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44章肯定是錯覺。
江隨舟下意識地應道:“啊。”
話說出口,江隨舟才意識自己說了什麼。他不由得一愣,手邊的書也放了下來。
他都跟霍無咎說明白了,霍無咎也答應了後庇護他,他既沒必要再去他麵前刷存感,也不用對他噓寒問暖。
但是……
江隨舟頓了頓,正要拒絕,視線卻不由自主地飄了床邊的坐榻上。
那方坐榻已經被收拾了,平整得沒有一絲褶皺,上頭擱著的被褥也已經被人收了起來。
看起來很是單薄,總像是少了點什麼。
江隨舟的目光那個方向停住了,忽感覺自己的臥房特彆大,大得有點空。
他一時沒有言語,反倒是旁邊的孟潛山『露』出了一番驚喜的表情。
瞧瞧!王爺睹物思人呢!
他隻覺自己這提議妙極了,笑嘻嘻地也不等江隨舟的後話,便轉身替他尋來了出門要穿的衣袍,遞了江隨舟的麵前,打算伺候他穿上。
江隨舟的目光落了孟潛山的手上。
片刻,他心底偷偷地勸了自己一句。
算了,不就是去霍無咎那裡看看嗎?這可是自己的地盤,自己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用不著瞻前顧後的。
這麼想著,他站起身來,穿上了孟潛山遞來的外袍。
也不知怎的,可能是這衣裳的料子穿上身後的確服帖,他一早上不知為何陰雲籠罩、空落落的心情,穿上衣袍的那一刹那,似乎便退去了不少。
江隨舟看向窗外。
果真應該出去曬曬太陽了。他心想。
——
李長寧將『藥』箱中的針灸器具一一擺放出來,便請霍無咎床榻上躺了下來,替他卷起褲腿,『露』出了傷口未愈的雙腿。
霍無咎這雙腿已經算恢複得不錯了,但表皮的傷痕看上去依舊駭人。隻一眼,魏楷便紅了眼眶,艱難地將目光轉向了旁邊。
李長寧替他檢查了一番,道:“將軍,您這腿上的傷勝尚未痊愈,因此治療起來也要容易一。若是等個一年半載,恐怕即便治了,也會落下病根。”
霍無咎沒有出。
他知道,對他來說,這是他欠靖王的。
若不是靖王做戲裝病,給了李長寧和魏楷入府的機會,他們雙方若想碰麵,可謂難上加難。即便李長寧有本事治他,那也遙遙無期,也絕對達不眼下的效果。
他父親早教過他,不萬不得已,絕不可虧欠他人。欠得越多,後的糾葛便越多,就會越身不由己。
欠人情,不是件事。
霍無咎閉了閉眼。
不過他現欠靖王的,已經比他想象之中少多了。這點人情,於他而言,後輕而易舉便能償還,反倒是之前,他以為的單相思,才是最還不清的東西……
他應該高興的,可是他卻高興不起來。
像是有一團捆縛住他的、令他心煩意『亂』的線,忽收走了,驟給了他太多的自由。他不覺得放鬆,反而莫名覺得空落落的。
這種輕飄飄的情緒,撩撥得他心煩意『亂』。
而床邊的李長寧,還兀自說道:“隻是您這腿傷若要治愈,要吃不少的苦頭。小人今後每會給將軍施針用『藥』,施針是為替將軍疏通經絡血脈,用的『藥』,則是替將軍重塑經脈的斷處。”
頓了頓
第44章第44章肯定是錯覺。
,李長寧接著道:“隻是這重塑經脈,會使得將軍經絡劇痛,自用『藥』起,恐怕要接連疼三五個時辰。小人思慮再三,還是打算減半『藥』量,雖說速度會慢,但多少不會那麼折磨……”
卻霍無咎出言打斷了他。
“不必。”他說。
李長寧一愣。
接著,他匆忙解釋道:“將軍,重塑經脈的劇痛與旁的皮肉傷大不相,其疼痛程度無異於刮骨。將軍即便是鋼鐵塑的骨肉,每這般挨下來,也是要人『性』命的!”
卻霍無咎問道:“若正常用『藥』,多久能治?”
李長寧道:“少則二十,多則一月。”
又霍無咎問道:“減半呢?”
李長寧說:“需要大約三月。不過將軍放心……”
霍無咎出言打斷了他。
“那不就行了。”他抬眼看向李長寧,說道。
“哪有這麼多閒工夫耗這裡。”他說。“隻管治,不必減半。”
李長寧有不解。
這……雖說靖王府不是什麼地方,不過如今看來,也是風平浪靜。
將軍是急什麼?
再看向霍無咎,卻他已經閉上了雙眼,開始閉目養神了起來。
李長寧隻得應下,轉身去整理銀針了。
卻沒看,床榻上閉上了雙眼的霍無咎藏袖中的左手,有煩躁地握緊了。
他自沒什麼急事要做。
南景一時半會不會殺他,北梁初建朝廷,國庫空虛,除他之外又沒什麼良將,短時間內沒有將他救回去的能力。
但是他就是想快一將靖王的人情還了。
他隻自己現心煩意『亂』,全是因為與靖王有虧欠和牽扯。想必等將這還清了,他霍無咎便仍是原來的霍無咎,不會再被一個不相乾的人每牽扯心思,煩得總想殺人。
——
頭漸漸高了,魏楷守小泥爐邊,正幫李長寧看著『藥』。
他打著扇子扇火,時不時往床榻上看一眼,便他們將軍的腿上,漸漸『插』上了銀針,一根根的,光下微微泛著光。
他單從遠處看著,都覺得有『毛』骨悚。
這麼多針,紮身上得是什麼感覺啊?光想象一下這玩意招呼自己身上,魏楷就覺得有點『毛』骨悚。
不過,他對他家將軍,向來有種盲目的自信,像信奉神明一般。
從他跟隨他們將軍開始,有什麼事是他們將軍做不的,又有什麼坎是他們將軍過不去的?
從來沒有。
即便這次他們渡江被俘,也是因著北梁的軍隊出了問題,全不是因為將軍。
想這兒,魏楷的心情有凝重。
吳千帆。
他與吳千帆二人,從前一直是老侯爺的人。侯爺陣亡之後,他們兩個便一追隨了將軍,可謂是將軍的左膀右臂。
他人笨,吳千帆卻比他聰明的多,交給他們的事,向來吳千帆做得更妥帖。
也正因為如此,此番渡江,他跟了將軍身側,而後續的數十萬大軍,則交給了吳千帆。按著他們的計策,他們率部連夜渡江,埋伏南景城外,此後再由吳千帆率軍,待大部隊渡過大江之後,再由將軍指揮發起進攻。
但是,南景卻不知為何提前有了布防,將他們圍困了大江以南。而原本應率部跟來的吳千帆,卻一直沒有音信。
第44章第44章肯定是錯覺。
是出了什麼問題嗎?
魏楷與吳千帆都是老侯爺陽關收養的孤兒,從小一起長大,對吳千帆的人品半點都不懷疑。他奮力保住『性』命,領著剩無幾的部眾四處打消息時,也一直探著來自北梁的信息。
許是渡江時遇了伏擊,或是江水漲落,使得他們出了什麼狀況?
卻是半點消息都沒有得。
魏楷對著『藥』爐漸漸出起了神,一直一道清脆的音,打破了房中的安靜。
“靖王殿下來了。”那侍女進來報道。
魏楷一愣,忙看向李長寧。便李長寧的針已經施得差不多了,此時也看他。
他看李長寧衝著他擺了擺手。
魏楷連忙朝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去,便爐上的湯『藥』已經開始沸騰了。
他連忙將湯『藥』從爐上端了下來。
他們忙碌的功夫,已經有腳步了門口。幾人抬頭,就那靖王雍容地裹著深『色』的披風,徑直走進了房中。
魏楷忙跟著李長寧衝他行禮。
卻不等他們二人跪穩,就靖王略一擺手,道:“起來吧,該做什麼做什麼,本王不過閒來無事,過來看看。”
魏楷偷眼去看他。
便那靖王行了床榻邊,隻看了一眼他們將軍的腿,便匆匆收回了目光。短暫的一眼,便讓魏楷看,這靖王顯是被他們王爺腿上的銀針嚇了,以至於不敢直視。
魏楷心中冷笑了一。
哼,這種南景的權貴向來如此,心狠手辣,卻又膽小得很。自己都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實則連點血腥都看不得。
實是最惹人討厭的紙老虎了。
哪兒像他們將軍?傷他身上,針也紮他腿上,卻麵不改『色』,還一直閉目養神著呢……
嗯?將軍?
魏楷心中正得意著,目光不由自主地落了他們將軍臉上。
卻一直靜靜閉著眼的將軍,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他的臉雖遮擋錦帳下,但魏楷恰站角落裡,正能從錦帳的縫隙中看他。
便他們將軍,隔著厚重的錦帳,竟是看靖王。
魏楷從沒過,那般冰冷又目空一切的黑眼睛,居……居會『露』出這的神『色』。
他似乎很盼望對方,時又很想掩飾住這種情緒一般。他雖麵無表情,魏楷卻隱約覺得他似乎有愉悅,但卻又似乎夾雜著幾分怨懟,百轉千回的,使得他的目光特彆的深。
魏楷都看愣了。
就這時,他了李長寧的音。
“傻小子,發什麼呆?”
教李長寧一訓,魏楷才回過神來,便李長寧不知什麼時候走了他的麵前,將那爐『藥』端走了。
一邊走,李長寧還一邊陪著笑,對江隨舟解釋道:“這是替夫人調養身的『藥』。夫人整待房中,身多少有虛弱,若不用『藥』,恐怕受不住這種程度的針灸……”
魏楷站原地,目光又飄了他們將軍臉上。
這次,將軍看他。
那雙黑曜石似的眼睛,又冷又硬,仿佛剛才他看的那百轉千回的深,都是他的錯覺一般。
隻一眼,便將魏楷凍得清醒過來。
錯覺。他心道。
肯定是錯覺。
他們將軍拿眼去看靖王,還能有什麼深意?
就算有,那也是想殺之而後快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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