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顧昭昭防備的神色,林宗主不禁啞然失笑。
“倒也不必這樣看著老夫,自然不止那些條件。”
顧昭昭鬆了一口氣,“說說?”
林宗主神色坦然,“讓我上林宗傳承下去,在修仙界有一席之地。”
這個傳承自然不止他那幾個弟子,還有上林宗的牌匾和宗門。
如今上林宗門庭冷落,宗門絕學衰落,那幾個弟子又都是無力自保的醫修。
“所以這是你收新弟子的原因?”顧昭昭伸手撫著衣袖上的雲紋,似乎在思考可行性。
她發揚上林宗,就得替他尋找適合傳承宗門絕學的新弟子,還不是普通資質的弟子。
但上林宗在修仙界已經快要消失了,資質好的弟子怎麼可能“明珠暗投”?
見顧昭昭沉吟,林宗主摸了摸胡子,“如今你也算一介散修,不若……”我把宗主之位傳給你……
顧昭昭知道他想說什麼,立刻瞪圓雙眼打斷,“行,我答應你讓上林宗發揚光大,讓宗門絕學後繼有人。”
林宗主笑笑,將宗門令給她。
“如此就有勞道友了。”
隻是他步伐剛邁開,又站住了。
顧昭昭正打量手心上的宗門令,冷不防見人頓住,疑惑道:“林宗主還有未儘之言?”
林宗主吸了一口氣。
他那大弟子姿容不差,隻是雙目失明,用了很多辦法不見好,他這個做師父的怎麼會看不出他的心意,隻是他性格靦腆,怕是不會表露心意。
不管怎樣,他得替他試探一下。
“之前道友送了我們許多望日春心草,可還記得?”
顧昭昭點點頭,自然是記得的,那是解類似於春藥用途的仙草。
“四海宗的人一向不入流,之前為了侮辱宗門弟子,私下裡為他們下了烈性春藥,多虧了你相助。”
“隻是我那大弟子體質特殊,望日春心草對他也隻是壓製作用,隻是壓製久了多少會損傷元壽,還望道友費心。”
林宗主這個老狐狸說話半藏半演,還想她怎麼費心?
顧昭昭似笑非笑,“這是自然,我會儘力為他煉製解藥,林宗主閒來無事,何不勸勸他找位道侶。”
林宗主禮貌笑笑,不置一言。
結界收起,顧昭昭看林宗主背影,愈發覺得手中的宗主令燙手,抬眼發現林家四弟子都在門口等著,顧昭昭一臉黑線。
腦海裡想著林宗主剛剛的托孤之言,她頭疼片刻,立刻有了主意。
她將幾人叫進來,打算和他們談一談。
畢竟她還有不少事在身上,不可能貼身保護幾個豆芽菜。
林風白一身白衣多日連軸轉已經變得灰撲撲。
顧昭昭施了好幾遍清潔訣,才讓他恢複原來光風霽月的清冷模樣,拋開他臉上的傻笑不談的話。
顧昭昭將目光看向林芝,林風白是大師兄,林蘭是老二,可四人中許多事情都是他拍板。
她目光在幾人身上逡巡著,以一種詢問的語氣開口:
“你們願意修行攻擊型術法嗎?”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與其自己當保鏢,不如讓他們學好安身立命的本事。
最小的林玉樹臉上一派天真,有些為難,“可是我們都是木靈根,隻能修煉治愈術。”
林芝眼含深意,“你有辦法?”
“有啊,”顧昭昭目光落在林芝身上,他是四人中最適合修攻擊型術法的,“修為達到金丹期,去尋找鬼木藤契約,就能增加木靈根的攻擊性,你們就有了自保能力。”
“再或者與人結為雙修關係,不管是輔助還是相互配合,對你們的修煉之途都大有好處。”
顧昭昭悠然坐下,掃視幾人一眼,慢慢開口道:
“當然,鬼木藤是高級攻擊藤蔓,找到生出靈識的鬼木藤比較困難,但如果你們能操縱周圍的植物為自己所用,也不失為一種辦法,”她看著幾人分彆陷入沉思,緩慢說出弊端,“隻是有個致命弱點,若是周圍環境沒有植物,你們就會再次陷入險境。”
林風白蹙著秀眉在思考可行性,卻被顧昭昭潑了頭涼水,“風白兄暫且不必思索這些,你的優勢是醫毒雙修,不要舍近求遠。”
她看著他腰間佩戴的銀絲球,那裡裝的都是讓人隨時可以斃命的毒藥,他有一千種一萬種方式偷偷下毒,自保是沒問題的,重要的是,他的眼睛。
林芝卻目光灼灼看向顧昭昭,“去哪能找到鬼木藤?”
“玄間山,魔淵邊界。”
林蘭聽完十分擔心,“鬼木藤能淨化魔氣,但也十分凶殘,二師兄要不換一種能契約的靈植吧?這也太危險了。”
魔淵最近出了漏洞,不斷有魔氣往外滲。
還有一些強大的魔獸逃了出來。
哪怕他們木靈根能淨化魔氣,可魔獸又不能淨化,遇上不就死翹翹了。
林玉樹有些苦惱,他也想學攻擊型術法,到時候再遇上有人欺負他,就能自己打回去,而不是一味忍耐著。
他捏著拳頭,“我也想學。”
顧昭昭看了看他的體格子,“你還是先煉體吧,”說著從芥子袋中掏出一本秘籍,是她在靈幽秘境中偶然尋得的,看起來挺適合這種修煉緩慢的弱雞,“這裡記錄了如何向周圍植物借助力量的功法,你若是能借助它們的力量修煉,未必不能走出一條好路子。”
林蘭耷拉著眼,“雲大師姐,那我呢?他們都有著落了,我該怎麼辦?”
“你想往哪條路修煉?”
林蘭聽見顧昭昭的詢問,內心思考自己的長處,良久也隻能想到一個,“我能同時為三人治療。”
他有些不自信地眨眨眼,摸著頭道:“好像隻能走醫修這條路。”
顧昭昭垂眸道:“這說明你的精神力不錯,或許你可以去看看陣法,利用陣法最大程度放大你的優勢,但要怎麼將陣法與治愈術結合,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幾位弟子聽完顧昭昭一番話,頓時找到日後的目標,渾身散發著大乾一場的意氣風發,頓時忙碌起來。
唯有林風白仍然靜靜站在原地,無欲也無求,像隨時會被風吹倒似的。
顧昭昭看著他,他能感知到,卻一言不發,臉上看不出悲喜。
“你沒什麼想說的?”
顧昭昭換了個姿勢坐在一旁,她給林風白三位師弟都指明了修煉之路,唯獨對他輕輕帶過。
她想看見不平之氣,卻什麼也沒發覺。
就連呼吸的輕重都無絲毫變化。
若不是偽裝能力一流,就是真有這麼淡然。
“我本就是為了報恩而來,什麼也不求。”
林風白微微垂眸看向顧昭昭的方向,手指微微瑟縮了一下,很微弱,她還是發現了。
屋內隻有他們兩人,此刻寂靜得人心慌慌。
林風白不明白顧昭昭為什麼一直打量著自己,像是像看穿自己的皮囊看向他陰冷的骨髓一樣。
他聽見“嘖”的一聲,心上湧起委屈與羞恥。
但他什麼也沒做,隻是鬆開了手指,任她打量。
“風白兄在乎自己的容貌嗎?”顧昭昭看著那張稱之為傾世容顏也不為過的臉,細如白玉的肌膚,順滑挺翹的瓊鼻,底下恰到好處的唇瓣透著朦朧的煙粉。
可這些都不如那雙澄澈的雙眼。
正是因為看不見,才清澈得如同被洗過的天空,望不到邊卻仿佛沉進湖底,被濕潤的柔情的微波一點點浸染著。
那雙眼睛的輪廓太過溫柔,不管誰看都忍不住被吸引。
林風白不明白為何顧昭昭要這麼問。
但他想著,若不是這張臉,他也不必經曆那麼多坎坷與羞辱,他恨不得早早拿毒藥毀了這張臉。
林風白的手不禁撫了撫臉側,很快又放下來。
可也正是因為這張臉,讓她救了自己。
他心上抱著一種不可能的妄想根本不敢說出口,沒有這張臉,她未必會留自己在身邊。
於是在顧昭昭看來,林風白沉默許久,十分鄭重地點了頭。
看來真的很在乎了。
她歎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