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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半山腰,有眼尖的村裡後生在這兒發現了那枚煙頭,四周地上散落著米糕的碎渣,查文斌歎了口氣道:“終究還是害在這點東西上,才會讓那娃娃瞅見了。”
因為這煙和糕點都是從王家拿的,上麵不免就會沾上點香燭味,在荒郊野外的食用,最是容易招惹一下不乾淨的東西,它們會以為這是貢品來著。
因為這山上常年少有人來走動,所以前幾天胡長子走過的路,留下的痕跡還清晰可辨,加上黑子又一個勁的往前竄,他們要尋的方向倒也不算太難。
查文斌看著這些已經遮擋住光線的大樹,心想若沒個指引,在這林子裡還真容易走丟。黑子能見常人所不能見,也還是一條追蹤的好狗,這一路上多少還殘留著胡長子前些天留下的痕跡,它就帶著眾人在這片林子裡東突西竄。這些後生誰都沒有到過這裡,見到那些幾人都合抱不了的一棵棵大樹紛紛嘖嘖稱奇,興奮已經讓他們忘卻了這裡的那些古怪傳說。
“汪汪汪”黑子朝著不遠處的一片林子裡開始狂吠起來,查文斌知道這是它發現了什麼。一揮手,那七八個後生呼啦一下往裡麵一衝,接著就有人喊道:“自行車!”
胡長子那輛嶄新的二八大杠此時就在眼前,車子的把手上麵還係著用布袋子紮好的糕點,有膽大點的後生已經把車子給扶了起來。
再往前沒走幾步,黑子便停了下來,開始發出低沉的嘶鳴聲。這是它的警報,隻有在有危險的時候它才會這樣,查文斌做了停止前進的動作,示意卓雄和橫肉臉兩人先進去看看。待他們二人撥開那些蔓藤樹乾的一看,好家夥,這一眼都數不清有多少個墳包包分散在這一塊不大的地方,地上還七零八落的散落著一些棺材板和壇壇罐罐,那一看就是盛放骨灰用的,敢情這是到了一亂葬崗了。
卓雄小心翼翼的退了出來跟查文斌說了裡麵的情況,其它人就都跟著進去了,一看這麼多墳查文斌皺著眉頭說道:“先找到那個娃娃的墳要緊。”
這些個墳墓上有的有墓碑,但是上麵的字跡因為歲月的侵蝕和風吹雨打早就分辨不清了,有的則就是光禿禿一個墳包,更有的緊緊是露天的薄皮棺材一副,腐爛的隻剩下很小一部分。原本那些來看熱鬨的後生們,一個個也都失去了剛來時的興奮勁,真到了亂葬崗,那種蕭殺的感覺是能帶走一切的。這就好比平日裡我們討論太平間裡如何如何是沒有感覺的,甚至還會開些玩笑,等把他們送進了那個地方,然後把門一關,我想任何人都不會再笑出聲來,因為這個世上沒有比直接麵對死亡還要殘酷的事情。
卓雄到底是個偵察兵,他很快便發現了那個被胡長子撞到的墓碑,因為那上麵的苔蘚被人動過。查文斌也不敢確定這就是那個娃娃的墓,但終究他和那娃娃是有過一次照麵的,所以他決定卜卦問問了。
因為這時間緊迫,查文斌也就用了最簡單的方法:六爻卦。
取出幾枚銅錢,連扔了幾次,得出了一個異卦相疊,五陰在下,一陽在上。查文斌不想自己竟然得了個中下卦,心裡頭頓時有些不舒服,瞅著那墓碑一時半活兒也不知該如何下手。
卓雄見這一卦過後查文斌就沒聲了,便問道:“卦象不好?”
“不怎麼好。”查文斌說道:“這卦是個陰盛陽衰的圖,我帶了這麼多後生,竟然隻占了一分陽,可想而知這地方真有點不怎麼好來。這卦也叫做“剝卦”,陰盛而陽孤,高山附於地。這卦象說的是鵲遇天晚宿林中,不知林內先有鷹啊,看來這是知道我們要來挖他的墳的,隻要我們動手,就八成會出問題,不過這卦原本是警告君子提防小人,但是我們不是小人,這種害人性命的也定當不會是君子。所以,我就用這一分陽來賭他的五分陰!”
卓雄聽完,一把奪過身邊一後生手中的鐵鍬躍到那墳包上大喊一聲:“把這地下的害人精給拉出來瞅瞅,讓他知道咱王莊的人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說完,就是一鍬結結實實的砸在了墓碑上,頓時那塊長條麻石就斷成了兩截。
這就和上戰場的道理一樣,隻要有人帶頭打響了第一槍,後麵的戰友們就會跟著上,在某些困難的時候,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那群後生頓時來了精神,一時間黃土紛飛,那個小墳包沒一會兒就被鏟平了,根本用不著橫肉臉這樣的人肉挖土機動手,就有人喊道:“挖到棺材了!”
查文斌走近一看,一口黑色棺材的一角已經露出了地麵,尚且看不出其它。
“繼續挖,但彆給弄壞了。”查文斌吩咐了一聲過後,那群後生們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掘土。等到整個棺材都露出地麵,人們才發現它的與眾不同處。
平日裡咱們見到的棺材多半都是長條形的,一頭大一頭細,也有簡單點的是就是用木板釘起來的盒子,但這一口棺材是個人形的!
查文斌隻瞧了一眼便知道自己找對了,因為這棺材隻有通長還不足一米,約莫四十公分寬,也隻有小孩才能葬的進去。棺材按照人的輪廓造型,隻有頭和軀乾,並沒見到四肢,通體被大漆刷的黝黑。
拿出草繩來從棺材下方穿過,再弄一根棍子抗在肩膀上,一共四個後生一齊發力,“嘿”得一聲,這口人形棺材便被抬出了地麵。
但凡開館的死屍是見不得光的,那是對死者的大不敬,無論他生前或者死後犯了多大錯,都不能這樣對待,所以對人最狠的懲罰就是死後被拉出來鞭屍了。
查文斌在棺材上鋪上一層棕墊,然後把棺材上的釘一顆顆的給拔了出來,慢慢推動那棺蓋,所有人都在上麵圍成了一圈,擠不進去的隻能在外麵跳著乾著急,這幫後生誰不是頭一回看這個,但是查文斌卻冷不丁的冒出一句:“開棺過後,都得屏住呼吸,誰要是憋不出的就先出去,免得著了道。”
一時間也呼吸聲都沒了,隻有木頭移動發出的“咯咯”聲,先出來的是一雙紅色小虎頭鞋,那老虎頭繡的非常可愛,顏色也很是鮮豔。接著便是一身紅色的小壽衣,那白嫩的小手上還套著銀圈圈,等到棺蓋被查文斌輕輕放到一邊的時候,所有人都嚇到了,連同查文斌自己!
有膽子小的後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媽呀!”,丟下手中的鋤頭就跑,查文斌大聲喊道:“卓雄,攔住他,這個地方不能隨便走動!”
卓雄的一把抓住那後生的領子,其它幾個想跑的後生都被橫肉臉和鐵牛死死的攔住,他們二人要是露出凶相,也不會比棺材裡的那主要好到哪裡去,加上黑子露出自己的尖牙在那低聲怒吼,所有人都被迫留在了原地。
查文斌站起身來說道:“這林子古怪的很,你們要是執意要走,我也不攔著,但是我不敢保證你們會不會走丟或是出點其它事兒。呆在這兒,至少你們是安全的,我既然帶你們上來,就會帶你們下去。”
可以說查文斌行道這麼些年,也沒見過這樣的事情,因為這是一具他這輩子都不曾見過的屍體,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或許他就不會完全打開這具棺材了,因為這不論是對死去的人還是活著的人來說都是一種煎熬,那個畫麵或許會影響這群年輕後生一輩子。
查文斌知道,如果今天自己不能在這裡破除這個陰影,那麼噩夢會在他們的腦海中持續一生,因為這個娃娃的頭顱是用紙糊的:慘白的白紙上,用大紅的顏料畫著一張笑得極為誇張的嘴,簡單的線條勾勒出的眼睛、鼻子和耳朵都讓人不寒而栗,隻有過去的喪事上人們才會用這種紙紮的童男童女,那東西看著就是陰森森的讓人不舒服。
那東西也是查文斌最為反感的,童男童女是作為過去權貴們陪葬的犧牲品,是一種草菅人命的行為,如今有的地方還在把這種殯葬的陋習在延續。但是這個童男雖然頭顱是用紙做的,但是他的一雙手卻又是真人,而且還保存的相當完好,這在他的心頭突然有了一種極為不好的預感,慢慢的,他把手伸進了棺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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