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落月孤燈,一劍封喉(自傳)二(1 / 1)

《孫子兵法·謀攻》曰:知彼知己,百戰不殆。

兵聖孫武他老人家的這句話,對我們刺客來講,堪稱千古箴言。

換句俗套一點的意思來解釋:你想吃屎,要先找到屎;你想殺人,得先了解人。

於是,我蟄居淩源城鬨市,經過半月觀察,劉德生的底細和習性被我摸了個十有八九。

在他身邊,有一個即將入境‘倒馬’的楊姓青年和四個破風境隨從在明,有四個破風境隨從被引為暗哨,十多個驅鳥初境的雜兵護衛在側,他每每出門時,還帶了個油光水滑的小娘們兒!

這套陣容,在淩源城絕對是橫行霸道的存在,但在我這種頂尖殺手麵前,他們顯得不堪一擊。

我自認,在五息之內,可以神不會鬼不覺地解決掉所有人。

隨著對劉家的觀察不斷細致深入,有一個問題,在這幾日開始縈繞在我的心頭,揮之不去。

淩源劉家是華興郡乃至整個曲州的頂尖世族,縱觀華興八縣,除了斥虎幫總舵所在的都源縣受其侵擾較少,其家族勢力幾乎滲透蠶食了華興郡所轄的所有縣村,其勢之大,不可謂不強。

可就是這樣一個強橫的家族,除了幾百名隻會裝腔作勢的族兵外,竟沒有一位高手坐鎮,要知道,一個沒有破城境以上高手鎮場的家族或幫派,全如一頭待宰的肥羊,隻要仇家重金禮聘一名江湖高手,趁著月黑風高,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殺進青禾居,屠儘劉家滿門。可劉家竟能在上任家主、長生境文人劉縈死後十數年內屹立不倒,不可能隻靠權錢交易和江氏一族的鼎力支撐啊!

這讓我心中畫弧,悶在屋裡,百思不得其解。

可時間不等人,我在這裡拖得越久,越容易暴露身份,過幾天淩源大集將至,屆時人滿為患,這是我認為刺殺得手的絕佳時機,一旦錯過,恐再無機會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立即拋開心中猶疑,摸清了劉德生在大集那天的動向,遂蟄伏在望北樓周遭。

漢曆公元340年,十一月十五日,淩源大集,一片火熱,路人張袂成陰。

走在街上,見人流熙來攘往,我不禁會心一笑。

以亂隱跡、憑亂誅賊、仗亂退身,嗯,今天是個送劉德生走的好日子!

我本就生得一張大眾臉,索性便沒有刻意喬裝打扮。隻用碎布裹起劍鞘劍柄,灰衣灰頭巾,以木炭灰略微在臉上均勻塗抹了幾下,便成了一副老農模樣。

我收氣凝神,走在張袂成陰、比肩繼踵的人群裡,毫不起眼。望北樓中,誦書聲與喝彩聲不絕於耳,在樓外便可感受到樓內房深燈暖、縱飲酣暢的美妙情景。

距樓二十丈,看到當日以身試險的少年,正在望北樓門口大聲吆喝,經過這幾日的探聽,我了解到,這孩子姓劉名懿。

看到他,我的嘴唇不自覺上揚:這孩子能說會道,遇事有膽,是個當當家主事的料。

向前再進幾步,突然,我察覺到人群中幾雙眼睛正注視著我,專屬於刺客的直覺告訴我,今天的事情,絕沒有那麼簡單!

我快速思索起來:難道暗中觀察我的人是劉家的暗哨?不應該呀!我已經反複確認過劉德生日常活動中的隨行人員,並沒有這麼幾號身手矯健之人啊。

於是,我暫時放棄了進入望北樓的想法,心緊肉鬆,假意無事地繞望北樓走了兩圈,完完全全探查了一片後,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原來他們都是斥虎的兄弟,或許是大哥怕我孤身犯險,派了十餘組兄弟前來接應,我不禁又歎道:我這個大哥,永遠都是這麼謹慎。

看來,大哥已經把這次淩源城刺殺劉德生的事情,升級成為任務了。

我走到一位賣乾柴的壯漢身側,褪下纏劍破布,與他對視,劍柄上,一個用鬆脂凝成的‘辰’字出現在壯漢麵前,那人瞧了一眼後,麵露出一閃而逝的驚訝,馬上伸手按住了‘辰’字,我重新裹劍,等著他主動說話。

斥虎幫外出執行任務,從來認物不認人,那壯見到斥虎十二死士的獨有信物,立即漢笑著對我說,“辰大哥,你也來買貨?”

“是啊!老板也叫你們來買貨?”我隨口問著。

“嗯......的確是買貨,但可能並不與辰大哥一道。”那壯漢邊吆喝,邊對我說。

此言一出,我頓感困惑,大哥在此處另有他謀?

斥虎有規矩,單線聯係,人人守口如瓶,所以我問也白問,索性未再追問,繞樓複行一圈,確認無誤後,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望北樓。

一腳入望北,心中殺意儘全無。

這望北樓,簡直是殺人困獸的上佳之地啊!

望北樓中台那六十六盞六枝連燈,看似是燈,實則以中台為眼,燈中含繡針,大陳包小陳,大營包小營,隅落鉤連,曲折相對,進可千針齊射,退可分組禦敵,一般的武夫想在這裡鬨事兒,簡直不自量力。

而二樓設置的流銀之孔,千彎百轉,角度古怪刁鑽,其中必有殺人暗箭,若粗漢硬闖至中台,流銀孔機關觸發,那可真叫一個回天乏術。整座望北樓極儘機巧,非兵法大家或久經沙場者不可布、不可察!

莫說是我這般破城境武夫,即便是上境武夫來此,怕也討不到半點便宜。

我可是怕死得很,自覺在這陣中討不到半點好處,天涯紅塵未踏儘,好酒好肉好江湖老子還沒逍遙夠,死在這小小的淩源豈不是可惜的了?

我千算萬算,竟沒算出望北樓居然還有如此精巧機關,早知如此,在劉德生前往望北樓的途中,我便應該出手將其擊殺。

既然在望北樓中刺殺無望,我心念一轉,決定收斂殺心,伺機待發,於是便隻當是尋常酒客,尋得一處僻靜,要上兩道小菜兒,吃了起來,順路看看今日到底有何門道。

一天看下來,真叫一個彩啊!

那姓劉名懿的少年大智若愚,化危局於無形之中,那東方春生精彩絕倫的誦書,那立身剛毅的曹治,那七竅玲瓏的楊觀,還有那曾經令我無比欽佩的‘劉難斷’,上演了一出有一出好戲,讓我歎為觀止。

我看這少年越來越麵熟,一時間又想不出他與我哪位故人想像,但,管他呢,今日這少年所作所為,真叫一個精彩啊

人雖然沒殺成,但這趟望北樓,真他娘的沒白來,酒也是沒白喝!

夕陽西下,望北樓外,我隱於街巷,看著劉權生與那少年耳語,我恍然大悟,乖乖,原來這小子是‘劉難斷’的兒子!怪不得這般聰慧伶俐!

我正待離開,接下來的一幕讓我驚訝不已,隻見那‘劉難斷’一句‘都散了吧’,斥虎幫的兄弟們,頓時隱匿於無形。

我呆愣原地,除了大哥外,任何人均無權調動十組以上兄弟同時出動。莫非,‘劉難斷’與大哥是舊相識?

或者,劉難斷也是斥虎幫的人?

那一夜,一向落榻既起鼾聲的我,居然整夜輾轉。

都說馳命走驛,不絕於明月,乃行萬事之本!

我晝夜不息,連日籌措,但到最後終是功虧一簣,這讓我心中十分不爽。

可人沒殺成,我也沒臉麵回去不是?

思來想去,我決定再探情況、熟悉地勢,三日後硬闖青禾居,

我還就不信了,作為一個破城境的刺客,還搞不死一個劉德生?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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