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綰?”
諸葛玄機揮了揮破舊的道袍衣袖,笑著問道,“為什麼你一定認為,江綰會複活呢?”
他將竹筒裡的卦簽全部倒出來,隨手扒拉了幾下,然後折斷其中一根,看著李觀世說道:
“魂歸幽府,身入黃土,人之逝去,猶燈油耗儘,暗而不再明。縱使術法逆天,令其複生,亦不過記憶之舟泊於虛空之岸而已。李真人,你應該比誰都看得透。”
李觀世纖指輕抬,拂過額前散落的一縷青絲,笑道:“以前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但現在我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諸葛玄機恍然:“你見過那位密宗佛母了?”
李觀世淡淡道:“我問了她一些關於活佛舍利轉世的事情,雖然她也說轉世的不過是記憶和情感,但人最本質的不就是記憶和情感嗎?”
諸葛玄機搖了搖手指:
“你們都錯了,密宗護法神是密宗護法神,張雲武是張雲武,江綰是江綰……
當然,老道說這些你們也不信,很快張雲武那小子會被密宗護法神取代,那麼你們可以看看,他究竟是誰?”
諸葛玄機將竹簽放回去,笑道:
“說實話,你該擔心的不是江綰,而是晏長青。除非你不利用那丫頭,但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伱忍得住嗎?”
李觀世輕轉螓首,眼角餘光淡淡掃過四周,忽然問道:“晏長青什麼時候死?”
諸葛玄機猛地抬頭,一臉怪異的看著她:“你怎麼知道他會死?”
李觀世纖長的睫毛微垂,輕聲說道:
“當初在京城,妖尊突然出現在皇宮大鬨了一番。臨走的時候,她對晏長青說了一句話:好好活著。
當時我並沒有在意,但最近想來,妖尊不會無緣無故說那句話,她肯定是看出了什麼。於是我暗中調查了一些情況,很不好。”
諸葛玄機神色凝重,沉吟了片刻,緩緩說道:
“二十歲才開始修行,如今已是天下前三的高手,天資出眾但也並非妖孽。尋常人修行需打通全身三百五十六個穴竅,而他僅打通了二脈二十穴竅,僅有三招劍法。
修行可以走捷徑,但終歸還是要付出一些代價的。晏長青違背了太多常理,他所遭受的代價,也比尋常人要多。
我之前就對他說過,他其實早該死了,但他還是好端端的活著。
因為他不屑於功成大道,對所謂的飛升長生沒有任何興趣,所以天道不會懲罰。他隻想找到自己的女兒,隻有這一個念頭……”
諸葛玄機歎了口氣,“其實到你們這種級彆的高手,對自己的命數已經感知很深了。你讓我猜他還能活多久,老道我算不出來。
我隻知道,他一定會堅持到自己的女兒被找到的那一刻。眼下在京城,他應該還在猶豫,要不要賭一把。”
李觀世沉默良久,淡淡道:“劍魔死了,天下也就不存在真正的劍道了。”
諸葛玄機笑著搖頭:
“不一定,星沉霄漢之際,自有辰光再耀乎九天。道消於冥蒙之時,必有德脈續衍於黃壤。天道循環,生生不息,誰能保證以後就不會出現劍道之聖呢?”
“哼,也對,就比如你這種坑蒙誆騙的江湖騙子,永遠不會消失。”
李觀世譏諷道。
諸葛玄機笑了起來:“明眼觀世態,糊塗信鬼神。但凡人有所求,或心中有鬼,咱們這算命的總會傳承下去。”
不等李觀世開口,諸葛玄機又說道:
“李真人不就害怕,會被那位徒弟下套嗎?為什麼害怕?是否說明李真人心中也有鬼?”
“你猜?”
李觀世唇角翹起一抹淺淡的笑靨,非暖非寒,恰似遠山之巔不可觸及的雪線,帶著不容侵犯的尊貴與疏離。
諸葛玄機打了個哈哈:“老道隨口胡言而已。”
“下次就不會給你胡言的機會了。”
李觀世起身離開。
目送女人婀娜身姿消失,諸葛玄機無奈搖頭:“得,這次連銅板都不給了。”
這時,一道陰影出現在麵前。
夜鶯緊盯著老道,冷冷問道:“青州真的要亂?”
諸葛玄機示意對方坐下,從旁邊竹簍裡拿出一些蜜餞甜食遞給她:“丫頭,這可是天食樓做的,為師特意給你買了些,嘗嘗?”
見夜鶯直瞪著他不說話,諸葛玄機笑道:“亂了,對你也有好處啊。”
“我不想死太多的無辜人。”
夜鶯生氣道。
諸葛玄機拿出一顆蜜餞,丟在嘴裡:“可以不死人,你現在就去京城坐在龍椅上。”
夜鶯沉默了。
諸葛玄機抬頭望著天空,徐徐言道:
“丫頭啊,有些事情是改變不了的,你我的能力本就這麼丁點,阻止不了什麼。
亂,肯定要亂。死人,也肯定要死。就是不知道,誰能獲利更多。青州這盤棋局,即便被掀翻了,也得有贏家。”
夜鶯淡淡道:“我帶薑墨離開。”
諸葛玄機搖頭道:“那小子現在身邊有女夫子獨孤落雪,沒人敢惹他。況且,你就算想帶他走,他也不肯走的。
你放心,這盤棋局和薑守中牽扯不大,你隻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你若真想保護那小子,就努力讓大洲改朝換代。”
夜鶯白了一眼:“我沒那麼大的能耐。”
“可你想報仇,就隻能如此。”
諸葛玄機語氣幽幽,“丫頭啊,按理說師父我是不想參與你的複仇計劃,可畢竟師徒一場。有些時候還是要勸勸你,不要被男女感情所牽絆,彆像你娘那樣……”
“我隻把小薑弟弟當成自己的親人,這世上我也隻有他一個親人了。”
夜鶯語調平靜如古井無波,卻在字句間蘊藏著不容置疑的情感。
諸葛玄機嘀咕道:“可你現在也有爹娘啊,還有我這位師父啊。”
“假的爹娘也算嗎?大家不過是逢場作戲,相互利用罷了。至於你……嗬嗬。”
夜鶯深呼吸了口氣,也懶得跟這老頭爭辯,扭頭離開了小攤。
“嗬嗬是什麼意思,你個丫頭太不尊師重道了。”
諸葛玄機氣的吹胡子瞪眼。
——
因為柳無絮還沒來請,閒來無事的薑守中湊在獨孤落雪身邊,好奇問道:“師父,你覺得那女人會不會離開青州這個是非之地?”
“離開不離開,與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獨孤落雪重新拿起衣物開始縫製。
一陣淡風悄然掠過,拂動著裙擺,令衣裙緊緊依附著她那勻稱的大腿,勾勒出一抹令人心動的柔美曲線。
薑守中又試探性的問道:“那你打不打算離開?”
“你若離開,我就離開。”
獨孤落雪語氣平淡。
薑守中說道:“又是被冤枉,又是暗中派殺手,咽不下這口氣,我倒要瞅瞅幕後之人什麼貨色。”
他輕咳了一聲:“師父,我遇到危險了,你應該會……”
“我會給你報仇。”
獨孤落雪依舊是之前的回答。
一副你彆想讓我當工具人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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