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忍無可忍
待大頭等人各自回房,長生衝一旁的倪晨伊說道,“他們名義上是過來送賀禮的,實則是來察看我們有沒有假公濟私,打著為朝廷籌糧的幌子滯留西域,旨在前往昆侖仙宮搶奪護身靈符。稍後他們來了,你們儘量拖延時間,不要立刻帶他們來見我。”
倪晨伊說道,“五彩霞光出現於三日之前的傍晚,不出意外的話今天傍晚仙宮就會開啟,此時動身也不算早了,若是再行拖延,你們怕是來不及趕去仙宮了。”
長生搖頭說道,“不礙事,等在山下的練氣之人數量眾多,即便昆侖仙宮不是一直開啟,也肯定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晚點兒過去也來得及。”
倪晨伊明白長生為何有此一舉,便沒有再說什麼,點頭過後轉身離去。
長生沒有回屋,而是留在院子裡,隨手拿起一塊兒西瓜緩慢咬嚼,與此同時凝神側耳,細聽動靜。
不多時,府外出現了馬蹄聲,隨即有人自報家門,隻道自己是大唐欽差羽林統領柳天林,奉皇上之命為永樂郡主送來陪嫁賀禮。
倪倬此時也在府上,得知欽差來到並沒有誠惶誠恐的急出相迎,而是穩坐正廳,命門房請柳天林等人進來。
柳天林等人沒想到倪倬竟然不出來迎接,隻此一舉就說明倪家對他們的到來並不歡迎,至少不是非常歡迎。
待柳天林等人來到前院兒,倪倬這才起身離座,來到正廳屋簷下相候。
雙方見麵,見禮寒暄,倪倬態度冷淡,並不熱情。
得知對方來意,倪倬並未立刻道謝受納,而是出言說道,“倪某一介商人,隻以囤積居奇取利,蠅營狗苟謀生,小女何德何能,竟得皇上如此封賞,煩勞欽差大人回稟皇上,小女擔不起郡主封號,還請皇上收回成命,皇上的好意倪家心領了。”
倪倬的一番話令柳天林等人愕然震驚,尷尬非常,因為朝廷當日想要問罪倪倬,找的理由正是囤積居奇,倪倬此言無疑是在表達心中的不滿和對朝廷之前所為的記恨。
沉默良久柳天林方才回過神來,隻道倪倬是大唐國公,對大唐有諸多貢獻,此番中土受災,倪倬又慷慨解囊,無私饋贈,朝廷感念其功績,故此才會敕封倪晨伊為郡主並賜婚英勇親王。
柳天林言罷,倪倬冷笑說道,“欽差大人怕是誤會了,倪某籌糧發往中土,賑濟災民,既不為儘忠朝廷,也不為憐憫百姓,隻是當年倪某舉家西遷之時,上清天師張善真人曾拜托一眾上清同道隨行護送,倪家由此欠下了張真人偌大人情,倪某無以為報,隻能賑災濟民,為張真人積累福報。”
眼見倪倬絲毫不買朝廷的麵子,柳天林越發尷尬,但不等其說話,倪倬便再度說道,“世人皆知張天師胞妹張墨真人乃英勇親王正室,但朝廷的賜婚旨意之中卻欽賜小女為親王王妃,不知朝廷此舉是輕視敷衍,無心疏漏,還是有意為之,旨在挑撥倪家與上清宗的關係?”
長生隻能聽到二人的談話,看不到柳天林等人的表情,不過不用看也能知道柳天林的臉色此時一定難看之極,因為倪倬言辭如刀,直戳要害,絲毫不給朝廷留下顏麵。
長生對倪倬本就欽佩非常,聽他這般說,對其越發佩服,因為這些話隻能由倪倬說出來,他即便心中不快也無法言明,而且倪倬最高明的地方就是指出倪家當年遠走西域,是張善派人隨行護送,如此一來就將他給撇了個乾淨,倪倬旨在告訴朝廷,就算沒有他在中間,倪家和龍虎山也是好朋友,不要試圖挑撥離間。
此後很長時間柳天林都沒有說話,他是個武官,論心機遠遠不是倪倬的對手,倪倬這番話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接,他自然不能說朝廷是有意為之,但也不能說是無心之舉,因為一旦說是無心之舉,就是對倪家的輕視和敷衍。
就在此時,一旁有人說話,隻道倪倬誤會了,皇上前幾日隻是得知他慷慨解囊而興奮激動,加上餘一又急於回返,倉促之下來不及斟酌用詞,故此才會出現這樣的疏漏,此番皇上派眾人運送賀禮,冊書和賀禮皆為側妃規製。
這個說話之人的聲音長生也感覺很是耳熟,由於此前曾經帶領羽林軍追擊潰逃的李茂貞餘黨,他便懷疑此人是羽林軍的某位將軍,但仔細回憶卻突然想起此人的身份,此人名為範景明,皇上首次召見他時前去送信的就是此人,在他們殺掉楊複恭拿下慶陽之後,前去接掌慶陽兵權的也是此人。
確定了此人的身份,長生心情大壞,原因也很簡單,範景明是皇上的心腹,此前駐守慶陽時被李茂貞打了個全軍覆沒,他本以為此人已經殉職,不曾想還活著,朝廷此番派此人趕來西域,意圖顯而易見,就是希望自己見到範景明之後能夠主動提出歸還慶陽兵權。
此前長生雖然對皇上的一些作法多有不滿,卻也感念皇上對自己的恩遇,同時也體諒皇上的處境,故此雖然多有無奈卻並不灰心失望,但範景明的出現卻彷如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瞬間令其心境大變,去意更濃,沒用了,真的沒用了,智子疑鄰最為可怕,當懷疑一旦產生,偏見就會如影隨形,哪怕對方做的再好,也會被視為竊斧之賊,任何的努力都是徒勞。
倪倬隻是趁機數落眾人一番,並不會真讓對方下不來台,範景明解釋過後,倪倬也就佯裝釋然,隨即客氣了許多,禮數也更加周全,催促下人儘快上茶。
此時已近申時,柳天林等人哪有喝茶的心思,隻問長生等人現在何處,他們要前往拜見。
不等倪倬開口,倪晨伊便搶先開口,隻道長生等人在姑婆山一戰之中儘皆受傷,此時正在東院客房養傷。
得知長生等人依舊留在倪府,柳天林越發著急,隻道想要立刻拜見,有要事相商。
倪晨伊此前曾經收到長生的叮囑,讓她設法拖延時間,此番自然不會輕易讓柳天林等人見到長生,隻道長生等人都在休息,而眼下貨場正在用駝隊發運米糧,請柳天林等人先往貨場巡視一番。
天色已晚,柳天林等人哪有心思去巡視貨場,迫不及待的想要見長生,奈何倪晨伊百般阻攔,情急之下柳天林隻能提氣發聲,高呼王爺,以此引起長生的注意。
眼見時候差不多了,長生便出言發聲,“何人喧嘩?”
聽長生接話,倪晨伊便不再阻攔,帶著柳天林等人快步來到東院。
長生並不討厭柳天林和範景明,也知道二人隻是奉命行事,不等眾人來到,便起身走向門口,出門相迎。
柳天林一行共有十餘人,見到長生之後立刻單膝跪倒,“參見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諸位將軍免禮,”長生上前攙扶,“路途遙遠,諸位將軍辛苦了。”
“多謝王爺掛懷,王爺日理萬機,奔走操勞,您才是真的辛苦,”不見大頭等人,柳天林四顧張望,“怎不見付將軍,楊將軍等人?”
不等長生接話,大頭就氣呼呼的自東廂拉門而出,“你們找我們乾啥呀,想看看我們是不是真的有傷在身,還是怕我們偷著跑出去乾啥呀?”
柳天林和範景明都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平日裡誰見了都得畢恭畢敬,而此番前來西域,除了挨嗆就是受氣,但麵對大頭他們卻不敢放肆,並不隻是因為大頭是長生的人,大頭此時隻穿了一條牛鼻短褲,渾身上下遍體鱗傷,可謂觸目驚心,慘不忍睹。
不等柳天林等人接話,楊開也拉門而出,同樣隻穿了一條短褲,同樣的遍體鱗傷,雖然沒有似大頭那般氣勢洶洶,言語卻也異常冷硬,“請欽差大人檢視。”
世人多用夾槍帶棒形容人說話難聽,大頭和楊開的這番話已經不能用夾槍帶棒來形容了,簡直是句句如刀,字字誅心,毫不留情的戳穿柳天林等人此行的動機。
就在此時,餘一也自西側偏房走了出來,雖然長生此前說過她不用向眾人展示傷口,但她卻並未回避,隻是除了短褲,還多了一件褻衣。
餘一的臉色也難看非常,“請欽差大人檢視。”
“三位將軍誤會了,”柳天林連連擺手,“我們此番前來隻是押送永樂郡主的賀禮,並不為監視三位將軍。”
“哦,原來是這樣啊,”大頭冷笑,“欽差大人多多見諒,我們都愚不可及,有眼無珠,誤會了欽差大人。”
眼見大頭越說越離譜,長生本想出言製止,不曾想住在大頭隔壁的楊開卻冷聲說道,“範大將軍,您此番前來是奉旨接管慶陽兵馬的吧,好心勸您一句,慶陽降卒軍心不穩,您接管之後可要多加小心,以防降卒嘩變,您又得孤身出逃。”
楊開平日寡言少語,誰也想不到他竟然會說出這番話,範景明此時死了的心都有,“楊將軍,何出此言啊?”
長生原本還想阻止大頭等人說話,到得此時他卻懶得開口了,因為難聽的話大頭等人已經全說了,製止與否意義已經不大了。
眼見釋玄明遲遲沒有露麵,大頭出言喊道,“真漢子,還不趕緊滾出來,讓欽差大人檢視驗查!”
“阿彌陀佛,豁出去了。”西側下首廂房傳來了釋玄明的聲音,話音剛落,釋玄明便拉門而出。
見到釋玄明的瞬間,眾人全都愣住了,倒不是因為他身上傷痕累累,而是這家夥竟然身無寸縷,一絲不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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