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的心臟從高至低,宛如坐了趟呼嘯過山車。最終,她才放鬆般深深吐出一口氣。
對上溫折清透的眼眸,她乾巴地笑了聲。
“哈哈。”沈虞拿起床邊的水杯,猛灌了一口:“你沒聽到,真是…太可惜了。”
“我剛剛在說,我沈虞這輩子,最恨騙人的人!”她表情義憤填膺。
溫折靜靜看她幾秒,突然彆過臉,忍住到嘴邊的哂笑。他點點頭,“說得好。”
他唇角咧開,直視她,一字一頓強調:“我也討厭。”
沈虞心虛地不停埋頭喝水,不吭聲了。
偏偏溫折還在說話:“要被我發現,身邊有人騙我。”
“我一定…”說到一半,他拖長了尾音。
沈虞牙齒緊張地咬著杯沿,“一定什麼?”
“這得分人。”
“是下屬就開除;是生意夥伴,斷絕合作。”
沈虞有些握不住杯子,抬起眼皮,故作輕鬆地問出一句:“那女朋友呢?”
溫折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
“女朋友我就放點水。”
沈虞凝神,“放什麼水?”
“乾到下不來床了。”溫折淡淡道:“是不是就老實點。”
沈虞:“……”
溫折平時清冷端方,臟話都不說,更彆提黃腔了。沈虞被說得啞巴半天,半晌,憋出一句:“你變態啊。”
溫折隻在醫院待了一天,便出了院在家休養。
這次病假,溫折沒有一回家就忙工作,難得閒了下來。
倒是沈虞忙了起來,自覺擔下照顧的任務,一到家就忙著從家政中心請阿姨過來做飯,並和溫折擔保勢跟著阿姨學好做菜。
說這話時,家政阿姨還沒到。而家中…還保持著上次走時的狼藉。
灰白色沙發上滿是已經乾涸的酒紅色酒漬,便是地上也撒上深紅的酒液。除此之外,四處都橫亙著藥片,乍一看,仿若進入凶案現場。
沈虞看得頭都大了,揉了揉頭發,“這,這都什麼啊?”
現在回顧前天晚上,溫折該不是喝了假酒,才能瘋成那樣。
還有,求婚呢?她的求婚呢?
溫折不會以為,那是一種彆出心裁的新型求婚方式?
沈虞還在為滿屋狼藉而頭疼時,溫折已經旁若無物地坐上沙發乾淨的一邊,然後摸出手機打電話。
言簡意賅的幾句,溫折掛了電話,和她說:“等會會有人過來換沙發。”
“還會有鐘點工過來打掃。”
沈虞訥訥點頭,哦了聲,還欲問什麼,突然她的目光落在溫折身側的那本《人間失格》上,愣了兩秒,突然,她猛地睜大眼睛。
淦!完了!這是什麼翻車預警級現場!!!
想到此,沈虞猛地衝上前去,從側麵抱著溫折的脖子,不動聲色地將書壓在腿下,死死藏住。
溫折眼睫一動,“做什麼?”
沈虞緊張得連說話都結巴了,“沒,沒什麼。”
“就想抱抱你。”
溫折目光從她身下露出的漆黑書角一掃而過,輕笑了聲:“怎麼突然這麼黏人?”
“因為,因為…”噎了半天,沈虞憋不出什麼肉麻的情話,索性把頭埋進他頸窩,蹭了蹭,小聲撒嬌:“喜歡你啊。”
今天溫折穿了件棉質的家居服,沒噴香水,身上隻有乾淨而清新的沐浴液味。
沈虞邊抱著他,邊把自己腿下藏著的書往沙發的死角藏,又生怕溫折發現,她主動獻上紅唇,一點點延著男人冷白的耳廓往下親。
還差一點,差一點就要成功了。沈虞在心中給自己打氣,但大概…親得有些過了火,還差一點就把書藏起來時,溫折突然一把將她抱到大腿上。
抬手捏住她下巴,黑眸隱含欲色,嗓音低啞:“一回來就招我。”他咬上她唇:“是不是欠·操?”
沈虞:“……”她要裂開了。
偏偏溫折一下下吻著她修長的脖頸,低聲反問:“嗯?是不是?”
沈虞:“……”她哪敢回,餘光全都在差一點就被藏起來的書上。
救…救命。
大概是不滿沈虞這時候還分心,溫折輕咬她鎖骨,“你在看什麼?”
他似是不經意地看向沈虞所關注的視線,伸手就要去拿書:“嗯?哪來的書?”
“等等!”沈虞嚇得快要炸毛了,忙道:“彆動!”
“這是我的書!”
溫折挑眉,“你的書?”他不依不饒,“你的什麼書?”
說完,他便直接將書拿到了手裡。
沈虞連呼吸都快停止了,但事到臨頭卻不敢輕舉妄動,緊張得連眼睫都在抖。
溫折看她一眼,讀出書名:“《人間失格》。”
“怎麼想起看這本書?”
沈虞:“我…想感受文學的熏陶。”她一動不動地盯著溫折的手,生怕他下一秒就要打開書看到裡麵掉出來的照片。
“嗯。”溫折點頭:“我也看過這本書。”修長指尖輕輕翻動書頁,沈虞深吸一口氣,認命地閉上眼。
得。
這車終究還是得翻。但能不能不要這麼快啊!!!
閉眼等了一秒,兩秒,但始終,沒等到應有的動靜。
沈虞壯著膽子,微微睜開一隻眼,看見溫折淺翻了下書頁,隨後,沒再動。
“這本書,你多看看也挺好的。”溫折淡淡道。
沈虞劫後餘生般,鬆了口氣,動作僵硬地把書從溫折手中拿回來,勉強扯出一個笑:“哈哈。”
正愁該怎麼麵對這種死亡局麵時,突然,門口響起敲門聲。
沈虞如蒙大赦般抱著書從沙發上跳下來,“我去開門。”
來人正是過來收拾的鐘點工,不多時,家政阿姨和沙發配送員全都到了。
屋內驟然來了這麼多人,沈虞心中的緊張才堪堪被衝淡。
她回答房間,把書中夾著的照片放進帶鎖的抽屜裡藏著。到此時,懸著的心才終於落了地。
幾位工人和阿姨辦事麻利,沒一會兒,地板光亮如初,沙發也還是原來的款式。
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變化。
沈虞進了廚房跟著家政阿姨打下手,身體力行地向溫折展示她要照顧他的決心。
隻可惜,連續三個雞蛋都打碎了殼。最後,阿姨蒸出來的雞蛋羹平整又滑膩,而自己的宛如坑坑窪窪的蜂巢,一個又一個洞。
溫折暫時隻能吃一些流食,所以沈虞端著兩碗雞蛋羹送去了書房。
“將將將將。”沈虞托腮坐在男人對麵,臉不紅心不跳地朝他眨眨眼:“你想吃哪碗?”
溫折額角動了動。
最終,指向那碗蜂窩,沈虞還沒來得及激動,便聽溫折道:“不吃這碗。”
沈虞:“……”這個狗。
她撐著桌子站起身,“這碗怎麼了?除了醜一點有什麼問題!”還順勢發散思維:“好啊溫折,你果然就是個以貌取人的庸俗男人!”
溫折被她吵得頭疼,隻埋頭嘗另一碗雞蛋羹。
沈虞氣不過,端回自己做的那碗雞蛋羹便放至麵前,瞪他一眼:“你完了溫折,你哄不好我了。”
“以後你休想我給你做一口…呸!”嘎嘣一聲,雞蛋沒有處理乾淨的細細碎殼和牙齒相碰,震得沈虞腦子嗡嗡響。
她站起身就要找垃圾桶,又覺得在溫折麵前吐有失雅觀,於是邁腿就往門外跑,在洗手間呸呸把口中的雞蛋羹全吐了出來,又用冷水不停漱口,才將將清掃出所有的雞蛋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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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到一半,脊背被人順著拍了幾下,溫折滿臉“我早有預料”的表情看著她,“謝謝。”
沈虞:?謝什麼?
“幫我以身試毒。”
沈虞:“……”感覺受到深深的冒犯,她怒不可遏,伸手就推開溫折,“我以後再給你做飯我就是狗!”
沈虞這氣從中午生到了晚上。
她鳩占鵲巢,把溫折從書房趕走,自己霸占他的位置寫論文,寫幾個字便要錘一下桌子。
狗男人。
寫著寫著,似突然想起什麼,沈虞的目光突然落在身後的書櫃上,然後漸漸下移,透過書櫃的磨砂窗,看到了藏在裡麵的那把吉他。
這把吉他是母親還在時,親自找的意大利名匠給她手工做的一把,價格自不必說,最重要的,這是白婉玉送給她的。
但最後,沈虞把吉他送給了溫折保管。
在送出去的那一刻,沈虞一直以為,他們會永遠在一起。
她側耳,仔細聽了聽外麵的動靜。
安靜一片。溫折中午要午休,基本沒有例外。
於是沈虞膽大包天地彎下身,輕輕拉開櫃門,從其間摸出那把吉他。
這麼多年年,吉他依舊被保持得很好,嶄新如初。
沈虞細細摸著吉他弦,手指從上往下,摸到側麵的一處凹陷,停頓下來。
這兒,也是她找人刻上去的。
沈虞抱著吉他,靠著書櫃緩緩坐下。指尖靈活地在其上跳動,卻始終不敢彈出聲音。
正在失神時,沈虞未曾注意到從外推開的書房門。等聽到動靜那一刻,她已經和剛剛進來的溫折四目相對。
沈虞:“。”
她活了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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