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魔兵士氣正足,黑色的大鼎裡散發出的魔氣與天空中的交相呼應,一時間入目皆是滿眼的黑。
刀劍碰在一起叮當作響,混亂中不知是誰的劍撞向了誰的刀,誰的符籙又砸在誰身上,敵我不分。
修仙界的人隻能且戰且退。
青雲宗宗主穆連奕咬牙拿出壓箱底的傳送符,“青雲宗的人隨我離開!”
此行不但什麼都沒得到,反而惹了一身禍,虧大發了。
青雲宗弟子聽見大喜,身上藍色的身份牌發出幽幽藍光,指引他們聚在一處。
穆連奕的符籙是高階符籙,一次性能傳一百人。
但戰場上何止一百人。
“青雲宗弟子先走。”
身後其他修士聽了忙擠在一處,顧不得與魔族廝殺,反而拚了命要擠過來一起離開,被穆青雲一掌拍飛出去,當場死亡。
“你——!”旁邊想衝過來的修士歇了心思,火氣湧上心頭。
“看什麼看,這是我青雲宗的符陣,想用也得去問問主人同不同意。”穆青雲眼神凜冽,看得那人一哆嗦。
“青雲宗弟子先走。”
穆連奕一臉欣慰看著穆青雲,不愧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接班人,果真懂得他的心思,也能壓得住人。
青雲宗弟子爭先恐後離開,其他修士隻能一邊乾著急。
“穆宗主,青雲宗也是修仙界數一數二的大門派,貴派弟子離開後,我們能使用這符陣嗎?”
穆連奕冷哼一聲,眯眼看了看前方戰場越來越少的人,雲上宗那些弟子還在拚死抵抗,心底一陣鄙夷,重雲那老東西越來越沒用了,眼看飛升無望,竟然將主意打在自家弟子的仙骨上。
“自然可以,不過也不是白白給彆人用的,畢竟啟動陣法要耗費不少符籙,一萬上品靈石,不夠的拿法器符籙靈植相抵。”
那修士咬牙,一萬上品靈石!他怎麼不去搶!
眼底滿是無力與絕望。
身旁一劍眉修士道:“那等子自私自利的小人,大敵當前還顧著那點蠅頭小利,還大宗門呢,看著比要飯卻還要不如,何須求他!”
他眉目間儘是正氣,“魔族來犯,我們怎麼能苟且偷生,就是戰他一戰,死在這裡又何妨!”
那修士聽見這話,臉上帶著苦笑,伸手拂開了他,“你有高誌向不懼生死,我卻隻是一屆散修,不比你們大宗門,資源享受到了,法寶靈劍都是頂頂好的,我隻想活著。”
說完將身上芥子袋儘數交給穆連奕,連腰間佩劍也一並拿了下來。
“該夠了。”那修士低眉順眼,有些舍不得這些攢了很久的寶物,又鬆口氣能撿回一條命。
世道又亂了。
劍眉修士不解,隻道:“小人器短。”說完便轉身加入雲上宗,與之並肩作戰。
青雲宗的陣法前排滿了人。
戰場上壓力瞬間集中在雲上宗幾人身上。
穆青雲一邊收著東西,一邊神識注意著那邊。
他心上有一種衝動,加入雲上宗抗擊魔族,成為堂堂正正舉世無雙的英雄。
雲昭敢闖問心池的考驗,獨身接受九道天罰去拿瞬息儀,哪怕如今已經屍骨無存,他心裡也是敬佩她的。
敬佩她有著不輸常人的天賦,敢做常人不敢為之事。
哪怕是他,也做不到。
他並不想為天下人做出什麼犧牲,隻是想當眾人目光仰望時,他也站在光裡,不愧他青雲榜第一的名頭。
可他知道,宗主不會讓他去。
這時候過去,得不到任何好處。
他眼底一瞬間流露出失望。
穆連奕卻注意到了,“想去?”
穆青雲眼神複雜,不知道該怎麼做,隨即換上了一臉迷茫。
“聲名、責任、道義都是虛的東西,過眼雲煙一般,幾人口口相傳間便散的不成樣子,”穆連奕一臉深意,“你現在上去又能怎樣?敗局已定,保全好自己才是上上之策。”
穆青雲頓了頓,隨即點了下頭,看起來卻有幾分勉強。
穆連奕一看就知道這弟子現在轉不過來彎。
他到底年輕了些,不如他們這些老東西經曆的多,看得也多。
於是再次開口,語重心長道:“聽說過雲上宗的瑕赤仙尊嗎?”
穆青雲點點頭。
“她當初是我們那一代最負盛名的弟子,比起雲昭來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們都認為第一個飛升的一定是她。”
隨即歎口氣,“可那是魔族大舉進犯修仙界,一夜之間有一半的宗門淪陷,當初老牌的大宗門也在後來儘數遭受滅頂之災。”
“為了解救了蒼生,她以合體期契約瞬息儀,連破三境達到渡劫期,這樣的修為,若不是首當其衝在前麵,飛升是指日可待的事。”
“她倒是打得昏天黑地,可當時有幾人如她一般站出來?”
穆青雲露出一絲不解,上次大戰難道不是幾大宗門齊心協力共同封印了魔族嗎?
“她一劍斬萬魔,可其他人可沒她那樣的舍生忘死。”
“清風明月宗全是音修,躲在最後方,說是為前麵的劍修防禦,誰知道真假。”
“當時雲上宗除了瑕赤仙尊能走完仙階,重雲仙尊也可以,何以讓她契約瞬息儀?那東西是神器不錯,可凡體怎麼能承受得住神力?那都是有代價的。”
穆青雲一臉震驚,他還是第一次知道這等秘辛,還是宗主親口所說。
隨即心上又生出些許懷疑,這麼大的事,為何從沒被提起,瑕赤仙尊,如今也就雲上宗的弟子些許熟悉。
“那為何沒人說起?”這般大的事,早該天下傳頌,可不僅他沒聽說過,其他人也未曾說起過。
“你以為我們這些活著的人臉上都光彩嗎?瑕赤舍身保修仙界,那是她自己,剩下的人都等著她消耗完魔君的力量,上去白撿個功勞,後來她一人不敵受了重傷,魔君連夜屠了三大宗門。”
“不然你以為傳承了千年的大宗門是怎麼消失的?”
“我們這些活著的人都是罪人,若不是我們一直不敢出手,將所有的責任推給了她一人,她也不至於自爆丹田與魔君同歸於儘。”
“雖然以渡劫期的身體,可以用分神的方式逃脫,可若是真活著,怎麼會一點消息都沒有。”
穆連奕說的口乾舌燥,他拍著穆青雲的肩膀,語氣鄭重“我若是不說,你還記得她是誰嗎?”
“不是讓你當縮頭烏龜,隻是讓你明白,有的事,不值得。”
穆青雲深沉眸子定了定,良久張口:“師尊,我知道了。”
他若是僅憑一腔熱血衝了上去,瑕赤的下場,就是他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