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雲手中劍清亮逼人，攝人的寒光劃過穆雪的脖頸。

穆雪隻是看著他，那雙看見他便露出無邊笑意的眸子第一次沒有任何情緒。

穆青雲竟然在此刻心緒雜亂。

一瞬間他竟然想起在幻境中看見的雲昭。

也是一樣失望到絕望的眼神。

穆雪定定站在原地，滄海月明珠已經被她契約，若是想要她歸還，除非此刻他殺了她。

她在賭，賭眼前人對她並非沒有一絲情義。

哪怕隻有心軟，那也夠了。

她沒能力從穆青雲的劍下逃脫，可穆青雲就能狠的下心對著她下死手嗎？

不一定。

穆雪靜靜閉上雙眼，甚至卸掉了全身防禦。

她將心口的護心鏡扔在地上，“哐當”一聲，顯得這個夜寂靜極了。

除了兩人的呼吸聲，竟然什麼也沒有。

她感受到脖頸上橫著的冰涼。

可她沒有退路。

反而揚起脖子更進一步。

“殺了我。”她櫻唇微張。

皎潔的月光從門外斜照進來，像落了滿地銀霜。

穆青雲的劍往前抵了抵，那雪白的脖頸上便有血絲滲出。

穆雪手心緊了緊。

恍然間，她聽見收劍入鞘的聲音。

那雙盈盈水眸睜開。

“滾，從此以後，你不再是青雲宗的人。”

穆青雲轉身，握著劍柄的手青筋暴起。

穆雪卻知道，她賭對了。

沒有任何猶豫，她飛身而起，幾乎頃刻間身影消失。

穆青雲肯讓她走，已經是用儘了所有情分，他可能再幫她掩藏著什麼，最遲明天，青雲宗那些長老就會知道她盜走滄海月明珠之事。

她要儘快離開。

重雲此刻也在玄間山，她不能去見他，但是有了這珠子，她就能去拿千星流粼。

她要在這方世界被徹底毀滅之前，飛升成功。

另一邊，顧昭昭也成功拿到了千手佛笑蓮。

歸屠難掩眼中的驚詫，似乎不相信她竟然有這樣的本事。

劍光如幻如影，手腕翻轉間是極儘詭譎的招式，卻劍劍點到即止，鋒芒儘顯卻不傷一人。

歸屠摸了摸自己的刀柄，他出手是衝著彆人要害去的，當初一心複仇，根本不留後路。

不給彆人留，也不給自己留。

有此成就，全是一刀一刀砍出來的。

哪怕是他潛心向佛多年，心底戾氣也沒有徹底化解，有時一個眼神或者是一個夢境，那種屍山血海的記憶便會如潮水般湧來。

他的手心微微出汗，帶著些許粘膩感。

顧昭昭抬首一個眼神，卻讓他渾身一涼。

千手佛笑蓮在她手心悄然盛開。

淡淡的金光籠罩著她那張臉，明明沒什麼表情，卻讓他覺得有種大愛天下的光輝。

真是笑話，明明他們是一樣的人。

歸屠將刀收起，頗有興致問道：“這佛荼禁地明明隻能有玲瓏赤子心的人進入，不止你進了，她進了，”歸屠看向雲溪，一隻手摸著下巴，“那個女修也進了。”

那個女修就是穆雪。顧昭昭心知。

雲溪自然清楚自己一個半魔血脈的人不可能有什麼玲瓏赤子心，猜測道：“或許我是借了大師姐的光也說不定。”

她也許沒有，可她師姐不一定。

顧昭昭似笑非笑道：“你不也沒有。”

“我哪能一樣，我是被當成罪人關進來的，同那些瘋了的凶獸一樣，這對你們來說是尋寶之處，對我們這些‘窮凶極惡’之人，可就是不折不扣的懲戒之地了。”

歸屠和顧昭昭雲溪混熟之後，也打開了話匣子。

將近幾百年沒有與人交流過了，驟然間得到先祖赦免，能夠以自由之身出去戴罪立功，他竟然體會到難得的欣喜之情。

“我帶著通天塔，沒道理攔著我。”

就算敢攔她，還敢將通天寺那群祖宗一並攔在外麵？

“至於穆雪，那我就不知道了，或許是你們那小佛子帶進來的。”顧昭昭看了歸屠一眼，緩緩道。

“這個時候，那小佛子肯定已經跑回通天寺問自己的身世了。”

她動了動肩膀。

那日那些話半真半假。

童寂是人間的小皇子不錯，可他沒有七竅玲瓏心，卻實實在在有著玲瓏赤子心，不是佛祖銜口而生，卻實實在在與佛家有三世之緣。

隻不過她才懶得管教什麼叛逆佛子，更彆提抓人回家。

讓他自己跑回去，總不能還丟家門口了。

她按著眉心，“還有一個沒回去，那個叫迦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