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靈力消失的緣故，顧昭昭經常沒有征兆地昏過去，一睡就是一整天，記憶力也下降的厲害，甚至有一天用很陌生的眼光看著幾人，半天說不出來幾人是誰。

這可讓雲霄幾人急壞了。

雲溪也常常擔憂地趴在顧昭昭身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每當顧昭昭醒來，便一臉緊張地問她：

“師姐，你還記得我嗎？”

彥雙飛也一直在尋找一些靈藥，希望能改善一下顧昭昭的身體狀況，聽聞大師兄要帶顧昭昭去山外山，這幾日便要開始著手準備藥草。

院子裡滿滿當當都是晾曬的草藥，完全沒有了下腳的地方。

好幾次雲溪都是一個翻身飛過去的。

若是被尋常人看見了，高低要驚歎一句：身懷奇技！

顧昭昭這幾日昏昏沉沉，腦海中出現了很多自己從來沒有經曆過的景象，有時是在仙雲縹緲的山頂，簌簌寒風吹著一塵不染的白衣，頭頂的飄帶迎風而擺，自己手持玉骨劍，日夜不斷地修煉劍法，耳畔卻回蕩著熟悉又冰冷的話語。

“你如今比起當年的她，仍舊是差的遠。同樣是天生劍骨，她卻早有所成。”

“說什麼天生劍骨，這般愚鈍，也配當她的後人？”

“天才也不過如此，多世人謠傳罷了。”

“說來也是不懂重雲仙尊為何選她當親傳？天生劍骨的又不是隻她一個。”

“大概是她有一塊仙骨吧。”

“可是這千虛劍法她練多久了？連那位的十之一二都沒有。”

“師祖歸寂前不讓任何人再提起那位，隻是重雲仙尊與她感情深，至今還在尋找她的下落。”

……

她是誰？

顧昭昭昏昏沉沉。

再次醒來，顧昭昭發現自己在蔚藍的海底，這裡藍的發黑，無邊無際，自己就這樣飄啊飄的，仿佛一直在移動，又仿佛一切靜止般，世界凝滯了。

直到一雙手將自己打撈起，才發覺自己所處的地方不過是一窪小池，被施了靈力，才像無邊無際的大海。

自己努力抬起頭，卻隻看見一對幸福的夫妻。

“這就是錦水寒鯉嗎？有了它，便可保洛水千年安定。”

“夫人，這下你就不用擔心了，不管千百年過後我們是歸於塵土還是大道得成，這洛水河不會無人管，洛水也不會陷入混亂。”

顧昭昭努力抬起頭看著他們，仿佛自己是他們滿帶期望誕生的孩子。

眼前夫妻恩愛，雙目慈愛地看著養在眼前靈動的寶藍色小魚。

這對夫妻日日給小魚輸送靈力，將參悟的大道說給它聽。

但小魚的心中卻生出了無邊的惶恐，它眼尾低垂耷拉著，仿佛做了天大的錯事。

她聽見小魚的心聲：可是，可是我並不是真的錦水寒鯉，我、我隻是一條普通的寒水鯉。

錦水寒鯉承天地人三界氣運，是三道的寵兒，能將無邊的幸福賜予任何人，可我不是。

我隻是寒潭之中千千萬萬普通的一條寒水鯉。

幼年時的錦水寒鯉和我們並沒有什麼不同，普通的寒水鯉尾巴尖處是藍色的，但寒水錦鯉尾巴尖是如血一般的紅色，自己隻是在一次捕獵中受了傷，被咬了尾巴，血染紅了尾巴尖，便被誤以為是錦水寒鯉帶了回來。

我想告訴他們，可是我說不了話，我隻能不斷彎起身子跳出水麵向他們展示我的尾巴，想讓他們看清楚，我是受傷了，不是錦水寒鯉。

不管我怎樣努力地訴說，終究是徒勞，在化形之前，我說不了任何話。

他們好心地替我療傷。

日日夜夜的悉心照顧下，我修煉的很快。

因為我想快點化形告訴他們，於是更加拚命。

其他寒水鯉千年能化形已然是天命眷顧，而自己竟然短短百年便成功化形。

化形成功後本該立刻去說清楚，可自己竟然貪戀他們的寵愛。

他們將我當成掌心上的珍寶寵愛了百年，我……也早就將他們當成最敬愛的人，害怕告訴他們會讓他們怨恨自己，於是便假裝貪玩，悄悄離開了洛水水宮，跟著一個人類來到了人間。

人間多煙雨，我在人間的池塘裡看著世事紛雜，春去秋來，心境慢慢發生了改變，人間每下一場雨，自己便能從中吸取靈氣修煉，這雨，若是能一直下便好了。

我，若是能……一直……待在這裡……就好了，就好了……

顧昭昭昏昏沉沉地昏迷在夢境中，分不清黑夜白天，時醒時夢，甚至忘記了自己。

她化身一條小魚，體會著它心中無邊的憂慮與愧疚，日日夜夜思念的人，也是自己最愧疚的人。

因為這樣，小魚才一直留在人間，妄圖逃避命中注定的辜負。

我是誰？

花錦還是雲昭？

直到雲溪抱住自己搖了搖，夢境散去，耳邊是雲溪焦急而擔心的聲音。

“師姐？師姐？”

顧昭昭怔怔地看著雲溪，一時反應不過來。

彥雙飛伸手在眼前晃了晃，“真傻了？不會吧。”

雲霄給了彥雙飛一個暴栗，“好好說話。”

彥雙飛委委屈屈，“師姐？還記得我們嗎？”

顧昭昭回過神來，“記得。”說完將頭又撇了過去。

“你是隔壁的二牛嘛，來找你奶奶我有什麼事？”顧昭昭壞笑地看著他。

彥雙飛氣急，“你個壞東西，虧我還去給你找靈藥，我這就把藥端去喂狗，”

顧昭昭看著彥雙飛端起桌子旁的藥就要走，連忙拉住他，“好師弟，師姐腦子不清醒，說錯話了。”

彥雙飛傲嬌地看著她，嘴上還在生氣，手上倒是把藥遞給顧昭昭了。

雲溪從懷裡拿出走街串巷尋到的好吃的蜜餞，在顧昭昭喝完藥之後塞到了她嘴裡。

甜絲絲的滋味在口齒間蔓延開，顧昭昭露出一個幸福的微笑。

窗外微風吹拂，柳枝輕輕搖動，陽光從樹枝間穿過，灑落在院落。

“師兄，花錦的精魂還在我這裡，若是想化解她的因果，要去黑海寒潭一趟。”

顧昭昭看著雲霄，眼裡帶著自信的光。

她在夢境中看見了花錦的執念，也知道了它內心的渴望，明白若想解開兩人之間的牽絆，將花錦安好地送回給厲乾，就得先完成這隻惹禍小魚的心願。

雲霄聽聞黑海寒潭，少有地皺了皺眉，這危險的海域，並不適合靈力儘失的顧昭昭過去。

顧昭昭將自己夢境中關於花錦的記憶說了出來。

聽完的幾人陷入沉思。

“所以花錦並不是真正的錦水寒鯉？”

雲溪直接就說了出來，“那我們要將真正的錦水寒鯉找到帶回去，才能化解花錦的心結。”

彥雙飛一驚一乍道：“當初多少人去寒潭找錦水寒鯉都無功而返，直到厲乾仙尊宣布花錦為洛水水宮下一任繼承人，大家都知道錦水寒鯉在洛水，現在說這是個假的，再回頭去找，這麼多年過去了，真正的錦水寒鯉又豈能還在原地等我們去抓。”

顧昭昭歎了口氣，確實是這樣，黑海寒潭這麼大，去找一隻小魚，還是在成千上萬的寒水鯉中去找最與眾不同的那個，想想確實不可能。

幾人垂頭喪氣，雲霄卻咳了一聲說道：“也不是沒有可能。”

聽聞黑海寒潭冰冷至極，錦水寒鯉又是至陰至寒之物，隻有最寒冷的地方才適合錦水寒鯉修煉，倒也不用去將整個黑海寒潭翻個底朝天，隻要去那裡的中心地帶尋找一番，就知道結果了。

就是已經過去百年，不知道錦水寒鯉有沒有修煉化形離開寒潭。

彥雙飛這樣的玄道之人大都五弊三缺，身體虛弱，不適合去那地方，剛好在家帶孩子。

彥雙飛有心無力，倒也答應了。

雲溪和顧昭昭都是冰屬性的，黑海寒潭這地方反而有助於兩人練體，為兩人日後的築基打好基礎。

於是三人連夜就出發了，彥雙飛煉製了一些藥丸讓幾人隨身帶著，雲溪從百寶袋中拿出了兩件魚皮衣，防水防寒還能隱身，雲霄是三人中最厲害的，因此兩位菜雞師妹穿上魚皮衣後，用繩子一端拴在腰間，另一端係在雲霄腰上，防止三人走丟。

雲溪拿了彥雙飛的引路羅盤，此刻萬籟俱寂的黑暗寒潭中，隻有一道白色的光線從羅盤中射出，指引著方向。

透著光線，顧昭昭看著寒潭中的小魚，大都奇奇怪怪，一堆一堆地聚集著，但都不是寒水鯉。

顧昭昭跟著雲霄不斷往更深處去，漸漸透過魚皮衣也感受到了絲絲寒氣滲入，顧昭昭試著調息讓身體暖起來抵禦一下無孔不入的寒氣。

自從沒有靈力之後，自己對寒冷的忍耐力變低了，稍微寒冷一點就覺得受不了。

雲溪看著兩邊不斷左右搖擺的水草，通過這樣的方式吸引獵物靠近，趁其不備纏繞，最後將其分解，消失不見。

又看見海底漂浮著色彩鮮豔的貝殼四周圍滿了小魚，貝殼欲開不開，讓許多好奇心爆棚的小魚緊追其後，然後等一大群小魚靠近的時候，猛地張開將它們都吸進去，剩下的小魚瞬間散開，等貝殼再次輕微地張開合上時，就會吐出一些食物殘渣，剛剛散開的小魚就再次靠攏，小心翼翼地吃起來。

不一會兒這些貝殼周圍再次圍滿小魚群……

果然穿的越花下手越狠。

顧昭昭在心裡不禁感歎一句，以後要離這些花花綠綠的東西遠一點。

雲霄靠著引路羅盤很快找到了黑水寒潭的中心。

黑水寒潭外圍沒有一絲光亮，但這中心卻光華璀璨，碩大的夜明珠散落在地上，在水草間發出明亮的光，隨著水波晃晃蕩蕩，四處折射。

地麵上許多一張一合的彩色貝殼，雲溪見了拉著兩人就往旁邊撤了撤，這地根本不能挨，彩色貝殼這麼明顯的都這麼多，那看不見的還不知道有多少呢。

視線繞過眼前這危險重重的海底叢林，幾人往更前方遊過去，前方是紅色珊瑚林，許多寒水鯉魚在其中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