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卑劣小人,人贓俱獲,還不肯認罪?”
姚夫人坐在堂上,冷眼看著被兩名下人一左一右地架在堂下的男子。
男子衣著粗鄙,舊衣舊褲加一雙破布鞋。
他被人壓著,被迫佝僂著腰背,嘴巴抿作一道平平的線,嘴角有一處傷口,破了皮,滲了點血出來,他眉頭緊蹙,道:“不是我偷……唔!”
話未說完,便讓人用手肘在肩頸處重重地擊了一下。
他咬緊牙關,沒有喊出聲音,隻是悶悶地哼了一聲。
“不愧是乾粗活的,真是皮糙肉厚,看來這點疼對你來說算不得什麼。”姚夫人冷笑,“來人呐,藤條伺候。”
早已候在一旁的下人快步過去,抄起手中的藤蔑對準男子寬闊的後背就是一鞭。
啪的一聲,又脆又響,將那破布衣服給剮得起了毛,長條形的,從左肩一直拉到右邊肋骨的下方。
“唔!”
即使被抽了一藤條,男子也仍是齒關緊咬,把吃痛聲給咽回了肚子裡。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忍得額角青筋凸起,好半晌,才從齒縫間憋出一句:“玉佩不是我偷的!”
“嘴挺硬啊,再打!”
下人得了令,揮動手中的藤條,抽打了十來下。
那舊衣服經不起此等折磨,這下可不隻是被剮得起毛了,而是直接成了件破布衣裳,被抽得裂開,後麵幾鞭已是直接打在了皮肉上邊。
“唔!唔呃……”
男子竟強忍著,愣是一聲不吭地挨了打,不求饒,也不喊疼。
豆大的汗珠順著額角滑落,下唇瓣被咬出了血印,殷紅得紮眼,兩顆尖牙下的位置被牙齒的尖端給刺破,齒尖戳了一點到唇肉裡。
男子被打得折彎了腰,頭朝地,每一次抽打都會讓他的身子朝地上衝去,但他仍是咬牙堅持著,彎了就再直起,執拗地不讓自己的腦門磕到地麵,不肯在姚夫人麵前叩首。
他雙膝落地,膝蓋處的布料也已被磨得很薄,隱約可見破布之下的皮膚上沾了些許灰塵和泥土。
即使如此狼狽,他卻依舊梗著脖子,絲毫不服軟。
這時,自喬拙被押進堂中時就一直站在姚夫人身邊的那個身材窈窕纖瘦,以麵紗遮臉、辨不清雌雄的人開口道:“喬拙,你就認了吧,姚小少爺的玉佩就是你偷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現在又在裝給誰看呢?”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這聲音頗有些耳熟。
喬拙艱難地揚起脖頸,定睛一看,這才發覺此人竟是柳大發!
“你、你胡說!分明是你……”
喬拙一張嘴,沒了堵住傷口的牙齒,那兩處被尖牙紮破的地方便立馬往外冒起了血珠。
柳大發高聲打斷了他,“喬拙!你還是早點認了罪,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柳大發邊說邊抹起了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淚,“我被你栽贓陷害,蒙受了不白之冤,你可知我這些日子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嗎!?但我們倆曾是至交好友,我雖怨,卻依舊舍不得見你被打成這般慘相,你還是快些認了吧,姚夫人大人有大量,你若是知錯,會給你機會改正的。”
柳大發這話簡直前後矛盾、可笑至極!
喬拙尚未認罪,姚夫人就已命人下如此狠手,這要是認了罪,恐怕到時可不止是這點責罰了。
而且看姚夫人這架勢,很明顯,她不會輕易放過喬拙,倒不如說,她就是衝著喬拙來的。
喬拙想不到那麼多,也不知姚夫人是故意針對自己。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隻知道柳大發在胡說八道、血口噴人,不是自己做的事,憑什麼這柳大發僅靠一張嘴就能說成是自己乾的了?
喬拙雖膽小,甚至有時是怯懦怕事的,但他同時也是個倔脾氣,腦子一根筋,一點彎兒都不帶轉的。
不是他做的事,為什麼要認?
所以喬拙根本不理會柳大發的“好意”勸說,隻一個勁地重複道:“不是我偷的!不是我!”
喬拙嘴笨,活了二十來年,都是老實本分地過日子的,從沒經曆過這種事,因而被人潑臟水時,也隻會反反複複地說這事不是自己做的。
像他這般愚鈍、耿直的人,又哪裡是柳大發這個巧言令色之人的對手?
柳大發聲情並茂地哭訴了一番,將喬拙說成是財迷心竅、見利忘義、賣友求榮的卑鄙無恥之徒。
在場的人中,真有不知曉內情的,在聽得劉大發的這番泣訴後,對喬拙心生厭惡。
這人看著這麼老實,沒想到心眼兒如此之多,心腸又如此之懷!真是人不可貌相呐!
“我看你中氣十足的,還有力氣叫囂,應是打得還不夠疼。”姚夫人厲聲道:“接著打,打到他認罪為止!”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藤蔑質地堅韌,身條極長,因接觸麵小,表麵還有未處理的毛刺,所以抽到人身上時會造成強烈的痛苦。
啪!
又是一記,重重地打在喬拙的背上。
在方才被抽打的時候,衣服早已開裂,喬拙的皮膚也被打得泛紅。
而這一下,負責揮藤條的下人聽了柳大發的控訴,信以為真,認為喬拙是個卑鄙小人,所以手下沒有留情,用了十足十的力道,狠狠地抽,直把喬拙抽得皮開肉綻,細小的毛刺也紮到了外翻的嫣紅嫩肉裡,把喬拙疼得五官都皺到了一起,齜牙咧嘴的。
那人手持藤條,還要再抽,卻見有一道嬌小的身影從屋外衝了進來。
小手一揚,徒手抓住了那根細長的藤蔑,再一使勁兒,便直接將藤蔑給一把奪走,隨後甩到了一旁。
小孩兒身後,遠遠地追著幾個下人,他們邊跑,邊大聲道:“抱歉驚擾了夫人!這小孩跑得太快了!”
“姚夫人,你這是逼供吧?”
不知何時,沈傅湫業已來到堂中。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那幾個下人光顧著追衝進府裡的小孩兒,卻沒注意到和小孩一同入府的沈傅湫。
“沈醫師?”姚夫人神色古怪地看向沈傅湫這位不速之客,“我教訓自家府裡的下人,與你何乾?”
沈傅湫走上前去,推開一左一右壓製住喬拙的兩個下人,冷笑道:“教訓?姚夫人這話說得可不對,他又沒做錯事,何來教訓可言呢?”
“人證物證皆在,竊賊不是他,還能是誰?”
沈傅湫眉梢微挑,半眯起眼睛,睨了眼站在姚夫人身邊的柳大發,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語調漫不經心地道:“哼,人證啊……”
柳大發被他看得後背發涼,一股寒意從腳心一路竄上,襲至心頭。
他不由得渾身一哆嗦,心裡也跟著發起慌來。他在心中奇道,一介醫師,怎的眼神會如此瘮人,好像帶著殺氣,比以前追到家中討債的人給他的感覺還要陰狠。
他有些怕,可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退路,唯有順著姚夫人的意思,一口咬定就是喬拙偷的玉佩,才是上策。
因而柳大發硬著頭皮道:“就是他偷的!我親眼所見,所言非虛!”
正當他們互相對峙之時,明磬塵已繞到喬拙身前。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蹲下身子,稍仰起頭看著喬拙。
白皙的小手撫上喬拙那膚色偏深的臉龐,為他擦去額頭上的渾濁汗液。
“哥哥。”明磬塵低低地喚了一聲。
喬拙的眼睛上方也有汗珠,其中有一顆搖搖欲墜地掛在眼皮褶皺的邊邊兒上,喬拙略一抬眼,便立即落了下來。
“唔……”
喬拙本是想看一看眼前的小孩兒的,可這眼裡猝不及防地進了汗珠,刺得他那進了汗水的眼睛一時睜不開。
於是他隻得眯起左眼,艱難地用另一隻眼看。
隻見小白頭上裹著兜帽,下頜處係了根繩兒用以固定,但這帽沿在奔跑的途中被風吹得有些靠後,露出了前額的些許白發。
喬拙急忙探手,將他的兜帽往下拉了拉,把那一抹白色給遮住。
即便自己已經這般狼狽,他也不忘憂心小白。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而另一邊,沈傅湫根本沒心思和他們多費口舌,就偷玉佩這事兒辯出個所以然來。
因為玉佩究竟是誰偷的,姚夫人心中肯定再清楚不過。她之所以搬出柳大發這個人證,且執意認定喬拙就是竊賊,定是有她自己的原因。
今日的責罰,並非因玉佩失竊而引起,而是姚夫人存心針對喬拙,才會牽出這樁事來。
爭辯是不可能得出結果的。
所以沈傅湫輕輕一哂,道:“這位人證,你不妨對天發誓,來證明你所說的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言。”
聽見沈傅湫這麼說,柳大發頓時隻覺可笑,“沈醫師,難不成你也信天打雷劈這類荒誕無稽之談?”
“嗬,誰知道呢。”沈傅湫也笑,隻是這笑意遠未達眼底,“你得這樣發誓,若你今日所言有半句謊話,不日便會七竅流血,全身如有蟻噬一般疼癢難耐,即使抓心撓肝亦止不了半分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傅湫所說的症狀太過具體,柳大發不免頓感惡寒。
柳大發腦筋活絡,幾乎是眨眼之間,就看懂了沈傅湫眼底的譏諷,和他話中所含的恫嚇之意。
這不是在讓自己發誓,而是赤裸裸的威脅。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假若他敢說出這份誓言,再繼續咬死喬拙不放,恐怕這醫師便會使法子對付自己,要自己同誓言所說的一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柳大發想不通,區區一介醫師,怎會有如此膽量,可這並不妨礙他天生就是貪生怕死之輩,被嚇得不敢輕舉妄動,生怕這一冒險便會害了自己。
一時間,柳大發被沈傅湫唬住,不敢發誓,卻又礙於姚夫人的身份和昨夜談好的報酬,因而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句完整話來。
姚夫人在內心暗罵柳大發就是個上不得台麵的鼠輩,麵上卻不見端倪,隻是訕笑道:“此人人品極差,當初來姚府便是使了手段,行了賄的,怕是早已盯上姚家的財物,蓄謀已久了。”
“這樁事我本不願說的,行賄一事是府內管理不善才導致的,老劉已領了罰,我本想讓這事兒就這樣過去的,可不料竟有人買了差事不夠,還蓄意行竊的。”姚夫人長歎出一口氣,道:“實在是太過惡劣,不得不懲!”
她調轉矛頭,不再與沈傅湫多言,而是對準喬拙,咄咄逼人道:“你行賄買職一事亦是人贓俱有,怎麼,這你也不認嗎?”
不是自己做的事,喬拙自然不會認,可這行賄確有其事,喬拙被質問得怔住,心下遊移不定,張了張嘴,猶豫著該不該認。
明磬塵見勢不對,取出袖中放著的玉牌,拋給了沈傅湫。
沈傅湫穩穩接住,托在掌中掂了掂,道:“這玉牌是我醫館的東西,小徒弟貪玩,前兩日不慎落在了姚府裡,姚夫人可知……這是在哪兒尋得的?”
沈傅湫眼神挪揄,好整以暇地睨著姚夫人。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姚夫人則心下大驚,先前一直沒什麼情緒波動的臉上也陡生異色。
這玉牌她當然知道,而且印象深刻。
就在前幾日,她還見過喬拙將它掛在腰側,不僅如此,還有……前天晚上,她也在屋子外邊的草叢裡拾到了一塊,之後被她收了起來。
也就是這塊她在喬拙身上見過的玉牌,令她下定決心,必須要除掉這個下人!
除卻自家幺兒的原因,姚夫人之所以安排了今日這一場審問,最主要的,便是因為喬拙看到了不該看的。
可事已至此,沈傅湫居然又拿出來一塊一模一樣的玉牌,告訴她這塊玉牌也在府裡丟了?
沈傅湫見她神色慌張,遂露出一個略顯輕蔑的笑,緩聲道:“我這小徒弟也不知被什麼吸引了去,竟誤入了姚夫人你的院中,把玉牌都給不小心弄丟了。”
姚夫人的視線移至明磬塵身上,心中生疑,難不成……那晚在屋外的不是喬拙,而是這個小孩兒?可這小孩怎會在晚上來姚府,又避開了看守的侍衛,去了自己屋外?
兩塊玉牌。一塊掉在她屋外,被她拾了去,而另一塊……也掉在她的院中,又被這小孩兒給尋回去了?
有什麼不對。但看著沈傅湫那遊刃有餘的笑臉,姚夫人不自覺地心頭發慌,思緒混沌一片,沒能立時想明白其中疑點,不由得被沈傅湫牽著鼻子走,開始懷疑起那晚在屋外偷窺的人難不成是這個小孩兒?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恰在此時,明磬塵也轉過頭去,眯起眼對著姚夫人笑了一下。
明磬塵笑時頰邊會有兩個酒窩,笑得既甜又可愛,每每都能惹得喬拙心軟,失了原則。
可這笑落到姚夫人眼中,卻全然變了味。她看不出可愛,隻覺可惡。
這小孩雖然什麼也沒說,但僅看那笑,就覺不懷好意,定是知道了些什麼。
沈傅湫見姚夫人已是自亂陣腳,便抓準時機,上前幾步,快速蹲至喬拙的身前,隨後攤開雙手,避開了喬拙受傷的背部,托著他的臀,將人抗到了肩上。
“姚夫人,醫館人手不足,我見他踏實肯學,早就想要他辭了姚家的差事去我那兒了。這行竊一事,沈某勸夫人還是謹慎一些,再仔細調查調查為好,等重新有了結果,派人來醫館同我說即可。”
姚夫人剛要開口喊人來阻止,卻被沈傅湫攔下話頭,搶先一步道:“我回去會好好教訓一下這貪玩的小徒弟,免得他年紀小小,口無遮攔的,大字都不識幾個,就學著那些個長舌婦到處亂傳話了。”
姚夫人半張的嘴,終是沒能發出聲來。
她心裡明白,沈傅湫這是在要挾自己,倘若現在不放他們走,那小孩兒便要將在她院中所見給說出來。
照理來說,一個小孩兒的話根本不足為懼,可姚夫人已被沈傅湫繞了進去,心生忌憚,不敢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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