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人想找死,皇上你攔不住的(1 / 1)

榮國府,榮慶堂上。

賈母執黛玉的手一道上了高台軟榻,又挨個仔細看了看賈家姊妹並子瑜、寶釵、寶琴等。

最後奇道:“還短了不少人?蘭兒他娘呢?還有寶玉家的怎也沒回來……”

黛玉不開口,似笑非笑的看向賈薔。

賈薔乾咳了聲,道:“大嬸嬸和秦氏在小琉球尋了處觀音菩薩的道場,發下宏願,祈福去了,怕是要一年光景。至於寶玉媳婦……老太太彆看我,和我沒甚麼相乾。那位在小琉球上練了一營女兵,不亦樂乎。正好島上新定,有專門的女子作坊,她那一營女兵正合用,就讓她留在小琉球了。”

賈母聞言看向黛玉,黛玉頷首笑道:“確實如此,薑英姐姐如今威風著呢,帶著一千餘人,結陣放對,聽說連那些男兵都不懼。”

聽聞此言,賈母、賈政的臉色卻難看起來。

國公府的嫡孫媳,帶一群女兵和男兵放對,傳言出去,寶玉還怎麼做人?

黛玉自知失言,不過如今以她的身份地位,卻也不需要找補甚麼了,她同賈母笑道:“老太太倒也不必多怪,如今小琉球上人最金貴,處處缺人手。如今有全部都是女子工匠的工坊,效用很不錯。

不止她們,連我們這些知點文識點墨的,這段時日也都派上用場,抄錄些名案卷宗。小琉球現有丁口三四十萬,每日還在源源不斷的進新人。多虧了薑英姐姐的女營,解決了大難處呢。你老若怪,就怪薔哥兒罷。誰讓他折騰到這個地步……剛才,我爹爹去碼頭迎我們,上了船就直接南下小琉球了。也是薔哥兒說那邊著實放心不下,托爹爹去照看。”

此言一出,賈母、賈政、薛姨媽等聞言無不麵色駭然,連薑英也顧不得了。

林如海是誰?

那是當朝軍機宰輔,隆安帝“遺命”輔政托孤大臣!

真正的朝廷巨擘,頂了天的大人物!

居然,跑去小琉球?!

林如海在大燕能主宰億兆人口的命運,去小琉球能做甚麼?

管那三四十萬流民?

賈母滿是不解的看向賈薔,這不是在坑老嶽父麼?

不過賈母到底不全是沒見識的老太太,忽地腦子裡一亮,臉就白了,看著賈薔有些哆嗦道:“莫非,還有不大穩妥的事?”

賈政等也都是遭過難的,一聽也明白過來。

賈薔笑著擺手道:“和你們不相乾……若是擔憂,不若翻過年,送你們去小琉球。”

他可沒心思再與賈母等解釋一通,太水。

除了讓她們日夜擔憂驚懼外,也沒甚用處。

“呀!還去?”

卻是迎春最為吃驚。

賈薔回頭看向她,笑眯眯道:“二姑姑不喜歡那裡?”

迎春有些羞赧,也有些壓力,輕笑著解釋道:“好是好……沒家裡安寧。”

湘雲倒是豪氣笑道:“若是家裡都搬過去,也不是不行。那裡也有安寧的地兒,我們去過!”

賈薔笑道:“且先好生過年罷,翻了年,二嬸嬸肯定還是要過去的,孩子在那邊。其他的,愛去逛的再去,不愛去的在家也沒甚。”

賈母聞言方寬下心來,笑問諸姊妹道:“這次出去,可開了眼了?連我也沒見過海是甚麼個模樣,你們倒比我還長了見識。”

一群女孩子們,開始嘰嘰喳喳興奮的說起海邊見聞。

甚麼海之大,不知幾萬裡啦……

甚麼瓦藍藍的天上飛海鳥啦……

椰子好喝,貝殼很好看,螃蟹好吃啦……

沙灘踩著很舒服,趕海很有趣,日出很壯觀啦……

這一說就停不下來,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的說了小半個時辰。

說到最後,湘雲眉飛色舞發宏願:“明年我還去!日後要是能京裡住半年,小琉球住半年,就極好啦!”

黛玉笑道:“怪道你叫雲,趕緊上天罷!”

眾人哄笑罷,賈薔樂嗬嗬道:“日後的事,誰又說的準?不過我聽說那邊忙的緊,人手著實缺的厲害。主要是缺通文識墨的,女工太多,識字的女管事更少。回頭你們在京裡頑夠了,還是早早過去幫忙才是。

便是不耐和人打交道,幫著教一些小孩子認字也是極大的幫助。也是實在沒法子,萬事開頭難。”

湘雲聞言一下得意了,手舞足蹈道:“看罷看罷,我就說行!”

寶釵將她拉扯著坐下,嗔道:“雲兒愈發頑皮了!”

寶琴則“陰惻惻”的提醒:“雲姐姐,薔哥哥說的未必作數,可你惡了林姐姐,那必是作不得數的哦。”

“嘎!”

湘雲臉上的得意一滯後,轉頭去央磨起黛玉來:“林姐姐~林姐姐~”

黛玉“嫌棄”的推開後,笑啐道:“少人來瘋!”又同賈母道:“時候不早了,該用飯了。”

賈母歡喜的拉著黛玉的手起身道:“好好好!我都歡喜傻了,都忘了。玉兒如今愈發長進了,去小琉球那邊,可是管事了?”

黛玉笑道:“我能管甚麼事,並沒有。”

鳳姐兒在一旁歎服道:“到底是宰相千金,讀過書的不一般。林妹妹在香江時還好,隻管我們這一大家子。到了小琉球,方顯出真能為來。好些事,那邊都尋她來拿主意。她也必能想出好法子來,將事情辦的妥妥當當的。要我說,真算得宰相之才了!”

見賈薔都看了過來,黛玉紅著臉啐道:“少渾說!又不是我一人的功勞,還有子瑜姐姐,寶丫頭、三丫頭她們一並出主意。”

賈母稀奇道:“前麵的大事,你們也能拿主意?”

黛玉搖頭道:“還是那些女作坊,那麼些女人做事,男管事們也沒經曆過這些。薔哥兒定下的規矩又極嚴,敢叨擾者直接打死。所以他們就傳到裡麵來問話。起初鳳丫頭出麵,後麵我們也一並想主意了。也是磕磕碰碰的,遇到了事再想法子化解。”

賈母聞言明白過來,嗔怪賈薔道:“怪道你讓她們還去,你倒會使喚人!”

賈薔哈了聲,也不言語,一家子說說笑笑的往園子裡去。

重入大觀園,上了後山山脊凸碧山莊。

今日是十六,月兒正圓。

雖晚秋夜風清寒,耐不住諸人歸家,興致高揚,並不怯寒。

站在山脊上,隨也隻幾丈高的小山,此刻卻有登高俯視的感覺。

大觀園內早已點滿了玻璃風燈,星星點點。

天上一輪皓月,山下沁芳湖水中,亦倒映一輪水月,上下爭輝,如置身於晶宮鮫室之內。

倚欄杆觀景,月明燈彩,人氣香煙,晶豔氤氳。

微風一過,愈發令人神清氣淨。

賈薔尋一角落坐著,看一堂熱鬨,也不多言,隻是微笑。

姊妹們說話問他,他就答應一嘴。

直到尹子瑜坐到他身邊,與尹後有七成相似的俏臉上,氣韻卻截然不同。

見尹子瑜淺笑望著他,賈薔揚起嘴角,輕聲笑道:“路上可累?”

尹子瑜微微搖頭,坐船而來,怎會累?

她一雙靜韻清神的眸眼看著賈薔,遲疑稍許,還是拿出手抄本,以墨碳筆書道:“爺欲反乎?”

賈薔笑道:“怎會問這個?”

尹子瑜眸中浮現擔憂之色,落筆道:“想不出第二條生路。”

賈薔搖了搖頭,道:“不反黎庶,不叛蒼生。”

這八個字,讓尹子瑜一怔,過了好一會兒,方明白過來。

不反黎庶,不叛蒼生。

但是,卻未說不叛天家和朝廷……

“放心,不會叫你為難的,我心裡有數,你還不了解我?且信我罷。”

尹子瑜緩緩頷首,明眸內蒙上的那一層擔憂,緩緩散開。

愈是讀的書多,愈知今日之險。

不過,既然賈薔如是說,她信之便是。

“咦,東府大嫂子她們怎沒來?”

黛玉同賈母等說了好一起子話,連金陵被抓,半步被救之刺激過往都聊了遍,最後看府上諸人缺了尤氏和尤三姐姊妹,便笑問道。

賈薔回話道:“送去小琉球了。”

黛玉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眸光滿是深意,道:“好端端的,怎送去那邊了?”

賈薔笑道:“我把平康坊七十二家青樓都查抄了,救出清倌人大幾百人,多是知文通墨的,另外還有丫鬟之流二三千。這些人裡,尤其是識字的那一批,都是極好的錄事文員。可要大用前,得洗脫身上的風塵氣。尤三姐性子剛烈桀驁,最適合教訓那些人。我就托付了她,去管教那些人,再送去工坊吃半年苦,也就差不多了。回頭你們再去小琉球,手下就有能用的人了。”

黛玉好笑道:“你也是想絕了,甚麼樣的人都敢用,也不怕外麵人啐你。”

賈薔嗬嗬笑道:“如我這般當世英雄,自然是譽滿天下,謗滿天下。罷了,隨他們去罷。”

看著周身靈秀氣息的黛玉,如一泓秋水所化,賈薔目光漸漸炙熱。

黛玉不動聲色的白了他一眼,身子也有些發熱,趕緊不理他了。

好在這時鳳姐兒帶著林之孝家的,引著一眾婆子丫頭,提著食盒進來開始擺飯。

此時已是二更時分,風清月朗,上下如銀。

大半年光景,賈母還是頭一回吃上一頓團圓飯,胃口大好,多用了一碗。

待飯罷,已是子時,賈母同黛玉等道:“早二日就叫人將園子都拾掇出來,晾曬的晾曬,熏香的熏香。今晚你們也彆回東府了,就在這歇下罷。”

黛玉等笑著應下後,賈母、薛姨媽並賈政等就先告去了。

寶玉雖一萬個不想走,可眼下他都成親了,自然留不下。

好在看到賈薔也要回,心裡受用了些。

隻是他自然不知道,賈薔不是一個人回,而是同黛玉、子瑜一道折返寧安堂……

三人有太多的話要說……

……

翌日清晨。

寧安堂,內堂。

一張黃花梨十柱拔步花卉床上懸著的天青織金帳無風自鼓,一陣陣淺淺的翠鳥嬌啼不斷傳出。

直到最後一陣疾風驟雨,啼鳥悲鳴數息方止。

好一陣後,終於,賈薔赤著身子下了床榻,一臉的神清氣爽,誌得意滿。

候在湖光山色屏風後的紫鵑和南燭聽聞動靜後,都赤紅著臉進來,紫鵑服侍賈薔更衣,南燭服侍尹子瑜穿衣。

至於黛玉……她不急,還要睡一場回籠覺。

踩在金絲錦織珊瑚地毯上穿戴齊整後,賈薔就著一隻蓮瓣紋雞心小碗吃了盞茶,回頭與螓首埋在錦被裡不肯抬頭的黛玉打了聲招呼道:“妹妹且在家休息,我和子瑜進宮了,爭取早去早回。”

黛玉也不起身,隻在錦被裡“唔”了聲,算是知道了。

昨晚聊的太久,又被這混蛋給得逞了……

賈薔嘿嘿一笑,與同樣俏臉暈紅的子瑜一道出了門,用了點早飯後,一道進了皇城。

……

九華宮,西鳳殿。

尹後滿麵愛憐,喜之不儘的握著子瑜的手不放開,坐於鳳榻上,看了又看。

待看到她滿麵紅潤時,自然知道昨晚發生了甚麼。

看賈薔時不動聲色的白了眼,隨後拉著子瑜問了好些話。

殿下,李暄看著賈薔,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賈薔瞥他兩眼,莫名其妙道:“瞪我做甚麼?”

李暄生生氣笑,咬牙罵道:“好球攮的!還有臉子問朕?來來來,你給爺說說,你先生,朕的顧命大臣,軍機處大學士,哪去了?!”

聽聞此言,高台鳳榻上的尹後都側目看了過來。

賈薔嗬嗬笑著解釋道:“此事當真是臣先生臨時起意,昨晚上臣都未想到他會來碼頭迎接,還隻乘了一頂小轎,就帶了四個長隨。聽說他現在要走,連臣都大吃一驚。問明白後,才知道竟是因為和韓彬等割袍斷義了。因為韓彬他們一夥子,分明都查明了何澄、李晗乾的那些忘八事,居然要壓下去。嘖嘖嘖,這和景初舊臣有分彆麼?臣先生何等風骨之人,一氣之下,就掛冠而去了。不過畢竟受天家恩重,此次南下,也不全為了置氣,還要督導明歲災糧賑濟之事。”

李暄聞言咧了咧嘴角,笑罵道:“你就扯你的淡罷!算了,你們師徒和武英殿鬥法,朕也插不上手,到底還沒親政。

不過你下手的時候輕些,彆把他們折騰毀了。尤其是西南那邊,何澄在那邊乾了不少年,換個人去怕是更麻煩,你且容他一陣。

說來也是頭疼,要是不當這個皇上就好了,咱倆還能一起和他們過過招,狠狠拾掇他們。

如今,反倒不好出手了。”

賈薔聞言連連搖頭道:“皇上多慮了,臣下甚麼手?臣素來規矩本分。”

李暄差點沒笑死,道:“你還規矩本分?隨你罷。對了,有一事知與你。李晗今日一早上了一本,還是輪換京營和九邊軍鎮的事。他要將豐台大營和西山銳健營一並調出京畿,調邊軍入神京……不過母後沒準,朕也覺得不妥。你以為呢?”

賈薔嗬嗬笑道:“皇上,下回他再弄這些動作,你和太後娘娘千萬彆攔著。人想找死,皇上雖為帝王貴胄,也攔他不住的。”

李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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