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手指微微僵住,突然看向趙江的臉,有一絲恍惚出神。
兩人都清楚說的是誰。
趙許望見白芷看著趙江,更肯定了心裡的猜想。
本來家裡請了個大師,解了趙家的危機也沒什麼,隻是當他聽到管家說起‘白芷’兩個字的時候,心就狠狠一跳。
又聽說她看著趙江叫出了自己那個蠢弟弟趙許塵的名字,那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就越發濃烈。
趙江長得和趙許塵很像,有時候,他看著趙江,也會突如其來地晃了神。
今天這一番試探下來,他已經可以確定,這個白芷,就是五十年前那位囂張至極,橫行霸道的摘月老祖!
白芷心裡一哽,眼神飄忽。
趙許塵在十五歲的時候就發現了自己體質特殊,幾番轉折下來,找到白芷來保他的命,後來更是在白芷的摘月居旁買了一棟宅子,相鄰而居十年之久。
趙許塵很討厭她,每次看見她都沒有好臉色,可迫於保命,不得不屈服於她的淫威之下。
那段日子,她無聊就逗趙許塵玩,覺得十分有意思。
可她實在沒想到,那個毒舌麵癱,性子極其彆扭的趙許塵,居然會為了給她報仇而死。
她心裡有些複雜,開口說道:“你輸了,我隻問你一個問題,他是怎麼死的?”
莫名其妙的一番話,聽得趙江一頭霧水,他看著兩人打啞謎,絲毫找不到頭緒。
最奇怪的是,這個白芷,為什麼能和老爺子聊到一塊去?他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趙許望卻是心知肚明,他端坐在紅木靠椅上,飽經風霜的身體垂垂老矣,有些僵硬。
幼弟的死仿佛還在昨天。
“他死的悄無聲息,可我覺得,總得有人知道。”特彆是這個罪魁禍首。
老管家在趙許望的示意下,帶著白芷來到了一個院子裡,趙江被打發走了。
原本讓趙江在這,就隻是為了用這張臉試探白芷是否認識趙許塵,現在趙許望已經很清楚了。
白芷來到這個院子裡,入門的那一刻,瞳孔就微微震動。
這院子的涼亭裡,有一棵樹,桃花樹。
不是桃花盛開的季節,為什麼會有一棵桃花樹?
白芷上前撫摸,果然,是假的。
趙許塵的身旁養不了花草,花草不到一夜,就會枯死。
有趙家在身後,他很清閒,所以熱衷於做這些以假亂真的花花草草。
這棵桃花樹算是他的得意之作,後來白芷為了逗他,將這棵他最愛的桃花樹,偷回了摘月居,他當時氣得幾個月沒和她說話。
“白小姐這邊請。”
老管家見白芷怔愣,出聲提醒了一句。
白芷回過神來,抬腿跟上。
兩人來到一個屋子,裡麵齊齊整整,一絲不染,像是常年有人住著一樣。
這是一個書房。
白芷抬眼,就看見牆上顯眼處掛著一幅字跡飛揚不羈的草書,當真是極好的字,隻可惜,那副墨寶上麵寫著兩個字:蠢貨。
她一眼就認出,這是她的字。隻是,這幅字怎麼會還在?
趙許塵寫了一手好草書,頗為得意。
有一日,白芷正巧碰見他在練字,看到了那一手筆墨橫姿的草書,故意諷刺道。
“嘖,你這水準,不怎麼樣嘛。”
實則趙許塵的書法十分精湛,世家的公子哥,沒事就琢磨這些風雅的東西,能不好嗎?可偏偏白芷就是故意嘲諷。
趙許塵骨子有傲氣,聽到這話很不樂意:“那白大師能否賜教?”
於是白芷不懷好意地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送你兩個字,這字絕對配你。”
說完抬筆寫下了‘蠢貨’二字。
趙許塵當場氣得將紙團揉成一團丟在地上,麵色難看了好幾天,白芷則是樂了好幾天。
明明已經丟了的字,怎麼會出現在這?
正在白芷疑惑的時候,趙許望不知何時也來了,他的聲音冷不丁的傳了過來。
“他在外麵住了十年,可東西少得可憐,全在這了,這字收在他書架的最頂端,想必是心愛之物。”
心愛之物?這怎麼可能!白芷心裡五味雜陳。
趙許望麵色晦暗,看著稀裡糊塗的白芷,直接讓管家將書架上的一個匣子拿了下來。
“白小姐看看吧。”
這是什麼東西?
白芷看著眼前的匣子,突然有些沒有勇氣打開它。
還是打開了,裡麵是堆得滿滿的紙張。白芷抽出其中一張,上麵寫著。
“1963年7月,我被家人送到了一個大師家附近做鄰居。祖父帶頭搞封建迷信,我很無奈,但奇怪的是,我的身體確實好了不少。”
這是......趙許塵的日記?
白芷並不知道,趙許塵還會寫日記,她將紙放到一旁,拿出下一張。
“那個大師就是個瘋子!她明知我愛潔,竟往我的茶杯裡丟蟲子!瘋了!身體癢得一天沒睡著!”
下一張。
“我的教養和禮貌實在無法維持下去,若是丟了趙家的臉,那隻能怪隔壁的那個瘋子!”
“隔壁的那個把土丟到了我的頭上,討厭她。”
“隔壁的那個把我的樹偷走了!我氣憤不已,如果有神靈,我詛咒她臉上長滿麻子。”
“近日來,隔壁的那個種種惡劣行徑罄竹難書,今日,她竟帶了一隻鬼魂來跟我玩捉迷藏!我實在無法想象,一個女子,怎麼會有這麼歹毒的心思!厭惡加深!”
諸如此類的控訴,多達二十幾張,直到三年後。
“高熱剛退,渾身無力。我此時內心極其複雜,高熱五天,竟是隔壁的那個前來照顧我。她端來的白粥,裡麵居然沒有蟲子,我很是吃驚。”
“白芷其實也沒那麼討厭。”
“今天白芷的徒弟楊蘊和沈七娘終於結婚了,吃了宴席,白芷大發好心讓我一人坐一桌,還好不用和旁人同桌吃飯,想想那些菜裡都是旁人的口水,我就渾身發癢。”
“白芷送了我一隻千紙鶴,能飛的那種。”
“天氣略陰,此刻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今日爬山,差些跌倒,白芷她......抱了我。心跳如雷,我是否生了重病?”“我的病加重了,一見白芷,心跳就忍不住加快,是否是她給我下了什麼藥?這種事她絕對乾得出來!”
“白芷喝醉了,話極多無比!嘮叨了一整夜!她說她活了一千多年了,簡直病得不輕。她在院子裡的涼椅上睡著了。我瘋了,竟然覺得她的呼吸有些香香的。”
“白芷手上有泥,故意用我的衣袖擦手,我竟覺得不臟。”
“白芷出遠門,半月沒見,心裡空蕩,摘月居的小六子說我得了相思病......”
“我喜歡她......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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