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雲出手愈發狠厲，劍光直接劃破空間，讓人眼中的場景不斷被割裂成碎片。

顧昭昭劍出如龍，帶著佛家的金光。

那些細碎的宛若鏡片的劍光劈至她身上立刻被洪鐘一般的護罩震碎。

她的劍影不若之前淩厲，反而帶著一股柔和之意，那是悲憫天下的慈悲之心。

“重雲，我可憐你。”

顧昭昭手中揮出的劍光從重雲眼前一晃而過，無聲無形，卻輕而易舉穿透了他的身體。

他心上生出緩緩的脈搏跳動，心痛之感細細密密漫延。

而他周身被燦金色的巨大蓮花包圍，看似淡雅出塵的蓮花，卻從花心長出比劍尖鋒利的巨刺，巨大的苦澀之意席卷而來。

重雲壓根不把顧昭昭的攻擊放在眼裡，能打敗他的千虛劍法隻有一人能使出，他對世間劍法了如指掌，能在劍道上與他一戰的人屈指可數，而能戰勝他的，一個也沒有。

可他不明白，為何這毫無攻擊性的一劍，竟然能讓他起這麼大反應，短短一秒，竟讓他宛若置身當年。

顧昭昭有句話並未說錯，他也在幻境中扮演著一個角色。

那個奪走雲煜赤所有寵愛的皇子雲煜陽。

不同於幻境中被顧昭昭從一開始就“解決”掉，事實遠比幻境殘忍。

不管後來的人如何更改，雲煜赤始終沒得到她想要的，正是因為現實太過慘烈，所以她的一縷殘魂才會一直困在這裡尋找出口。

顧昭昭看著重雲麵無表情，“瑕赤仙尊的執念早已化解，如今身在困境中的，是你而不是她。”

瑕赤仙尊在輪回幻境中已經心滿意足，可重雲卻將那縷殘魂捏在手裡，不願放她去往生。

“彆以為你破了她的執念就自以為了解她，”重雲麵目扭曲，渾身靈力也在不受控暴漲，“她的千虛劍法已經大成，隻差一步就能登仙，卻要為了曾經拋棄了她的國家放棄一切。”

“她怎麼會甘心！”

“怎麼會甘心為那群螻蟻赴死！”

重雲記憶中白衣飄飄的清冷身影越來越清晰，那雙眸子裡永遠帶著視死如歸的決然，以至於連深入骨髓的悲傷緊緊壓下，他奪走了她最想要的母愛與國家，尊重與自由，她卻冷然說著不在意。

“若是你能戰勝我，我就能放下了。”

他苦練劍法，隻為有朝一日與她一同劍道飛升。

那時她就能毫無芥蒂地與他相處，他就能獲得她的原諒。

可這一切都被該死的魔族、貪婪的世人還有那群虛偽自私的修仙者毀了。

本該迎接兩人邁入合體期的雷劫卻幫著魔族讓她魂飛魄散。

而那群修士竟然見死不救，放任她一人對抗魔族與天劫，連護法也沒有。

而自己也在飛升和她之間猶豫了。

隻要她再堅持幾秒，他不會讓她一個人玉石俱焚。

可是沒人給他猶豫的機會。

重雲看著顧昭昭殺機凜然，一劍破開周身的金色佛蓮，劈天裂地般的劍氣朝著顧昭昭衝來，直接將鬼王塔劈成兩半。

顧昭昭看著眼前的廢墟，手心灼熱感越來越強，一道明亮的藍色從鬼王王座中飛出，顧昭昭一躍而起，將其握在手心。

歸屠則用儘全力替她擋著重雲的劍氣。

儘管這樣，兩人還是受了不輕的傷。

歸屠被細碎的劍刃劃得渾身是血，而顧昭昭一身玄衣身姿挺立。

重雲目光落在她手上的命魂書上，握緊了手指。

顧昭昭一把抓住歸屠躲進時空之門中。

“重雲，你利用我，我也利用了你，算我們扯平了。”

時空之門轉瞬即關，重雲眼中氤氳著極致的寒。

他倒是小瞧了她。

顧昭昭掌握的時空之門隻能在一定範圍內使用，此刻她與歸屠兩人不知道被傳送至何地界。

歸屠吃了丹藥，除了靈力損耗過大需要時間恢複，身上的傷也需要時間修養，這意味著短時間內，他無法再與重雲對抗。

顧昭昭看著身後無人追上來，猛地鬆了口氣。

她故意激怒重雲，就是想借著他的手劈開鬼王塔，裡麵藏著的命魂書自然會受驚飛出來。

命魂書一向歸鬼王掌管，輪回之路在哪，命魂書就在哪。

當務之急是儘快將雲溪的神魂召回，命魂書與輪回息息相關，若是命魂書受損，整個輪回就亂了。

她看著手中不甚安分的卷軸，思索著該如何使用。

如今還得尋一個安全的地方，否則隨時可能被重雲抓住。

她能趁他因為瑕赤仙尊的事分神，利用時空術逃走，這樣的機會不會有第二次。

等他回過神來，保不準會過來追殺她。

歸屠扶著顧昭昭的肩膀，有些脫力，“小祖宗，要不先從鬼界離開呢？”

顧昭昭將人半扛著，神識謹慎地探查周邊，“傳送法陣隻能使用一次，先送符渠和藍月息離開了，除非那邊有人來接我們，否則我們不能再用法陣離開。”

歸屠一陣心累，“鬼界之門不是我們能打開的。”

“若是符渠能順利拿回傳承寶珠，或許——”顧昭昭沉吟道。

“那個穆雪身邊的黑衣人修為很高，厲乾與他一戰也隻有五成勝算。”歸屠打斷顧昭昭未說出口的話，語氣中帶著些許煩躁。

在這裡留的越久越不安全。

尤其是他如今的狀態，鬼界靈氣稀缺，再次和彆人動起手來，他沒把握能在這裡闖多久。

顧昭昭想起厲乾仙尊臨走之前的話，“厲乾仙尊還送了陌顏她們過來，或許現在去找還來得及。”

歸屠睜開眼看她，眼底難得有了些光亮，“去哪找？”

“長庚殿。”

顧昭昭語氣篤定。

歸屠摸了摸光頭，一臉疑問，但並未言語。

鬼王塔在入口處是為了擋住許多不自量力想闖鬼界的人，塔中的輪回石善於利用人們各種執念將人困住，那些無法往生的魂魄會被命魂書慢慢吸收。

而長庚殿則與人的壽數相關，也是最為要緊的地方。

多少人來鬼界隻為了在長庚殿看一看自己壽命幾何，竊幾許光陰。

哪怕是帶著妖的魂魄來到長庚殿，也能延續不少的壽命。

許多修士會帶著瀕臨死亡的契約獸來這裡，將自己的壽命分些給它們。

修士的壽數不定，比如築基期隻有百年壽命，百年內不突破金丹，便會如凡人一般衰老死去，但若是到了化神境，便有千年壽命。突破化神境之後，上萬年的壽命分些出去反而是種解脫。

顧昭昭想著厲乾說的活死人。

身為一代仙尊，如今半步成仙，他的話不會是憑空猜測。但自己的記憶裡，關於陌玄機卻是少之又少。

大概在前世時，陌顏和陌玄機都是早亡之人，雲上宗的幾個親傳到後來，除了她走火入魔，竟然都死了。

她對陌玄機的身份有所懷疑，一邊替歸屠護法，一邊細細思考。

顧昭昭問空間域內的團團，“你聽說過活死人嗎？”

作為活了上萬年的凶獸，這點見識不該沒有吧。

顧昭昭心想。

團團的人形虛影出現在顧昭昭識海中，肩膀上坐著白嫩嫩的小雪女。

他語氣輕蔑，“什麼活死人，鬼界的人為了逃離冥府前往修仙界修煉的托詞而已。”

難得有機會對自己的契主進行說教，團團眼神輕微劃過肩膀上的小雪女，隨後落在顧昭昭身上：

“第一任鬼王當年在修仙界大道得成，以血肉之軀鑄就看守輪回的輪回台，才成了如今的冥界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