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艾的第二條建議,便是在築陽城西實行大規模的軍屯。
那裡是對魏前線,從後方運糧,即便是水路運輸也會有相當程度的消耗。
隻要加強築陽城的軍備,扼守住沔水和南水,便可在後方安全種田屯糧,這樣更容易積攢優勢。
這一條諸葛喬雖然也十分讚同,但卻不認為是當下所能實施的。
現在本地的勞動力非常多,但他們的成分畢竟是降兵,無法放心拉到前線去建立軍屯。
而當下荊州能動員的正規軍,基本上都拉去南邊打仗了。
築陽、山都這些沔水邊上的前線城池暫時隻有軍事作用,不適合發展農業。
諸葛喬將鄧艾的心血收好,看著占了半邊桌子的竹簡,點頭道:“未來還是可以施行的。”
“士載兄,聽聞你出身南陽新野鄧氏,即是名門之後又有才氣在身,可願出仕為官?”
鄧艾苦笑點頭,“當,當不得兄。艾,艾願,願效犬馬之之勞。”
新野鄧氏是大族,可自己這個已經庶出好幾代的支脈根本分潤不到祖宗餘蔭。
他人也隻會在自己創出一番成績後才會在意他鄧氏族人的身份。
“好,我便請姑父辟你……”說到這,諸葛喬忽然停住,沒有將先前所想繼續說出。
鄧艾已經加冠成年,可以正式為官。
而傳統士大夫脫離白身,做官的正規途徑有兩條:要麼是被朝廷公車征為官,要麼就是被有開府資格的大官辟為官。
但諸葛喬立刻認識到,對於鄧艾來說這不是簡單的做不做國家官吏的問題,而是立場問題。
蜀漢勢力中,諸葛亮是荊州勢力的領袖,那諸葛喬和蒯祺也是絕對的荊州派。
鄧艾理論上也是荊州南陽人,但是他今天能站在自己麵前,跟荊州派係沒有任何關係。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世子殿下的信。
也就是說,世子殿下已經搶在所有人之前認定了這位鄧艾是人才。
自己若是讓姑父辟鄧艾為官,這難道不是搶奪世子殿下施恩鄧艾的機會嗎?
跟世子搶人,這是嚴重的政治問題。
諸葛喬頓時一陣後怕,還好自己反應及時,沒有說出那句話。
雖然世子的信中沒有明說,但是諸葛喬是個善於思考的聰明人。
他很快便腦補出了劉禪的真實旨意:
憑鄧艾的才能,當然可以做官,但必須讓劉禪來征辟,他必須做純臣,君主隻能是劉禪。
想通此節之後,諸葛喬立刻改口道:
“士載兄,世子殿下囑咐我考察你的才能,我不知道殿下是如何慧眼識英才,但你已簡在世子心,已然前途無憂。”
聞言,鄧艾也是一愣,劉禪是如何認識自己的?
當初被曹操遷徙到汝南,他記得當時劉備的兒子才剛出生一年多而已,雙方不可能有交集。
儘管想不通,但他麵上依舊激動的表示感激:“艾,艾感念世世子恩德,萬萬死不辭!”
諸葛喬心下一歎,跟口吃者交流起來確實會耗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
這種缺陷很容易讓他的才華被埋沒,畢竟大多數人是不會對陌生的小民有太多的耐心。
雖然不知道世子殿下為何會專門讓我關照於你,但鄧艾啊,你一定要將世子的恩情刻在骨子裡。
“世子殿下曾說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沒有人賞識,便是真千裡馬也隻能駢死於槽櫪之間。”
“士載兄,我會將你的表現如實彙報給殿下。我這裡十分缺乏人手,在得到正式任命之前,請你先來協助我吧。”
這時,鄧艾麵色更加漲紅,千言萬語化作一個標準的拱手禮,“喏!”
雖然上麵還有一個劉備,但是能直接得到劉禪的賞識,也算另一種意義上的直達天聽。
他也十分疑惑,劉禪聽說過自己的故事?
但是更大的情緒是感激,男子漢大丈夫自當是應建功立業的。
鄧艾自詡身負大才,有才華的人他是不會甘於平庸的。
自己蹉跎至今,胸中滿腹才華無人賞識,雖然他有耐心等下去,但內心不可謂不煎熬。
若是劉禪真的能給自己一個施展才華的舞台、一個青史留名的機會。
那他也不介意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這是個公平的交易。
諸葛喬辦事乾淨利落,當即就給劉禪寫了信。
而鄧艾暫時做了他的副手,幫他處理各項工作事務。
實際工作中,他深刻的領會到諸葛喬所說的缺乏人手的意思。
諸葛喬手下,能夠識文斷字,沒有閱讀和書寫困難的,連他一共七個人,卻要處理兩萬多人的事務。
但工作上手後,另一件事情更令他震驚。
七個人雖然有乾不完的工作,但是他們的工作效率比自己在汝南屯田所見的魏國行政體係高十倍,甚至二十倍。
“紙,紙張,真真是軍國利器也。”
鄧艾捏著手中數張寫滿墨字的白紙,心中頗為激動。
兩萬人的戶籍田冊,若是用竹簡記錄,起碼要修建一整座庫房。
但現在,僅僅一個書案便能全部放下。
而且收集登記信息的時候也非常方便。
僅寫字一個方麵,直接書寫比拿著刻刀刻字就要快幾十倍。
需要一輛牛車運輸的竹簡所記錄的內容寫到紙上,一個小吏便能抱著送來。
鄧艾心下感歎,若是當時自己有足夠的紙張,就不用抱著那十幾卷書簡,一路上氣喘籲籲的來拜見諸葛喬了。
這下他明白諸葛喬為何能夠讓這麼多魏降卒在此安頓下來。
全麵紙質化辦公極大的提高了行政效率,他們在極短的時間內摸清了所有人的身份信息,做到編戶齊民。
上萬份的戶籍田冊雖說不是一夜之間就完成,但也是在人心出現騷動之前便將憑證分發到他們手中。
速度之快讓一些隱患根本沒來得及爆發。
平民辦婚喪戶籍變更、買賣憑據什麼的都十分迅速,幾張紙蓋幾個章便能完成。
衙門裡每個人都非常忙碌,沒有時間勾心鬥角或者吃拿卡要。
鄧艾抽出一張紙,快速的寫下眼前一對年輕夫婦的辦理事項:
泗水亭,朱五四與其妻朱張氏生子,取名朱重八,記入戶籍,建安二十四年冬月初九。
寫完,拿出印章,啪的一下蓋上。
“下,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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