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雨青氣的臉色通紅。
他一向自封小龍王,是媲美龍王的美稱,如今落在北王口中,竟然成了侮辱。
司雨青瞪著北王,氣到說不出話來:“好,好樣的,敗軍之王,何敢言勇?”
“是你自斷生機,可怪不得彆人!”
司雨青大手一揮,手下兵將蜂擁而上,廝殺聲漸起。
司雨青就站在原地看著北王以一當十,一刀橫掃無人可接。
墨色的妖力圍繞在他周身,即使隻有一隻手,那刀也純熟得像有自己的生命,在他手中宛若第二隻手。
他的身手果真名不虛傳。
司雨青看著北王打得英勇無匹,自己卻不敢上前一步。
他眯起眼危險地看著顧昭昭,“你怎麼不上?”
“屬下離開就沒人保護大王安危了。”顧昭昭忠心道。
司雨青心裡一暖,看著忠誠臉的顧昭昭,還有一旁一臉單純的雲溪,沒再說話。
北王實力確實高,但司雨青也不是什麼單純的草包。
他手中有一把無視一切堅硬之物的摘星箭,雖然用的是普通的弓,但穿透北王的鎧甲取他性命足夠。
司雨青目光盯緊奮力廝殺的北王,瞄準那鎧甲包裹下同眾生一樣脆弱的心臟。
他似乎已經透過銀甲與皮肉,看見那顆支離破碎的血紅色心臟。
司雨青的嘴角隨著逐漸拉滿的弓弦越咧越大。
破空聲響在耳畔。
箭雨劃出一道淩厲利落的弧線,被那隻力大無窮的手抓住尾羽,硬生生阻止它穿進心臟。
一雙身經百戰的眼越過聲勢浩大的廝殺直直看過來。
甚至微微挑起嘴角,露出不屑的笑。
似乎在說陰溝裡的狗鼠之輩,隻會背地裡耍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司雨青對上北王的眼,他似乎聽見自己丟盔棄甲的聲音。
他內心是敬佩他的,可是一種更加瘋狂的感覺戰勝了對方的死亡凝視。
他要讓這樣鐵骨錚錚的漢子,死在他手裡,踩著他的屍骨,揚名立萬。
司雨青看著那雙手抓住了天品法器摘星箭,可他心底絲毫不在乎。
隻要能殺北王,彆說最頂級的天品法器,就是神器,那也值了。
“彆掙紮了,束手就擒吧。”司雨青勢在必得。
手心再次張弓搭箭,用的是普通的箭羽,可他心底無比清楚,北王就要沒了。
這海域,很快就會隻有他一個王。
箭矢被他用全身力量射出。
正朝著那脆弱的脖頸而去。
而北王甚至顧不得拔下心窩處的箭,仍然在提刀奮戰。
司雨青目光亮起。
一道慘叫聲傳來,接著是撕心裂肺的嘶吼。
“我等誓死追隨北王!”
一直跟隨北王的副將挺身而出,一箭穿心。
那雙如野獸般壓抑的眼睛青光乍亮,北王內心活捉司雨青與其和談的想法徹底破碎。
這種鼠目寸光的小人,不值得與之為伍。
北王的手下看見這一幕,也瞬間被激發了最後的鬥誌。
他們已經被逼入死路,隻能奮力一搏。
平日本就英勇無雙的軍士們紛紛像打了雞血,手中兵器揮出殘影,更是不知疲倦。
那些殘兵爆發出最後的孤勇,哪怕是死,也要同歸於儘。
對他們來說,死並不可怕,但若是死在司雨青這樣,隻會躲在手下背後搞偷襲的豬狗之輩手裡,他們死不瞑目。
於是紛紛默契地向司雨青所在的地方突圍。
一時間哪怕西王軍數量上占據絕對優勢,也被他們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司雨青咬牙切齒,“弓箭手,給我上。”
他往後退了退,一批弓箭手射下漫天箭雨。
墨藍色的海域像下了一場流星雨。
顧昭昭目光渺遠,北王確實是一條漢子。
即使漫天箭雨,他也從來沒想過退在士兵身後,而是以自己偉岸的身軀和無雙的刀術,殺開重圍,一刀鮮血飛濺,腳上踩著幾人頭顱一躍騰空,手持利刃朝司雨青劈來。
司雨青大叫著。
“快給我擋,給我擋啊!”一手拉過身旁的顧昭昭,卻被人反手擰住,一腳踹飛出去。
北王一刀穿心。
司雨青驚恐的雙目大睜,死的驚疑又恐懼。
落地的北王已經強弩之末。
西王軍四散潰逃。
失了主心骨,他們宛若無頭蒼蠅般亂竄,卻被北王軍亂刀砍死。
雙方打得格外慘烈。
北王目光灼灼看著顧昭昭,一刀插在地上直起身子。
即使如此狼狽,他也不見落魄。
背脊挺直如山嶽厚重。
“是你在幫她。”
顧昭昭目光平靜地看著他,並未言語。
身後的雲溪反而手中利劍出鞘。
東王早該追過來。
如今卻沒有動靜。
而眼前的小妖卻伸手“幫”了他一把。
非親非故,怎會是幫他?
西王怎麼會敢半路伏擊?
還有遠處追來的不同凡響的嘶吼,那是隻有洛水才有的鐵騎聲。
可他明明記得,洛水水軍明明是一群死氣沉沉隻知道服從軍令的軍隊,沒有厲乾在,根本不足為懼。
可耳邊的廝殺聲卻聲勢震天,帶著勃勃的野心與氣勢,像是要踏平路上的一切阻礙。
這才是他心中最理想的軍隊。
也是足以令他此刻絕望的軍隊。
他手下的殘兵能打敗司雨青手下的四萬兵將,卻無法再打贏此刻已在眼前的沉沉鐵蹄。
顧昭昭退了一步,眼中的笑冰冷而無情。
符渠飛身下馬,身邊的士兵立刻將北王所剩不多的屬下連同北王團團圍住。
為首的女子什麼也沒說,隻是走向顧昭昭的步伐快了幾步,將人狠狠擁入懷中。
耳邊傳來一聲鄭重的道謝。
顧昭昭眼中冰雪消融,“該謝的,隻有你自己。”
北王見大勢已去,哈哈大笑著扔下手中的大刀。
奮力拔下胸口的箭就要刺向頸窩。
卻被藍月息阻攔。
藍月息好看的眸子盯緊他手中的箭羽。
這是他尋了很久的摘星箭。
當初他答應為明琅另尋一把良弓,摘星弓已經有了,卻沒有與之相配的箭矢。
如今遇上了自不可能放開。
“想死的話,用這把刀。”藍月息一腳將北王剛扔下去的本命武器踢起,伸手遞給了他,另一隻手十分迅速地將染血但仍然精致漂亮的箭羽奪過,眉眼間竟然為其被臟血汙染而可惜。
北王氣憤地看著藍月息,嘴中終於爆發出一句真心實意的臟話。
符渠聽見那聲臟話,不悅轉身,對上北王浴血的模樣,嘴角戲謔勾起。
“彆來無恙啊,北戰。”
北王原名北戰,真真正正靠著一把刀殺成一方妖王的存在。
也是當年將鯉人族逼得退守最後一塊外圍領地進入中心島嶼的人。
“要殺要剮動作快點,本王不是那群貪生怕死的窩囊廢。”北戰瞪著符渠,示意她讓藍月息讓開。
符渠揮手讓藍月息退下,藍月息眼底隻有那根摘星箭,根本不在乎北王是生是死。
她一身銀甲鮮亮乾淨,一滴血也無,卻滿身殺氣。
笑吟吟地朝北王走來。
兩邊的士兵讓開一條道。
對她很是服從。
“北戰,你的手下,死的差不多了呢。”
而她的手下,卻多了不少。
北戰瞪圓了眼睛不說話,隻是鼻子出氣多。
“你若是歸降我,我不僅留你一命,還留這些人一命。”
北戰嗤笑,以為符渠說的是身邊所剩無幾的殘兵。
卻見一旁的士兵押了一群妖過來。
那是從東王手裡逃脫的妖。
當中既有士兵,又有平民。
當時逃脫的士兵並沒有自己逃跑,反而不顧自身安危,將那些關押起來的平民全都放出來,甚至一直在後麵掩護他們逃跑。
自然被符渠儘數抓獲。
符渠目光看著北王似乎有幾分熱切。
那不是一種困囿於情愛的目光,也不見絲毫旖旎曖昧,而是一種見到可利用之物的欣喜,是獵人見到刺刀的興奮。
“北戰,歸降我,我封你為後。”
四周嘩然。
連同北王的子民與手下,甚至連帶著與他浴血奮戰的將士,皆用一種震驚的目光看著兩人。
偏偏符渠那張美豔無邊的臉貼近北王。
鮮豔的紅唇擦過他側臉的傷疤,盈盈耳語隻有他能聽得見:
“北戰,你曾說終有一日要我臣服於你腳下。”
“如今,你的報應來了。”
符渠那張冷若冰霜的臉漾起笑,格外嫵媚高貴,甚至讓周圍的人都以為自己置身純淨華美的冰晶宮,而不是屍山血海的戰場。
她像高高在上的仙女,張口給了北王恩賜。
周圍屬下原本反抗的心思歇下了。
若是北王與聖女成婚,兩人一統海域,他們不都是還是北王的子民。
更何況聖女有意,北王也太不識好歹了。
北王屬下看北王的眼神都變了。
偏偏北王的心碎成了冰塊。
這女人是來羞辱他的。
就因為當年他一句口舌嘲諷。
“不可能!”北戰一張臉臭的要命,“我絕不會同意被一個女人如此羞辱!”
“符渠,你死了這條心,我就是死——”說著,北王意識到大刀還在自己手裡,立刻砍向自己脖子,卻被符渠一腳踹飛出去,就連手中的刀也脫落在地。
哐當一聲落在地上,仿佛連同他自尊破碎的聲音。
他不能活著跟著符渠,不然以後的日子指不定被怎麼羞辱。
他北戰英勇一生,征戰無數,一世英名絕對不能毀在一個女人手裡。
還是一個妖女!
北戰狼狽抬頭,卻被五花大綁。
符渠看著周圍的士兵,“北王士兵,守界有功,凡是歸降,皆得封賞。”
“若是反抗,格殺勿論。”
那群屬下彼此對視一眼,立刻雙手放下兵器,“我等願意歸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