今天能和劉懿心平氣和的說話,已經是極限,劉懿也不期許趙素箋能給自己什麼好臉色。

“哈哈哈!”劉懿長聲大笑,

指著趙素箋,道,“趙公子,你說這些,我覺得掩耳盜鈴麼?”

“此話何來?”

劉懿快人快語,“公子廣結貴友、廣納良才,就為了安心在這片林子裡終老?公子心不在廟堂,為何能要上輔王室?公子,說話時,還要三思動智啊!”

趙素箋沉默不語,他始料未及的是,劉懿居然有如此強的洞察能力和敏銳的反應能力,他始終都想著引導劉懿按照自己的思路敘話,可劉懿非但沒有,還舉一反三,‘殺’了他趙素箋一個措手不及。

他沉默了。

劉懿將溫熱的清茶一飲而儘,換了個話題,淡然道,“聽聞,趙公子發檄文,要與江鋒勢不兩立?”

趙素箋挑眉道,“檄文傳繳華興全郡,劉將軍何必明知故問呢?”

“既然如此,本將軍與趙公子便是同路人了!”

劉懿嘴咧得老大,大眼睛靈動地看著趙素箋,一臉無賴,那副滑稽樣兒,同已故的東方春生一模一樣。

跟啥人,學啥樣,果然不假。

趙素箋完全沒料到劉懿居然還會有這等市儈神態,端茶不語了半天,才緩緩回話,輕聲道,“君為國仇,我為家恨,雖敵同一,卻不可同語!”

“可一家之恨,以一家的實力,卻報不得啊!”

劉懿打了個哈哈,拄著下巴道,“公子是聰明人,本將軍話說到這,今日我來此之目的,還需要細細說明麼?”

趙素箋眉頭微挑,麵露一絲殺氣,“你想讓我歸

附於你?”

“哈哈,趙公子多慮啦!”

劉懿慵懶一笑,單手輕捏一顯送的那串核桃佛珠,每每他遇事不定,總要偷偷在袖子裡捏幾下這串佛珠,才安心。

但見劉懿一句一珠,道,“本將軍可沒那麼大胃口,不過,如果趙公子願意奔從平田軍,共同對敵,本將軍也樂得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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