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7章 既為兵生,自為兵死(上)(1 / 1)

兵對兵,已經黔驢技窮,這場已經持續了兩個時辰的伏靈山之戰,終於到了將對將的時候。

而對於趙遙趙老爺子和黃千,今天要了結的,不僅是今日之事,還有埋藏在兩人心中多年的恩仇宿怨。

就在老趙遙手中小斧以千鈞之勢劈下之際,黃千翠腳下用力,腿如銅柱,雙斧交叉齊舉,心念大動,一股相同銀色氣息閃出,用力向上那麼一頂。

老趙遙下落斧頭的斧尖兒,極為精準地卡在了黃千翠雙斧交叉的溝槽裡,一瞬間一橫一縱兩股氣息相互交織、撕咬不止,兩三息之間,竟分不出來勝負。

突然,黃千翠臉上通紅,他身形一緊,原本那雙充滿剛毅的眼睛,忽然死魚般凸出,臉色忽然鐵青,氣息忽然紊亂,身子更是忽然僵硬,緊隨而來心念大衰,看來是力有不逮了。

反看趙遙那邊,老爺子精神矍鑠,他眼觀鼻、口觀心,手上的力量如潮水般一浪接一浪綿綿不絕,加之又是從天而降劈下的一斧,黃千能夠在不占地利的前提下抗下幾個呼吸,已經殊為不易了。

此消彼長之間,黃千翠立刻不敵,手上劇烈顫抖,眼見要被趙遙劈成兩半,黃千翠急中生智,爆喝一聲,立即雙腿用力前蹬,借著一絲慣力,身形隨之向後暴退,試圖躲過趙遙的致命一擊。

奈何還是晚了一步。

隻見天空噴濺出一小串細微的血花,老趙遙斧尖兒帶過的一絲

勁氣,還是刮到了黃千翠的鼻尖兒,鼻子是人最為脆弱的幾個器官之一,這道勁氣,硬生生把黃千的鼻子豁成了兩半。

黃千翠慘叫一聲,半跪在地上,口吐鮮血,滿臉驚詫地看著老趙遙,左手顫顫巍巍地摸向自己的後背,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視線回轉,望向黃千的後背,在開戰之初被老趙遙左手扔出的斧子,老老實實地釘在黃千翠的脊椎之上,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身體。

黃千眼神中流露著不甘,他咬緊牙關,猛地一抽,將老趙遙的銀色小斧頭和自己的血肉一股腦拔了出來。

他的後背,就猶如紙片被小刀劃破一樣,出現了一條直線的大豁口,正血流如注,尾椎骨的中間位置,完全裸露在外,明眼人一看便知,這肯定是活不成了。

“師弟,這一招,叫釜底抽薪。”

老趙遙心念一動,雙斧從不同地方回到手中,他冷哼一聲,道,“死腦筋隻知道練《宣懷八斧》,有腦子的,還會創造出宣懷九斧、十斧,受益於前人,當超越前人,故步自封隻會自取滅亡,師弟,你,輸了!”

黃千眼神空洞,麵色煞白,聽完老趙遙的話語,他的眼神逐漸變得陰厲,掙紮著站起來,已經破碎成兩半、正在流血的鼻子使得他無法呼吸,隻能用嘴不斷喘息。

忽然,他用力撕開自己的衣襟,嘴裡吐著血沫,對老趙遙嘶聲狂呼,道,“殺了他!殺

了他!殺!殺!殺!殺!殺!殺啊!”

隨著張千口中的喊‘殺’聲漸漸變弱,這位執掌宣斧門風光半生的大當家、卻在趙遙麵前大半生都鬱鬱不得誌的二師弟,終是帶著遺憾離開了塵世,死不瞑目。

流傳後世的江湖奇書《大漢風雲譜》中,並未對黃千翠這個名字單獨列傳,僅在宣斧門誌中將其一筆帶過,評曰為:宣斧門黃千翠,年第逾壯、方可有為,又可謂為好亂之士也,徒以二三剽輕之徒,同懷行險徼幸之計,乃以意氣之未除,遽致短命,不無可惜,豈不哀哉。

江湖啊,風卷殘雲啊!

黃千翠死了,對江瑞生來說,好處顯而易見!

江瑞生自可以解決掉趙遙後,借著伏靈山兵亂,再想辦法弄死黃千帆,到時候,宣斧門群龍無首,他江瑞生大可以全盤接手宣斧門,招兵買馬,製霸宣懷。

這也是江瑞生為何緩緩下山並且漠視老趙遙乾掉黃千的根本原因。

江瑞生看著因消耗氣力而胸前起伏不定的趙遙,臉上露出了一絲勝利的喜悅。

一望河山風景,千裡平川!

在江瑞生看來,似乎一切都已經穩操勝券,剿滅平田軍、收降宣斧門、歸服豐毅宣懷兩縣,招兵買馬,繼而打敗方穀趙氏、重整真定和雍奴兩軍、南下曲州五郡、揮兵南上淩源城、繼承江家族業,之後,割略一方,謀求曲州王,再徐圖天下,開創不世之基業

天欲雨,雲滿空,公子王孫膽何如?

江湖傳說,隻有登上了天動境界的人,才不會感覺到歲月的滄桑。

破城境界的趙遙畢竟上了年紀,剛剛他全力一擊之下,身體機能瞬間達到極限,鬆懈下來後,他精神頓感疲乏,急促呼吸間,已經氣喘地說不出話來,隻能瞪眼看著江瑞生尋跡過來。

老趙遙看著江瑞生玩味的眼神和譏諷的笑容,心中怒火橫起,老爺子強撐了一口氣,陡然直起身來,拎著斧子,大步流星地向江瑞生迎去。

江瑞生見狀,邪魅地看著狂奔而來的老趙遙,一邊繼續慢步地走,一邊慢條斯理地道,“趙老爺子,有一句老話叫‘敬酒不吃吃罰酒’,在你的壽宴上,您老人家沒有接受我的納降,就知道今天會有身死的下場。但是,這一切又能怨得著誰呢?”

老趙遙在奔跑之間,運足了氣機,他為了防止泄氣,並沒有回複江瑞生的話,但兩人的距離,卻越來越近,趙遙的戰心,越來越強。

江瑞生!江瑞生?你江瑞生是個什麼東西?

四十五年前,坐擁十萬兵馬的宣懷候,都不曾讓我趙遙後退一步,嗯?你告訴我,你江瑞生是個什麼東西?竟想殺我?

兩人愈發離近,趙遙感受著江瑞生身上強大自己數倍的氣機,一顆錚錚戰心,逐漸變成了悲愴之心:哎。本想著此戰過後金盆洗手,從此息影江湖,今日看來,

這個美好的願望,也僅僅是願望嘍!

不經意間,老趙遙在衝鋒時不經意轉頭看了一眼宣懷縣的方向,這是他此生中,最後一次回望家鄉。

我的兒啊!

你即將加冠,做爹的得送你個成人禮,禮物的名字就叫,名字就叫:成功莫走崎嶇路,人間正道是滄桑!

“趙遙!不知死活的人,往往不得好死!”

麵對趙遙的決絕,江瑞生無情嘲諷,在他看來,乾掉一個氣血兩虧的破城境武人,比脫褲子拉屎還要容易。

暮色甫至,江邊日晚,這一場持續了大半天的戰鬥,隨著江瑞生和趙遙漸行漸近,這場雙方傷亡幾近全軍覆沒的戰爭,也即將進入尾聲。

兩串殘影,在一抹殘陽下,倏然交接。

開戰!

老趙遙剛一接手,便勢如猛虎,出力既全力。

但見他手中一對兒精致小斧耍的霍霍生風,掄得出奇的快,對著江瑞生中路和上路便是一連幾個猛虎掠食,竟隱隱有風雷之聲。

江瑞生似乎覺得吃定了趙遙,他氣定神閒,神情玩味,雙手食指中指齊動,預判找準了兩斧橫掃的路線,上下齊出,‘吧嗒’一下便捏住了雙斧斧尖兒,老趙遙的橫掃之勢戛然而止。

江瑞生詭異一笑之後,雙手捏著銀斧的尖兒,淩空畫圓。

混雄的氣機,讓老趙遙人隨斧走,身體在半空中也轉了個圈,待轉到腹部向下之時,江瑞生猛然一腳上斜踢出,奔著老趙遙腹部蹬去。

一來一

往,僅兩回合,老趙遙便已身入險境。

長生境界和破城境界相差兩境,而今看來,境界之差絕不是一腔孤勇可以填補的。

刷!刷!刷!

老趙遙危機之際,三聲清嘯從遠處傳來,隔著那麼遠的距離,清嘯聲入耳卻極為清晰,一動一聲,鏘然若鳴。

江瑞生耳鬢微動,察覺到了遠處的變化,他臉色頓變,雙手四指一鬆一合,朝老趙遙手上的斧尖兒微微一按,借著這麼一丁點回彈之力,人已如離弦之箭一般倒竄了出去,脫兔般的速度讓他寬大的衣袂隨風擺起,但見他人在途中微一頓挫,心念彙聚於單手,向下猛地一掄,一股磅礴之力驟然彈起,人又向天上竄了丈許高。

在半空中的江瑞生雙眼如鷹,他快速環顧四周,略一察看,遠處一名蒙麵劍客,立即落入了他的視線。

江瑞生眉頭一皺,僅從氣息來看,這名劍客,便是入境武夫。

那名劍客渾身銀白色衣服,在微微暮色下宛如一條白鏈,劍客右手持劍,左手扣著機簧暗器,剛剛那三聲清嘯,便是羽箭射出的挾風之聲,羽箭落地之處,正是自己方才停留之所,地麵已經一灘黑綠,可見羽箭淬毒之深。

“哼哼!來人可留姓名?”

江瑞生平心靜氣,隱約之中,他已經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死士午。”

死士午答得十分乾脆,他報上名後,也不嗦,提劍便向江瑞生刺來。

江瑞生看著向自己

飛奔殺來的死士午,嘴上流出一絲殘忍的微笑。

死士午、老趙遙,今天,我要教會你們八個字。

不知死活!死無全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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