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弟子謹遵師父教誨。”顧昭昭恭恭敬敬朝始祖行了個拜師禮,立刻回過頭來誌得意滿地看向歸屠。
“弟子取千手佛笑蓮有大用,能否請佛門弟子幫個忙?”
顧昭昭如今人小輩分大,一堆老祖裡麵排第二,誰敢說一個不字?通天塔都在她手裡了,何況隻是千手佛笑蓮。
始祖擺了擺手,“隻要是為了天下蒼生,就算要我的命都可拿去,區區千手佛笑蓮,有何不可。”
說完一臉疲倦,像是有些累了,“彆再折騰通天塔了,我們這些老骨頭經不起折騰。”
說完率先消失。
顧昭昭收起通天塔,一雙眸子裡滿是狡黠。
歸屠還以跪拜之姿坐在地上,顧昭昭緩步挪至他身邊。
“歸屠前輩,還請你助我。”顧昭昭心裡十分清楚,若是有歸屠的幫忙,千手佛笑蓮幾乎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之力拿在手中。
可若是真真把眼前人惹太過,他私底下使絆子,她也無可奈何。
畢竟這人除了他仙去的師父的話還聽一聽,其他人的話,卻未必管用。
歸屠陰沉沉站起來,睨了一眼顧昭昭,“我還真沒想到,你有這樣的本事。”
顧昭昭微微一笑,並不應答。
“前輩想過出去嗎?”顧昭昭跟在歸屠身後往蓮池邊走去。
千手佛笑蓮正開在蓮池中央,金色的花瓣將整片池水照得金光粼粼。
這種光芒聖潔又超脫俗世,甚至比寺裡的佛光還要明亮不少。
歸屠冷笑一聲,“出去?”
他殺了多少人,真當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了?
自從被關在這裡贖罪,數百年如一日地打坐修煉,如今他連死在自己手下的有多少人都記不清,更彆提那些人的臉和為什麼殺人。
讓他懺悔罪行,何時真心悔過方可離開。
他這輩子都離不開。
他何錯之有?
顧昭昭聽見他不屑的聲音,知道自己此刻對於他而言隻是一個一無所知的陌生人,她的話並不能取得他的信任。
“我知道前輩曾背負血海深仇,既然是手刃仇人,那何罪之有?”
歸屠難得側目認真看了眼前身形挺立、意氣風發的少女一眼,雖然和他相比有些纖瘦,不像是能抗住他一刀的人,但少女眉眼間自帶浩然正氣,眉目深邃,鼻梁高挺,唇邊那抹笑儘是自信之態,她雙手環胸抱著一把晶瑩剔透白玉無雙的寶劍,看起來溫潤而澤,說出的話卻憤憤不平,仿佛為他真心覺得冤屈。
雖然他也覺得自己做的沒錯,起初剛被關進這裡,是滿心冤屈。
可時間是個好東西。
到如今他已經忘卻那些前塵往事,那些快意恩仇都像是另一個自己上一輩子的事了。
“哼,油嘴滑舌。”歸屠第一次聽見有人站在他這邊,而不是站在道德的製高點,如同飛升的佛祖一般高高在上地指責他為禍修仙界。
為那些枝葉繁茂的家族頃刻間灰飛煙滅而痛心惋惜,卻不問問他的父母親人死去之時多麼痛苦。
若是不報仇,他枉為人子。
因此他願意接受懲罰,卻始終不願意承認自己錯了。
接受懲罰是給師父一個交代,而殺人,是他給自己一個交代。
顧昭昭看見歸屠的神情緩和,繼續道:“不過既然已經反省了幾百年,那些人早該進入輪回轉世了,逝者已逝,又何必繼續為難活人。”
“你想說什麼?”
“歸屠前輩何不再度出世修行?自己去尋找那些是非對錯的答案。”顧昭昭腳步輕快跟上,雲溪亦步亦趨。
“否則在這裡度過再長的時間又有何用?你的修為雖然在增長,可是再沒有進步的機會。”
“佛家說因果輪回,前因未解,後果難結,何不出去看一看。”
歸屠淡淡睨了顧昭昭一眼,“你千方百計勸我出去,不是為了幫我了解因果的吧?”
顧昭昭笑了聲,“是也不是。”
“我有幾個朋友……”
“有話不妨直說。”
“我的朋友與你一樣背負深仇大恨,我想讓你去指導她們修煉。”顧昭昭心上有些忐忑,本想先把人騙出去再徐徐圖之,但顯然歸屠是個直接的人。
對付直接的人,最好用直接的辦法。
她拿出芥子袋中的七級浮屠心經,“聽聞這心經是前輩所寫,有幾處不明,還望前輩指導。”
顧昭昭雙手將七級浮屠心經奉上,眼中滿是認真與懇求。
歸屠自嘲一笑,“我一個瘋子寫的東西,你也敢信。”
這本心經是他留給通天寺的,算是他對塵世的體悟,但他的師兄弟們,似乎並不領情。
“當然敢信,這裡寫的修煉方法對她們來說很適合。”顧昭昭再次懇切道,“我到底閱曆淺薄,難以領悟其中精髓,若是前輩親自指導,定能讓她們儘數走出低穀。”
顧昭昭一番“真心”之言,一方麵勾起歸屠淡淡的好奇,她的朋友竟然都如他一般有著深仇大恨,另一方麵也打消了他無數次對自己的懷疑,是不是他真的太過了。
但歸屠掩住心緒,對顧昭昭雖然還是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樣子,說話的語氣卻不再敵對。
他指著蓮池中心的千手佛笑蓮,“這仙品隻能佛門弟子采摘,我一身殺伐之氣,碰不到半點。”
“據說隻有大慈大善之人才能得到它的認可,看見那四周的斷崖了嗎?”
“遇見它心儀之人時,它會自己飛出來。”
“否則你就得自己飛過那斷崖,自己采摘。”
歸屠淡淡看向遠處的千手佛笑蓮,想當初他也是想過將這佛荼禁地毀個徹底,其中就包括千手佛笑蓮。
結果不管他怎麼發起攻擊,刀鋒如何勁厲,連那片懸崖都飛不過,更彆提碰到一片蓮葉。
後來時間久了倒也無趣。
顧昭昭眼眸微動,笑吟吟道:“千手佛笑蓮不是這麼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