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白虎列宿,綠螭聽琴(1 / 1)

雲氣懷抱著一大堆書,回到住處。

他坐於案前,首先拿出了《白虎七宿篇》,並緩緩撕開《白虎七宿篇》畫卷上麵的紙封。

一抹銀白色的華光登時透過畫卷而出,銀芒落在雲氣臉上,竟讓雲氣有種刀刃切膚的冰涼之感。

他將卷軸放置在桌案最右側,往左徐徐展開,畫卷展開後,銀芒更甚,直刺眼眸,雲氣下意識閉上了眼。

“吼!”

一道虎嘯聲憑空響起,讓雲氣強忍淚水睜開了眼。

而此時,他恰巧望見一隻白虎從畫卷上騰空躍出,隨後又沒於同樣憑空而現的星河中,待他再想細看時,已了無痕跡。

他感歎於仙術神奇,同時也讓他明白這份戰國時的古物確實非比尋常。

他認真端詳起畫卷,發現畫卷底色是黑色,人物畫像的線條是銀色,人物衣飾顏色五彩斑斕,仿佛是一位丹青大家才落筆,怎麼也看不出是幾千年前一道屏風上的拓印本。

再細看,這畫卷從右到左依次繪著

奎木星君。畫像上,這位星君臥眠在一塊玉石上,一手支著腦袋,一手拄著一柄碧汪汪的長刀,做怒目狀。青靛臉,白獠牙,腦袋兩邊生著亂蓬蓬的赤紅鬢毛,下巴上掛著三四撂紫巍巍的髭髯。星君斜披著一件淡黃袍帳,一雙青腳赤足出,骨節如懸崖榾柮枒槎。

婁金星君。畫像上,這位星君高大魁梧,抱劍而立,一身赭紅寬袍,頭戴黑色四方冠,腳踩厚底官靴。國字臉,明黃色,唇上有八字須,頷下是一圈粗濃的絡腮胡,雙目如電,相貌威儀。

胃土星君。畫像上,這位星君負手而立,背後手上斜提著一杆長矛,身上是披掛甲胄,甲胄外又罩著一件黃袍,頭上是一頂雉羽冠,威風凜凜。

昴日星君。畫像上,這位星君衣著甚是華麗,頭頂金珠桃葉冠,身著一件朱丹色大紅袍服,袍服上繪著彩雲拱星的圖案,祥雲靉靆,星成昴宿。袍服上腰圍一根暖黃色玉帶,玉帶上鑲嵌各色瑪瑙,玉帶上還插著一根笏板,笏板上繪著山河瓊景。

昴日星君身材並不高大,頗為清瘦,麵白無須,火眼金瞳,彎鉤鼻子。

星君左手背負身後,右手高舉,拇指和食指撚著一團火光,仔細去看,火光裡原來是一根細細的繡花針。星君眯一隻眼,仰著頭,仿佛是剛煉成寶器,此刻正借天上日光去看那繡花針。

畢月星君。畫像上,這位星君衣著月白色宮裙,裙上流蘇層層疊疊,發上、耳上、脖頸上,儘皆是明亮的珍珠裝飾,真真是珠光寶氣。星君手持雙劍,目視前方,眼中含慍帶煞,英氣逼人。

觜火星君。畫像上,這位星君身著星官官服,紫黑二色交織,尊貴異常。星君紅臉尖嘴,雙眼如紅炭,手裡攥一根赤鐵短棍,作忿怒狀。

參水星君。畫像上,這位星君高大魁梧,濃眉大眼,猿臂熊腰,身著青色甲胄,外罩水波藍袍,左手叉腰,右手托著一方大印,作居高臨下斥責狀。這七位星君占據陰陽五行七個行屬,位列西方白虎,主兵事,掌殺伐,用作現在腦中宮觀之主祀、來日五臟之景神,想必是足夠。

雲氣欲辟心府,內景神必然屬火,按理首推觜火星君,不過雲氣卻更屬意昴日星君。

原因有三。

其一,昴日星君為太陽屬神,雖然超脫五行之外,但又為火相根源,以五行合陰陽難,但從陰陽中衍生五行卻是簡單,作為心府主神並無不妥。

其二,昴日星君本相為一隻雙冠金睛大公雞,雞為“五德之禽”,古語有言,“夫雞頭戴冠者,文也;足傳傅距者,武也;敵在前敢鬥者,勇也;見食相呼者,仁也;守夜不失時者,信也。”,相比之下,觜火星君本相是一隻火猱,性跳脫易怒,不為雲氣所喜。

其三,雞為陽禽,為司晨之職,克製陰氣,又壓勝天下精怪蟲虺,作為心府之官自有統領五府、號令百竅之意。

心底有了主意,雲氣又細細想了幾遍,確認並無不妥之處,便就此打定了注意。

他收起畫卷,把紙封重新貼了回去,以免神意過快泄露。

隨後,他又翻閱起《道門宮觀營造法式》,著重看陽官、星官、火神的宮觀營造精要。

————

春去冬來,今日大雪。

鬆綠湖,位於小萬山之南的一片鬆林中,人跡罕至。

今日冬月初六,正是大雪時節,事實上,大雪已經連下五日,四下茫茫,地上白雪,天上雲霧,隻叫人分不清界限。

鬆林被白雪覆蓋,唯有林中央一處還是碧綠盎然,正是鬆綠湖,湖上寒霧嫋嫋,卻並不結冰,湖心上空冷冰冰霧瘴中有一紅點。

鬆風凜冽,吹開霧瘴一角,這才見得,那紅點原是一朵火雲。

火雲上,一個少年道士站立,他雙眼微闔,渾身重複著幾個動作

雙手循著兩臂自體側提起,繞長強、腎俞兩個竅穴向前劃弧並經體前抬至鎖骨平,兩臂撐圓如抱球,兩手指尖相對。

隨後身體下蹲,兩臂隨之下落,緩緩放置到膝蓋上部。伴隨著這些動作,少年道士嘴裡不疾不徐的吐出一個音節

待這個長長的音節念完,少年身體隨吸氣之勢慢慢站起,兩臂自然下落垂於身體兩側。

也就在少年吸氣時,湖上的寒霧也被少年絲絲縷縷的吸入口中。

此時,若從上往下看,便能輕易望見,在紅雲所在的下方湖水中,有一團墨綠色的陰影在遊弋。

“好了,辛苦道友為我護法。”

少年道士對著水下說了一句。

“嘩啦啦~”

忽然,一陣水聲響起,一個巨物破開水麵,探出一個似龍非龍、似蛇非蛇的大腦袋來。

巨物渾身綠鱗,龍首而無角,原來是一條綠螭。

這條綠螭伸出湖麵的腦袋與紅雲上站立的少年道士大小相當,看體型,這綠螭還未成年,是條幼種。

小綠螭張嘴吐出一物,落到雲頭,被少年道士接住,是一把墨綠色的古琴。

看見少年接住古琴,小綠螭的碧瞳裡頓時充斥著欣悅和期待。

“還是彈奏《漁女》嗎?”

小綠螭連連點頭。

少年道士笑著說好,雙手落於琴上,開始彈奏唐時的古曲,《漁女》。

這篇小曲名不見經傳,是少年道士的父親年少時不知從哪本古樂譜上無意發現的,卻不想也是這條幼螭的心頭好。

數月前,自己在湖上采取水氣,恰逢夜半中秋,平湖映月,自己哼唱起這首父母定情之曲,卻不想引來綠螭盤桓不去。

雲氣撥弄著琴弦,這把名為「天風鬆雪」的古琴音色與老父親那把凡琴自然是天差地彆,可雲氣此時,心中卻無比想念父親的琴音,想念母親在聽到此曲時溫煦、滿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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