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國慶開著車帶林書趕去市裡檢查的時候，馬德祥還在跟沈春花梁生娣拍著胸脯說肯定上不了。
結果晚上回來的時候，林國慶一臉懵逼的帶著孩子回來了。
“春花……”
馬德祥比沈春花迎出來的更快，“你們回來了？沒過吧？吃飯了嗎？”
“那邊說，老二身體素質很好，過了，等政審通過就來接人，要我們先給他收拾東西。”
政審？他們老林家祖宗十八代貧農，要不是沈春花林國慶拚了命賺錢，最好的年月裡也就是給地主打工的時候，還算是吃得飽。
林國慶現在是村辦廠的廠長，沈春花又是納稅大戶，帶動周圍人共同富裕，他們家現在紅得發紫，審不審的，也就是一個過場，怎麼可能不通過？
一屋子人都傻傻的站在那裡，還是梁生娣伸手掐了一把馬德祥，痛的他哎呦大叫起來才打破了這片安靜。
“不是說……”
“奶奶！”林書趕笑著打斷了他奶要罵他姑父的話頭。
“有多少人爭著想要當兵都上不了呢！體檢上了說明我身體好，國家看得起我！”
“一人當兵，全家光榮”
“正好我文不行，那就看看能不能就武，萬一真的立了軍功，那我這輩子的前途也都在了！”
“你以為軍功是這麼好立的嘛！”
梁生娣突然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老眼混濁但依然能看得清她的眼淚，她是那個年代過來的人，她實在是看見過太多的烈士了。
“那打仗是要人命的！軍功也是有命拿沒命享的！咱家好不容易日子好過了，要你去立個屁軍功來光榮……”
“奶奶！”
“媽！”
一群人急吼吼的製止她再說下去，林國慶蹲在他媽身邊歎了口氣，“現在是和平年代了，沒那麼多仗要打了，不一定會死人的。”
“再說了，這是本來就是男孩子的義務，總不能人家隻享受人家的保護，事到臨頭，自己一點都不想付出吧？”
梁生娣吸著鼻涕，就是不樂意，她二孫子那麼懂事聽話，板正秀氣的一個小夥，看著都是寫字的秀才料，你現在說要給他扔軍營裡去？
林書趕也歎了口氣，蹲在他奶的另一邊，“那我不是沒考上秀才嘛！”
“奶，真的，你應該高興才是。咱家現在要什麼有什麼，不正是因為上麵給的政策好嗎？國家那麼幫我們老百姓，那咱也沒什麼可以還的，姐還能大學畢業幫著去掙外彙。
我考不上大學的去保家衛國不是正正好？就算真打仗了，你們一想到是我在保護你們，不得更放心點？”
“啊！”
三四隻手齊刷刷的拍到了林書趕的背上，沒好氣的吼著，
“放什麼心！打什麼仗！沒事彆烏鴉嘴！”
軍人是光榮，但不會有父母真的完全放心，歡天喜地的送孩子去當兵的，林國慶和沈春花隻是沒像梁生娣那樣表露出來而已。
等林書超下班回到家的時候，沈春花都已經在給他哥清點要帶去的行李了。
“二哥！”林書超衝了上去，“你真要當兵去了？”
林書趕撓了撓腦袋，“得拿到入伍通知書才算是真的要去，這兩天應該還要政審什麼的。”
“那你以後就是軍人了！”林書超兩眼亮晶晶的，充滿了羨慕，看著梁生娣好想抽他一掌。“你等等我，過兩年等我成年了說不定入伍要求降低了，近視眼也能去！”
林書趕：“……我覺得不太可能。”
林書超滿不在乎的揮了揮手，“沒關係，到時候再看！”讓他先抱個希望唄。
……
入伍通知書下來的時候，林家一家七口都到齊了，經過了這幾天的互相安慰也都已經平靜很多了。
林書趕抱著通知書還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然後按著他弟的肩膀囑咐道，“等我走了，家裡就你一個男孩了，你要多幫爸媽乾點活，也彆老跟小妹吵架，你倆都幾歲了？”
說著，還扭過頭看向紅著眼睛的林淑美，
“小妹，你也是也是沒兩年就要高考的人了，有那個功夫跟老三吵架，還不如多看會兒書。等你考上了大學，有的是機會嘲笑他。”
林淑美聽著她二哥的話，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林書趕則是滿臉怨念。
“……那我考不上我有啥辦法……”
“那你就好好工作！”林淑英站在他身後沒好氣的啐了一口，“聽傳國哥說你在電鍍廠裡怨念可深了？”
“我哪有！”林書超堅決不承認，“我師父咋這樣！告狀都告到你那兒去了？！！”
“告什麼狀！我就是在村口遇見他問了一句，你彆天天把鍋都甩彆人身上！”
……
家裡孩子多的好處大概就是這樣，有點什麼情緒，也會被幾個小的插科打諢的抹過去。
半個月後，會有統一的卡車來接人。
這半個月裡，連梁生娣都不讓她二孫子乾一點活，想吃什麼，奶今天出去給你買。
沈春花則是各種找人問經驗，有誰家的孩子去當過兵的，除了衣物還要帶點什麼？錢？錢有的是，各個角落裡都給他塞上點。
林書趕這輩子還沒過過這種混吃等死的日子，躺到最後他自己都受不了了，想著不如部隊早點來接人。
接人那天，跟電影裡的場景差不多，新兵蛋子們穿著軍裝，戴著紅花，趴在車箱板上跟送彆的親友揮手告彆。
沈春花和林國慶一早就送了兒子過來，梁生娣不知道在忙活什麼，晚到了一會兒。一車七八十個新兵呢，來送的親友多，她一下就落在了最後麵。
沈春花本來還想往後去攙一把自己婆婆，畢竟年紀大了，怕她被擠壞。
結果梁老太太一馬當先，就往人群裡擠了進去，衝在了最前麵，趁著車還沒開快，硬是塞了一個油紙包進林書趕手裡。
“路上拿著吃！彆餓著了！”
“有空了就給家裡打電話！沒錢了讓你爹送去！想吃什麼也讓他送去！”
“知道了！奶！彆追了！”
“要好好吃飯！”
“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