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1 / 1)

傅杳從國師府離開,回到道觀時,道觀的筵席已經準備好了。

趙興泰的手藝不知道算不算是厚積薄發,之前除了一道甜醬鴨之外,其他的菜都做得不算突出。但是今天這筵席上的菜色,卻有彙聚五湖四海的特色,食材從南到北,應有儘有,至於風味也是各色糅雜在一起。

比如中間的椰子雞、鯽魚奶湯、□□鮑魚等等,山與海、南與北的融合,在這一桌上得到了很好的體現。

槐樹林的匠人們來齊後,這一道道菜品嘗下來,全都嘖嘖稱奇,表示皇帝吃的大概也就是這樣了,就連是坐在傅杳身側的鐘離都多動了幾筷子。

“再來點酒吧。”傅杳不知從哪摸了一大壇子的酒來,“這酒絕對夠味。”

“這是什麼酒?”酒還未揭蓋,但是在座的人卻已經嗅到了縷縷酒香。

“隻此一家,彆無分號的黃粱酒。”尋常的酒,就算再名貴,也很難讓他們喝醉。但是黃粱酒不一樣,黃粱酒隻要會做夢,無論鬼神人,皆能一醉。

“黃粱酒?不會是當初讓書生做了黃粱一夢的黃粱酒吧。”鄭匠人道。

“正是這個。”傅杳道。

“那我必須得嘗嘗。”

“我也要我也要,給我倒點。”

知道這是傳聞中的酒之後,酒壇子就被轉了一圈,人人都倒了一大海碗。最後上桌的趙興泰也給倒了一碗,小口抿了起來,他也想看看這黃粱酒與彆的酒有什麼不同。

傅杳也被倒了一碗,不過她喝起來就是如喝水一樣。黃粱酒是她畫出來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黃粱筆現在歸於她的緣故還是怎麼,這酒於她效果沒有效果。

一邊喝水吃菜,一邊見周圍大家漸漸喝高,傅杳有點小小的遺憾。

等到酒壇徹底空了,大家個個醉眼朦朧,勾肩搭背,聊著以前的往事。有人哭,有人笑,看樣子是真的都醉了。

將碗裡的白水喝完,傅杳對鐘離感歎道:“有沒有善於釀酒的神明?”她想去弄壇酒來。喝不醉的酒,又怎麼能叫酒呢。

不過她這感歎許久卻沒收到回應。

傅杳側首一看,卻見鐘離端坐在那,背脊筆直,眼神不知道在看什麼,像是在發呆。

發呆?

清醒的鐘離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眼神。

傅杳朝著他揮了揮手,“鐘離你也喝醉了?”

鐘離扭頭看她,“沒有。”

看著他清亮的眼睛,傅杳樂了,“清醒的你可不會這樣看著我。”清醒的鐘離,情緒從來都掩藏的很好。像這麼直白的眼神,基本上不會有。

想到這家夥竟然會有喝醉的一天,傅杳蠢蠢欲動,她湊近了他,想伸手去摸一把他的睫毛。

這件事她老早就像做了,一個男人,睫毛怎麼會長得那麼好看,她要摸一下是不是真的。

就在傅杳湊近他時,突然身體被鐘離一抱,整個人跌入了他的懷裡,同時還伴隨著他的一聲無奈的低歎,“彆鬨。”

跌進他懷裡的傅杳頭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稍微掙紮了一下,傅杳竟然沒能掙脫。她抬起了頭,一腦門砸在他額頭上,“鐘離你清醒點,看清楚我是誰。”

鐘離似乎是微微吃痛,手卻沒有鬆開,看著她道:“你是傅杳。”

“知道我是誰還亂抱。”傅杳這回掙開了,退回了自己位置上,“你不能因為我欠你一點錢,就讓我賣身給你。我怎麼可能才值三十幾萬兩。”

她嘀嘀咕咕著,這時卻聽鐘離道:“沒有亂抱。”

嘴裡的話戛然而止,傅杳下意識去看他,卻見他正望著她,眼睛裡有一種彆樣的光,那眼神像極了十六七歲的少年,直白到無法隱藏。見她看來,他又重複了一句,“你是傅杳,沒有亂抱。”

那麼一刹那,傅杳心跳亂了一下。

沒有誰能對這個眼神無動於衷。

但很快的,傅杳就回了神,“好你個鐘離,你對我竟然有這個心思。我就說當初那兩把神兵怎麼不收錢就給我換,原來是想得到的更多。”

嘴裡雖然在罵罵咧咧,但是傅杳卻飛快避開了他的眼神,手裡拿著的白水酒碗都莫名喝出了點其他的滋味。

在這會兒開始,傅杳東攀西扯,再沒看過鐘離一眼。

黃粱酒是有時間的。筵席一結束,酒的效果也就沒了。在場的人和鬼漸漸都恢複了清明,不過看他們臉上的鬆快,剛剛應該醉得挺輕鬆自在。

“時間差不多了。”鄭匠人率先站了起來,他看著皎月之下的道觀,心裡的前所未有的滿足。

他一直都想建一個流傳於世的東西,而眼前的道觀,徹底圓了他的夢。

現在心願已了,他也是時候去投胎了。

“我們這一生算是圓滿了。”其他人也一一跟著站了起來。

道觀的建成,不僅僅是鄭匠人一個的功勞,槐樹林裡的所有匠人都參與了進來。

木、石、泥瓦,以及石上的雕花、道觀內的漆工、前庭後院花草樹木等等,全都是這些大匠們的心血。而道觀的未來也幾乎可以預見,隻要不毀,那它以後便是裡水的彆稱。

對於匠人來說,能做出這樣的作品,是他們最大的榮耀。

“走吧。”將道觀仔仔細細地打量完,鄭匠人朝著傅杳和鐘離拱拱手,招呼其他人道,“我們下山去。等來世路過青鬆觀時,我們再來上柱香。”

“這個主意好。希望我們來世再來時,這道觀還在。”

“呸,閉上你的烏鴉嘴。老子我還想下輩子來瞻仰瞻仰我的傑作呢。”

所有匠人相互笑罵著,最後隨著鄭匠人一起同傅杳二人告彆,先後出了道觀大門,與山間的清風一同消失在下山的道路上。

看著陪伴了他們這麼久的人離去,江掌櫃幾人心裡倍生惆悵。

“都走了啊。”

“是啊,都走了。”

熱鬨了那麼久的槐樹林,以後怕是要空下來了。

“最後都會走不是麼。”傅杳司空見慣道,“行了,我出門一趟。回來時,我要道觀乾乾淨淨、香火鼎盛。怎麼做,你們懂得。”

她和往常一樣出門,其他人沒多在意,隻有鐘離隱隱感覺有些不對。

剛剛大家都喝了黃粱酒……

他側過臉看向了還趴在道觀牆頭猛吸香火的遊魂野鬼們……

……

天玄子是被傅杳給踹醒的,在他正在做夢自己把正院教建好的時候。

“去,給我收拾個住處,我接下來會在長安小住一段時間。”傅杳道。

天玄子見是她,人率先往被子裡縮了縮,道:“麻煩觀主你先回避一下。”

目光從天玄子那沒三兩肉的肩膀上掃過,傅杳嗤笑一聲,“就你這三腳雞?我還看不上。”

天玄子有些委屈,他又沒做錯什麼,為什麼平白無故要遭受這種羞辱。

委屈歸委屈,天玄子還是飛快的讓人收拾出了最好的院子供這位大佛住下。

傅杳倒也不是非要折騰天玄子,她隻是覺得這會兒應該要找點事做比較好。

可當新住處的院門給關上,一切回歸於萬籟俱寂時,她看著空蕩蕩地房間,腦海裡止不住的浮現鐘離的眼神。

“真的是走火入魔了。”傅杳才不相信鐘離會有心。

既然心都沒有,還談什麼動心。

“睡覺!”將理不來的思緒往腦後一拋,傅杳什麼都不想,倒在了床榻上。

……

道觀。

鐘離聽完了小鬼們的敘述,臉上表情未變,最後送了一把香火給小鬼當報酬,才若無其事地回了墓中。

到墓裡,他先是繼續去將剛雕完的玻璃器皿擦洗乾淨,又將架子上的器具一一擺好,接著沐浴更衣,換了寢袍躺進了玉棺。

這一切都和往常一樣有條不紊。

在他閉上眼半刻鐘後,他突然又坐起了身。

心不靜,人又如何能靜。

有些事發生了,真的難以做到無動於衷。

……

次日,天玄子醒來時,就接到了一封特彆的請柬。

原因無它,這請柬是伴隨著一尊金像送來的,他想不注意到都難。

“誰的請柬?”天玄子問。

“是定國公府那位五姑爺的。”門童早就把人給打聽好了。

“哦?”天玄子頓時有些像把禮物給退回去的感覺。

定國公府的事他根本不願意去摻和,至於這祁霜白,他更是不想去打交道。

雖然祁霜白從來都表現出溫文爾雅的麵孔,但是天玄子不是很喜歡他,直覺上更是覺得離他越遠越好。

“就說我忙,把這禮物原封不動地退回去。”天玄子最後還是道。他現在已經不缺錢了,沒有必要因為這些東西讓自己又卷進風波裡。

在道童疑惑時,後麵傅杳伸著懶腰走了來,“送回去做什麼,你不要全都給我。”

天玄子本想提醒傅杳這位祁姑爺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但是一想,他知道的東西,傅觀主不可能不知道,於是當機立斷,把東西放到了傅杳的手上。

東西送了出去,那也就和他無關了。

傅杳擦了擦金像,道:“還是黃金看起來順眼。既然東西收了,那就把人請進來吧。”

道童很清楚現在誰的話最算數,扭頭就往外請人去了。

很快的,祁霜白就出現在兩人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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