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轟——

雨越下越大，天空又是一道驚雷。

閃電將艾麗斯的臉龐照得慘白，她濕漉漉的頭發，順著林賽的臂彎向下滴水，勉強恢複了一絲神采的瞳孔，此刻流露的，卻隻有強烈的悲哀和自責：

“林賽，殺了我吧。”

林賽絕不會相信的話語，就這樣從行正者少女的口中說出：

“你將我從死局救出，我卻對你揮劍相向。”

“如今的失敗，或許就是我做下不義之舉的代價。”

林賽想也不想就開口拒絕：

“我不殺朋友。”

這樣的回答，反而讓艾麗斯更加痛苦，她不知以何種心情繼續道：

“但你比我強。”

“如今的我，已是萬死難推其咎的罪人。”

“我記得——通過殺戮，你的技藝可以大幅強化自身的力量，同時獲得一些神奇道具。現在的我雖然失敗，但在你的技能判定下，應該還是個有價值的獵物。”

林賽繼續搖頭：

“那就更不可能了。”

“通過無止境的殺戮來獲取力量，隻會把我變成一個怪物。深淵學派之中就有這麼一條道路，我知道最後會變成什麼樣的結果——你這反而是在害我。”

“……”

艾麗斯一時說不出話。

林賽沒有給行正者少女繼續思考的空間，轉口便詢問起對方的遭遇：

“艾麗斯，先把話給我說清楚，”

“什麼叫做【白鋼之劍】被你毀了？”

“那把劍雖然不屬於我，但我也很清楚它具備超出想象的不壞屬性。那是除非第八階段，或者第九階段才能摧毀的概念。絕不是你說上一句壞了，就能解釋的事情。”

“……”

“我被某個難以描述的存在盯上。”

“當時【白鋼之劍】正在庇護我返回現在的時間線。但就在錯亂的時空之中，有某個東西投來注視，它一擊就將【白鋼之劍】擊裂在時空裂隙當中。殘存的碎片，分布到不同的時代，想將其找回或者修複，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艾麗斯將事情娓娓道來。

雖然意誌瀕臨崩潰，但還是那個條理清晰的行正者，講述中的語氣也無時無刻不在透露著她的自責。

“林賽，【白鋼之劍】是必須的。”

“確立【法之都】的王者，三大王器的認可是必要環節。現在三缺其一，隻剩其二。無論如何也無法宣布出一個新的王者。是……是我，毀了這一切。”

林賽皺了皺眉：

“哪有被襲擊的人，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的？”

“難道普通人被強大的覺醒者欺淩，還要她自責自己太過弱小？”

艾麗斯搖了搖頭。

水滴從她慘白的臉上滑落，分不清是不是雨水：

“但……終究……是我力量不足，才無法保護好這重要的王器。”

“唉——”

林賽歎了口氣。

艾麗斯描述的情況確實棘手。

【白鋼之劍】被打成碎片，又混雜在無窮無儘的時間線中。

現在想要修複。

不隻是修複技術上的難題，同樣還要在無限的時間片段之中，找回它的碎片。

林賽新到手的裝備，能讓他在時空乾擾下保證自身的安全。但想在各個時間線上找尋一件物品的碎片，那就完全是另一個維度的難題了。

林賽繼續問道：

“你被襲擊的時候，有沒有確認對方的身份？”

艾麗斯搖了搖頭：

“失去【白鋼之劍】的庇護，我便在時空間隙中失去意識。”

林賽微微點頭，對此表示理解。

想讓艾麗斯知道些什麼，確實有些強人所難，畢竟連林賽自己，在那種情況下也是兩眼一黑，一覺醒來就已經到了【法之都】。

啪——

這時候，林賽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人緊緊抓住，艾麗斯被河水泡得發白的指關節，正抓在他的上臂左側：

“林賽，我現在什麼都做不到。”

“你不如就殺了我。”

林賽還想拒絕，但艾麗斯卻搶先一步說道：

“行正者和其他覺醒者不一樣。”

“第5階段以後，如果心中信念被人擊潰，幾乎不存在修複的可能！”

林賽重複了艾麗斯語句中的一個詞：

“你說了，是‘幾乎’不能，而非絕對。”

陷入極度自責的行正者少女搖頭：

“那隻是在神話傳說之中，才會發生的奇跡，我不配做……”

“這可不像是那個自信滿滿，固執己見的艾麗斯，會說出來的話。”林賽立刻將其打斷，然後重申道，“而且我們剛剛，就身處在你口中的神話時代，也是親曆者，或者說就是其中的一員。”

“……”

艾麗斯想了想，但還是搖頭：

“我是個失敗者，辜負了【白鋼之劍】寄宿於我的信任。”

現在的情形，是一頭愛鑽牛角尖的固執犟牛，自己撞上南牆，而且還在往裡死懟。

林賽認真想了想艾麗斯一路以來表現的態度。

最後他將少女放在雨幕中的河邊，雙方盤腿而坐，在泥濘的河灘上相對而視：

“艾麗斯，我問你個問題。”

“【白鋼之劍】的損毀，對你的真正打擊是什麼？”

現在的艾麗斯，拒絕不了任何提問：

“【法之都】無法選出新王，和平也不會到來……”

林賽強勢地打斷道：

“告訴我，【法之都】是誰建立的？”

艾麗斯神色一怔：

“初王，貝納。”

林賽繼續問道：

“那好，我再問你——我剛剛見過的那個貝納，他建立這座城市的時候，手裡拿著【白鋼之劍】，是不是後世的這把效果神奇的王器？”

“……”

艾麗斯無法回答。

熟讀曆史的她比林賽更加清楚，初王貝納的武器，一開始就是一把普通佩劍，並沒有什麼神秘之力。

成為王器，完全是因為後來的人們，將敬仰彙聚在這件武器之上，這才有了後來【白鋼之劍】的奇跡。

林賽繼續說道：

“村落、城鎮、勢力、國家。”

“無論什麼，都是人類用自己的雙手去建立的。重要的是人，而不是一件器具。”

轟隆——

兩人視線一白，隨後雷鳴才蓋向大地，將兩人圍住。

艾麗斯已經陷入思索。

但林賽覺得還不夠，他的聲音洪亮，甚至壓過天上的雷霆：

“現在劍沒了！”

“但你問問自己，心中真正想確立的，是【法之都】正統統治權得以延續，還是說想建立一個和平幸福，人們能夠安居樂業的美好世界？”

“艾麗斯，現在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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