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
祝溫書曾經以為,最折磨的是連堂課。
直到今天一次作為組織者舉辦了運動會,她才知真正折磨的是這種勞勞力還沒麼錢拿的事情。
偏偏作為年輕語文老師,她身上肩負著為這次親運動會撰寫文章的任務。
剛到家,宣傳辦的老師就給祝溫書發來一個壓縮文件夾,讓她選照片,配進等下要寫的文章裡。
宣傳-張老師:祝你看著選,裡麵也不少你的照片,你可以多配點,畢竟是咱們學校的門麵,哈哈。
同事這麼一說,祝溫書立刻點開“教師比賽”文件夾匆匆掃了幾。
還好,的鏡頭其實不多,還都是隱在人群裡。
倒是幾張擺拍的照片還不錯,但祝溫書想,就這50塊錢的稿費,不值她祝老師親出鏡。
全都pass。
挑出三張後,祝溫書才點進“親子比賽”文件夾,正式開始加班。
點開一張,她隻是隨意一看,視線便在圍觀人群鎖定令琛的身影。
也不是她刻意要找,隻是這人個子高,又穿著一身黑,還戴著黑墨鏡黑口罩,想不注意到他都難。
又翻了幾張,祝溫書單手撐著腮,嘖嘖稱歎。
這些明星是都經過特殊訓練,把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當做t台麼?
明明都是抓拍,構圖畫麵也不講究,但令琛的每一次入鏡都像拍雜誌似的,姿勢造型看著隨意,但卻找不到一張廢片。
深秋夜涼,房間裡的鼠標點擊聲忽快忽慢,不知不覺,祝溫書竟然翻了四百多張照片。
等屏幕顯示“是最後一張圖片”時,她才驚覺居然浪費了一個多時在這上麵。
一開始的打算明明是隨便挑幾張照片就交差的。
最後,等她絞儘腦汁吹捧完學校又誇獎了家長學生,經夜裡十二點。
祝溫書檢查了三遍,照片裡既沒她的鏡頭,也沒令琛的身影,確認這就是一篇看來平平無奇的任務文章後,發到了宣傳辦郵件。
睡著前,祝溫書還在想,真是淡泊利祝老師,學校今年不給她頒個優秀教師獎真的說不過去。
卻沒預料到,在這個她熟睡的夜晚,那些她沒看到的照片,進入了更多人的視線。
二天,祝溫書是被枕邊的手機震醒的。
她睜開,看著窗外晃動的日光,思緒還停留在蘇醒前那個噩夢裡。
好一會,她努力把情緒抽離出來,懶洋洋地伸手掏出手機。
三秒後——
“啊???”
祝溫書一個鯉魚打挺坐來,不可置信地看著裡一百多條未讀消息。
這一百多條消息來概二十多個好友,全都給她發了幾張照片,的詢問照片裡的人是不是她,的則不用詢問,直接發瘋。
比如施雪。
施雪:啊啊啊啊!!!祝老師!!!!令琛昨天去你們學校了!!!!
施雪:他侄子在你們年級???!!!
施雪:你昨天是不是也看到他了!!!!啊啊啊啊啊!!!!這個世界好!!!
施雪:早知我昨天下午沒課也來了!!!祝啟森叫我我都沒答應!!!
施雪:不行我要想辦法調到你們學校來!!!!
祝溫書沒回任何人,隻是一張又一張地翻看好友們發來的照片。
每看到照片裡的,她就痛苦地閉上緩一緩。
最後,麵如死灰地打開微博。
搜索界麵,果然飄著一條令琛參加親子運動會的熱搜,看了數據,祝溫書兩一黑。
——今日閱讀量8165萬,討論量23萬。
她對令琛的熱度倒是不意外,隻是這意味著,成千上萬個人看見了她那些醜照。
或許並沒多少人在意這個亂入鏡頭的老師,但祝溫書本人做不到忽視。
她不明白,為麼學校拍的照片都沒幾個她的鏡頭,而那些偷偷摸摸拍令琛的家長卻能準確無誤地把她當成背景板。
背景板就算了,偏偏她還穿著那不合身的運動服,頂著一頭熱汗,風一吹衣服鼓來,她就像個酥酥軟軟的麵包。
而且她習慣和低年級的朋友說話的時候比劃手勢做點幼稚的動作,平時倒不覺麼,隻是看著彆人鏡頭裡這樣的,實在是智商不太高的樣子。
最要命的是,接力比賽時因為令琛站到了觀眾最前排,那些照片,清清楚楚地記錄了她跑五官亂飛的模樣。
好多看見熱搜的朋友都來問她最近是不是長胖了!
尤其是其一張照片。
她當時蹲在地上安撫一個摔跤的學生,寬的外套罩下來,從拍攝者的角度看去,她就跟個柯基似的。
而這張照片真正的主人公恰好在盯著她看,同時還拉下口罩透氣,嘴角勾著的笑刺。
bsp令琛估計沒見過腿這麼短的人,開界了。
短個屁!
祝溫書翻了久這個詞條,就看到一張稍微正常點的照片。
就一張!
而且還是她跟令思淵說話的時候抓拍的,隻露了個側臉,一旁的令琛倒是雙手插袋戴著墨鏡酷上天。
r/gt但這點誇獎根本不足以縫補祝老師那摔稀巴爛的包袱。
過了許久,就連應霏都來敲門。
“你看熱搜了嗎?”
祝溫書歎了口氣,“是我,鏡頭把我拍變形了。”
應霏默了默:“我是想問令琛的侄子正在你們學校?他真來參加運動會了?”
祝溫書:“……噢,是的,我也是看了熱搜才知是他。”
“嘖嘖。”
應霏沒再說麼,轉頭嘀咕,“操人設的方式真是花樣百出。”
等應霏關上門,祝溫書回過不來消息了,耷拉著眉發了條朋友圈——
彆問了,是我,鏡頭顯胖。真人比照片好看。
祝溫書平時少發朋友圈,這還是今年唯一一條和工作無關的內容,評論非常踴躍。
讚同的,關的,打趣的,還說真的嗎我不信素顏照發我看看的陌生人。
因為工作,她經常加一些並不常說話的人。祝溫書點進這位的資料看了看,確定不是班裡的家長後就把人刪了。
隻一個人的評論格格不入。
c:?
祝溫書回複他:鏡頭真的挺顯胖的……
c回複她:我是在?最後一句。
祝溫書:……走開啊你這個罪魁禍首。
日近晌午,江城cbd一座商場人山人海。
令琛言的手表品牌今天在這裡開業了亞洲最門店,邀請言人出席活動。
結束後,看令興言過來帶令琛離場,主持人還打趣,問令琛是不是急著去接侄子放學。
說完才想今天是周末這還午的問的是麼傻逼問題,實在沒話題可說其實可以不說反正營業經結束。
沒想到令琛沒拆他的台,反而點了點頭,“嗯,補習班還半時下課,現在過去剛剛好。”
主持人配合著哈哈笑了兩聲,目送著令琛在保鏢和經紀人的引領下穿過重重人群離開商場。
上車後,耳邊清淨了。
令琛解開西裝外套口氣,窩進座椅裡,拿出了手機。
“還真是老了,昨天就參加個運動會,累我全身散架了似的。”
令興言碎碎念幾句,沒聽到令琛回他話,便扭頭看過去。
旁邊的男人盯著一個對話框,卻麼動作都沒。
過了會,令興言冷不丁說:“你做法呢?”
令琛倏地滅了屏幕,扭頭看他。
“看我乾麼,繼續盯著手機做法啊。”
令興言說,“隻要不眨看夠兩時人家一定會主動給你發消息,真的,你相信我,靈的。”
令琛:“……”
“嘖,我真是不知怎麼說你。”
令興言翹二郎腿,看著手機上下屬發來的資料,走馬觀花劃過幾張照片,又想昨天下午令琛在車裡陰惻惻地給人盧梓熙哥哥發好人卡的模樣,“膽子吃醋沒膽子主動,你這樣下去,十個淵淵都幫不了你。”
身旁的人一直沒說話,車平穩朝公司開去。
就在令興言早就忘了這個話題投身工作時,令琛突然開口:“你還真是聰明。”
周一清晨。
那條熱搜對令琛來說隻是不痛不癢的事,但對祝溫書這種普通人來說,後勁非常。
整整兩天過去,祝溫書躲過了朋友們的好奇,卻沒躲過同事們的討論。
她床看了看工作群,人說學校門口好像幾個人也不知是記者還是粉絲拿著但凡相機在蹲點。
手機都能把她拍成那樣了,單反還了?
經穿好衣服的祝溫書立刻又倒回去翻衣櫃,把衣裡的褲子穿成長裙,還專門配了雙高跟鞋。
誰知到了學校門口,祝溫書四處張望,隻見到送孩子上學的家長,也沒見到傳說蹲點的人,也不知是不是被保安驅趕了。
但祝溫書沒放下戒備。
這一整天,她站如鬆坐如鐘,背挺筆直,時刻注意著的一舉一動,認為這個狀態完全不怕任何抓拍。
可惜直到下午放學,學校外麵人都走完了,祝溫書連個鏡頭蓋都沒看到。
祝溫書漸漸鬆懈下來,盯著麵前幾個被留下來背課文的人,忽然對無語。
可真是病,令琛又不可能出現她怎麼可能再遭殃。
這一天的忙活真是浪費精力。
薅了薅頭發,祝溫書蹬掉了高跟鞋,雙腿神不知鬼不覺地換上備在一旁的平底鞋。
“好了,誌豪過關了,可以回家了,你媽媽還在外麵等你呢。”
說完,祝溫書看向辦公室最後一個孩。
其實令思淵估計也點冤,今天一來學校,許多同學就圍著他嘰嘰喳喳,問他昨晚背好的課文全忘光了。
祝溫書抽背的時候,張口就來了句“牆角數枝梅,淩寒獨開。遙知不是雪,叔叔是令琛。”
祝溫書驚了,令思淵也驚了。
然後他就被留下來背課文了。
“淵淵背好了嗎?”
祝溫書問。
“嗯!牆角數枝梅!淩寒獨開!”
令思淵背著手,挺胸開口,“遙知不是雪——”
他緩緩望著祝溫書身後,眨眨,“……叔叔是令琛。”
祝溫書:“……”
正想開口教訓這糊塗鬼,卻聽他歪著腦袋,皺眉說:“叔叔?”
祝溫書順著他的目光回頭。
令琛站在夕陽光柱裡,靠著門框,隻戴了口罩,視線遙遙落在她身上。
然而祝溫書此刻看到令琛的一反應就是看看四周沒人拍照。
還好辦公室老師經走完了,走廊上也沒其他人。
她鬆了口氣,問:“你怎麼來了?”
令琛慢悠悠走過來。
“我來接我侄子放學。”
令思淵:“啊?”
祝溫書:“……”
還真是打算把慈愛人設操到底了嗎?
“噢……他還沒背完課文。”
祝溫書喃喃說。
“沒事,慢慢背。”
令琛找了個空椅坐下,“我不急。”
祝溫書轉頭繼續盯令思淵背課文,但從令琛坐下,她卻不覺地又挺直了背。
總覺一視線若若無地落在身上。
其實她總覺令琛不至於為了一個沒麼用的慈愛人設,專門來接令思淵放學。
或許是她多想。
但她感覺,令琛最近在她生活出現的太頻繁了。
今天的陽光好,天邊晚霞翻滾,橙紅的餘暉把令思淵的臉映通紅。
辦公室裡老師放了鮮花,若若無的香氣浮在空氣裡。
一首詩背完,祝溫書點點頭,示意令思淵背下一首。
在他卡殼的時候,祝溫書也拂了拂頭發。
長發從肩頭滑落,蕩在夕陽。
忽然,臉邊閃過一亮光。
祝溫書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收腹挺胸,看了四周。
然後徐徐轉身,看見正舉著手機也一臉無語的令琛。
八百年沒拿手機拍過照,就前兩天運動會用多了點,昨天晚上睡不著拿手機拍了個窗外的月亮。
結果就他媽忘了關閃光燈。
“……你在乾麼。”
祝溫書木著臉問。
“拍張照。”
令琛說,“回去告他狀。”
令思淵:“啊??”
祝溫書又問:“那……我入鏡沒?”
令琛:“一點點吧。”
祝溫書又陷入前天被的照片醜到失語的狀態,頓了片刻,朝他伸手:“給我看一下吧。”
說完又解釋,“我就是看看我的表情凶不凶,不然這些照片被人看到了,還以為我虐待學生……”
令琛見她挺在意的樣子,也沒多想就把手機遞了過去。
當祝溫書接過然後手指點開相冊時,他突然意識到麼。
“等下——”
可惜又來不及了。
祝溫書經打開了相冊,除了剛剛那張新鮮的照片和一張莫其妙的月亮外,整個屏幕鋪滿了他從微博上保存的運動會照片。
因為祝溫書也看了多遍,所以她對這些充當背景板的照片印象深。
特彆是那張她唯一好看的側臉照,正好就在相冊間位置,非常顯。
“……”
祝溫書不知令琛為麼保存這些照片。
為麼。
偏偏全是他們的同框照。
辦公室沉默了好幾秒。
祝溫書捏著手機,扭頭看向令琛。
她的神情裡疑惑,也都說不清不明的忐忑。
“你為麼……存這些照片啊?”
令琛一頓,看著她問:“你覺呢。”
祝溫書又不說話了,隻是呆呆地看著令琛。
裡卻百轉千回,像一條潺潺的溪流快要漫出來。
跟她對視半晌,看出對方裡的茫然和無措。
令琛無聲地歎了聲氣:“當然是因為……”
祝溫書頭一跳,移開了。
令琛:“這些角度下的我特彆帥。”
祝溫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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