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過了一夜。
第二日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暖白的光讓人恍如隔世。
又宛若新生。
昨日仿佛是一場噩夢。
夢醒了，她還是那個驕傲任性的穆雪。
她眼中似乎有光層層破碎，閉上眼將魔丹一口吞下。
母親死了也就死了吧。
好在不是死得全無用處，不是嗎？
穆雪收拾好心情，帶著穆青雲立刻趕往水雲山。
那裡好戲正開場呢。
她不好過，那麼所有人，都彆想好過！
原本她還在意著修仙界的生靈塗炭，不願意屍橫遍野。
如今一條康莊大路卻在眼前緩緩鋪開。
“穆青雲，讓我們去幫魔族一臂之力吧。”
穆雪嘴角咧開，迫不及待看著雲昭自投羅網的那一天。
————
西洲城門外。
隨著修士回援，不止守城的壓力驟減，甚至連續發起三次反攻。
本來城門外虎視眈眈的魔族已經打算退守，聽聞已經有修士從魔族後方開始收回失地，前後戰距過長，魔族壓根騰不出手去守身後的城池，隻能任由自己被前後夾擊。
但今早魔族突然氣勢大增，一批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魔化人開始加入他們，攻勢甚至空前猛烈，差點城門被破。
明琅手中的鳴鳳劍劍光流轉，飛身從城池急掠而下，低頭俯視那群魔族時，平直的黛眉平滑如鋒，看人便如利刃出擊，落地闖入魔族堆大開殺戒，引得身後修士心底讚歎，同樣揚身而起。
一場大戰結束，魔族暫時性撤退。
明琅收回劍往回走。
周圍人卻在無意識與她拉開距離。
“那就是清風明月宗首席大弟子？真想不到，樂修也能練出這麼淩厲的劍法！”
“快彆看了，清風明月宗私藏魔物，差點害了整個西洲，她如今不過是作個秀，把清風明月宗摘出去，否則來日執法堂清算，她一樣要被廢了修為處以極刑。”
“竟然是這樣啊……”周圍人眼中的驚豔轉眼變為鄙夷。
明琅明明聽的一清二楚，也隻是麵無表情地走回城內。
最前麵的魔族最凶殘。
每次打殺都會一身傷，她已經習慣穿著暗沉沉的玄色衣裳，無形間竟然與雲昭十分相像。
想起那時在清風明月宗見她的場景，漫天劍光摧毀天魔之井，也讓清風明月宗及時收手，一切還來得及。
那群人說的沒錯。
她是為了替清風明月宗贖罪而來。
隻是，師尊師姐她們，好像不要她了……
明琅獨自坐在城池一角，明明是在調息，神識一刻也沒放鬆，魔族喜歡偷襲，防不勝防。
“小師妹。”遠處傳來一聲輕微又熟悉的呼喚。
明琅睜開雙眼。
“大……”明琅想起清風明月宗對藍月息的懲罰，本想喊大師兄，話到嘴邊硬生生變了。
“藍月息。”
明琅起身，眉目間少女的鮮活儘數散去，此刻她秀眉平順，眉眼斂著氣息，看起來成熟不少，竟然有幾分斂流風平日裡的喜怒不形於色。
藍月息原本激動的心也平靜下來，“我來幫你了。”
“你……”明琅內心仍然牽掛著他，但她早已想明白，藍月息妖獸化形之身，留在清風明月宗隻會埋沒他，他並不願成為一介輔修。
於是開口道：“你與清風明月宗已經沒有關係了，不必再回來。”
“也不要再喊我小師妹。”
明琅明麗的雙眼中多了堅毅，看向藍月息時，不躲不避，與當初羞澀嬌嬈的模樣天差地彆。
藍月息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一張臉冷峻起來，“好，明琅。”
“你也不必將我當作大師兄，如今我隻是修仙界中與你共同抵禦魔族的一份子。”
兩人相顧無言，微微錯開身去。
身後的雲溪看見明琅熱情揮手。
“明琅——”
她顯然也看見了雲溪，還有一旁氣質沉穩的雲昭，於是鬆了口氣，越過藍月息去和雲溪擁抱，“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雲溪笑得極暖。
明琅在此守了多久的城池，便有多久沒人與她說過話了。
仿佛與彆人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隻能將心中的情感全都發泄在魔族身上。
而雲溪的擁抱帶著太陽的味道，抱的她心裡一暖，仿佛那些陰雲籠罩的角落被乾燥的陽光曬乾。
此次雲上宗來了不少人，是為了將魔族精銳徹底絞殺而來。
十萬魔兵，除了駐守在其他城池的兩萬和這些天死傷的，大約還剩五萬。
守在這城門的分幾波進攻打消耗，日夜不停，
那些修士也日夜不停地守城，如今快撐不住了，青雲宗和雲上宗再次派了弟子前來。
原本分散各處的魔兵，也在暗中集聚。
那些好不容易攻下的城池，也在一一變為空城。
似乎所有的魔族妖獸，都在往西洲的方向行進。
他們唯一的目標，便是玄間山封印。
一場大戰不可避免。
顧昭昭登臨城門，看著天光驟變，風雲漸起。
陰風怒號，黑色的魔氣從四麵八方湧來，在天空中聚集成雙眼空洞的骷髏頭模樣。
骷髏則是由萬千修士的怨魂煉成。
萬魄招魂陣。
顧昭昭似有所感，目光落在那骷髏頭下麵，果不其然看見穆雪。
而她身邊站著的，果真是穆青雲。
除了穆青雲，青雲宗大部分弟子也行屍走肉般站在下麵。
匆匆趕來的穆扶蒼咬牙痛罵，“殺千刀的叛徒，竟然把手伸向同門師兄弟，那個蛇蠍毒婦，拐走青雲不算，竟然殘害我青雲宗五千弟子！”
穆扶蒼看著底下的穆青雲，恨不得把眼睛瞪出眼眶，飛到穆青雲身邊，在他心上砸出兩個血洞！
那是他的同門師兄弟，他看著他們入宗門修煉，每一個人都喊他一聲大師兄，他怎麼能任由穆雪那個妖女生生將人煉成魔族傀儡，連魂魄也咒詛成怨，永世不得超生！
穆扶蒼此刻真的對穆青雲失望了。
顧昭昭聽著穆扶蒼的聲音，從懷裡拿出個藥瓶。
“你若是能接近穆青雲，將這個喂給他，或許他還能恢複些許神智。”
穆扶蒼看著顧昭昭捏著丹藥瓶的手指，憤恨道：“他恢複神智又有什麼用！那些同門弟子還能再活過來嗎？”
他滿心傷痛，恨不得此刻殺了穆青雲。
顧昭昭聲音冷然，“也不止是為了他，若是其他人，用這丹藥，還救得回來。”
“穆青雲，你不救就算了。”
天色徹底黑下來，風卷起飛沙走石，所有人都神情肅穆，黑白分明的兩方靜立對峙著，無聲的殺意相互碰撞，隻需一絲火星，就能引發毀天滅地的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