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去西北?”
養心殿內,賈薔聽聞李暄之言後,冷笑道:“剛娘娘才同臣說,有人會想法子打發我出京,調虎離山。我原還將信將疑,如今果然不出所料。”
李暄“嘖”了聲,譏諷道:“兵部那些丘八,背後也不知站著哪個。不過你也彆怕,都不用爺開口,武英殿那幾個老貨就封了他們。那些老貨,就怕你沾兵權,還指望你賑災救濟,這個時候怎會放你去西北?理他們個鳥!對了,母後招你去作甚?”
賈薔神情凝重了稍許,聽到最後一句話後,回道:“二十三是尹家老先翁的十五年忌,娘娘肯定出不得宮,你更不必說了,宣德大帝。寶親王是宗人府大宗令,尹家也不敢接待。娘娘尋來思去,就讓我這個尹家姑爺去操持一番。不過我尋思著,以老太太的性子,肯定不讓大辦。回頭我和五哥商議一下,看看怎麼弄。另外,忙完此事後,就奉太上皇、皇太後……還有太皇太後,一並去昌平行宮修養幾日。皇上也一並去?”
李暄聞言奇道:“這不廢話麼?爺……朕能不去?”
賈薔嘿嘿樂道:“不好說啊,聽說二韓他們如今盯皇上盯的緊,未必肯放人。”
李暄聞言“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咬牙道:“做夢!”不過又一想,還真有這樣的可能,他兩步邁出禦案,道:“不行,不能坐以待斃,走,去九華宮,尋母後去!”
賈薔笑道:“我剛從那邊兒出來,就不一道去了。見多了,娘娘眼煩了怎麼辦?”
李暄笑罵道:“少扯臊!如今母後和爺都指望你小子護著呢,得瞧你平海王的臉色!”
一旁陸豐等內監聞言,一個個唬的麵無人色。
賈薔卻哈哈大笑道:“正經的,皇上也該養些人手了,要麼讓陸豐將繡衣衛接過去。慢慢接手也行,但不能沒有可用的人手。方才我才同娘娘說,調尹江尹河回京,掌兩營繡衣衛,再讓尹浩進宮來,掌禦林……”
話沒說完,就見李暄微微變了麵色,摟住他的脖頸狐疑道:“讓外戚掌軍?武英殿也不會同意罷?”
賈薔笑道:“他們看我那幾千德林軍在皇城裡駐紮,早就看的礙眼極了,如同眼中釘肉中刺。雖然外戚也礙眼,可總比我強的多罷?再者,尹家和尋常外戚也不同。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會聽皇上和太後的。”
李暄看了看賈薔,一時不知該說甚麼好,過了稍許才道:“這還不知道得多早八瓣子事,等他們著實想趕你的時候再議。爺可警告你,爺就指著你在皇城裡紮著,才放心些。”
賈薔聞言,側看他一眼,聲音輕微問道:“皇上,你可彆告訴我,你信不過尹家?”
李暄也壓低聲音,小聲咬牙道:“爺不是信不過尹家,是信不過尹褚。你是不是裝傻?早早晚晚,他都是武英殿頭號宰輔,尹家再握起兩團京營,和皇城兵馬,爺還能睡得著覺麼?”
賈薔嘿嘿笑道:“你傻了是不是?有我在外麵,皇上永遠做不了傀儡。彆說尹褚,任誰都不行。無非就是再勤一次王罷了……再說,他們也不必長久在京裡掌軍,等局麵安穩了,再調派出京就是。你現在是皇上,多的是法子。”
李暄斜眼看他道:“爺還真得指靠你?”
賈薔哈哈笑道:“皇上放心,臣罩著你!”
“球攮的!”
李暄嘎嘎樂著,追打起賈薔來。
不過好心情並未持續太久,在九華宮門口,遇見了坤寧宮總管太監,姚華。
“萬歲爺吉祥,奴婢奉娘娘之命,請萬歲爺去坤寧宮看看福安公主。娘娘說,萬歲爺已經近十天沒見公主了……”
看到此人,李暄臉上就差沒直接寫清楚“晦氣”二字了,他不耐煩擺手道:“朕知道了,閃開閃開!”
姚華麵相尷尬,跪地磕頭道:“萬歲爺,娘娘說,萬歲爺若著實沒時間,她可以帶著公主來給太後娘娘和皇爺來請安……”
李暄臉色是真難看了,抬腳將姚華踹翻,怒道:“你這狗奴才耳朵聾了?朕的話你聽不明白?告訴皇後,朕現在被武英殿幾個師傅抓著連覺都睡不了幾個時辰,哪有功夫見她?叫她好好在坤寧宮待著,若果真不願待在那,宮裡還有涼快的好去處!滾!”
姚華唬的爬起來連連磕頭後,屁股尿流的離開。
李暄哼了聲,想起在恪和郡王府裡沒了的幾個骨肉,恨的牙根疼!
尤其是得知賈薔已經禿嚕禿嚕生了快小十個了後……
他一甩袖子,扭頭進了九華宮。
西鳳殿內。
尹後已經得知了宮門前發生的事,一時間目光憐愛的看著沉著臉氣呼呼請安的李暄,還有……目光慈愛的賈薔。
“……”
無語稍許後,尹後瞪了賈薔一眼,隨後同李暄道:“才祭告過天地祖宗,無論如何,都要忍耐半年,之後再說。”
李暄聞言,神情頗為沮喪,心裡也如刀絞一般。
賈薔在一旁忽然笑了起來,李暄登時大怒,一腔怒火有了宣泄處,扭頭怒視道:“賈薔,你笑甚麼?”
賈薔忙拱手致歉,道:“就是想起了個笑話,實在抱歉,沒忍住……”
“笑話?說來聽聽。要是爺不笑,你再仔細著。爺當皇上後,還沒試過廷杖,嘿嘿嘿……”
李暄忽地變得開心起來,麵色不善的盯向賈薔。
這孫子!
賈薔冷笑一聲,見鳳榻上尹後也頗有興趣的望著這邊,便講起笑話來,然而甫一開口,不止李暄,連尹後都噴笑出聲,蓋因賈薔竟是以一副怨婦語調在那訴苦:“奴家成親四年了,成親時間長了後,日子就越過越乏味。奴家記得剛成親時,相公還會打我。人家剛睡著,他就一個大嘴巴子將奴家打醒。奴家被打醒後,就問他:‘甚麼事,緣何打人?’相公說:‘有一蚊子。’奴家氣道:‘有蚊子,你趕它走就是了,怎好打人?’誰知我相公說了一言,我感動至今。他說:‘不行,敢碰爺的女人,必須死!’”
李暄笑點本來就低,聽完這則笑話,生生坐倒在地上,大笑不止。
尹後也跟著笑了笑,不過看到賈薔又用慈愛的目光看著李暄時,就好氣的笑不出了。
這個混帳!
哪裡是在逗李暄,分明是在招惹她!
“好了,一點皇上的樣子也沒有,坐好了說話!”
尹後訓斥道。
賈薔將李暄攙扶起來,君臣挨著坐罷,尹後問道:“今日武英殿裡可學到甚麼了?”
李暄聞言,麵色一滯,竟歎息道:“快彆提了,母後,都說多難興邦,可這難也著實太多了。兒臣愁的,頭發都快白了!”
尹後好笑道:“甚麼難,叫你難成這樣?”
李暄搖頭道:“原以為今年天災已經是頭等大難,誰想西北又連傳幾份烽火文書,說準葛爾蒙古叩邊,說白了,就是要糧要銀還要援軍。可朝廷如今窮的叮當響,哪有餘力做這些?他們倒有臉問朕的主意……兒臣難道不明白他們甚麼意思?”
尹後麵色肅然,先看了賈薔一眼後,問道:“那他們,究竟是甚麼意思?”
李暄道:“他們話裡的意思,都是想叫天家先停了西山那邊園子的修建,將銀子轉成軍資。這怎麼可能?兒臣連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了。”
“做的好!”
賈薔在一旁豎起大拇指表揚道。
李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斜視賈薔道:“你球攮的,嘲諷取笑爺?”
賈薔無奈歎息道:“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是溝渠。”
“放屁!”
李暄笑罵道:“好你個賈薔,爺如今是皇上了,你還敢拐彎抹角的罵爺!”
尹後也皺眉同賈薔道:“國事為重,何況還是軍國大事?那園子修不修,又有甚麼要緊?何況,昌平那處,不也有一座行宮?”
賈薔聞言,登時連連點頭,不過卻還是說道:“國庫是國庫,天家內庫是天家內庫,最好還是不要攪和在一起。天家任命宰輔軍機,任命顧命輔政大臣,不是讓他們來搜刮天家的。皇上、娘娘將國事相托,那出了事,就該由他們來解決。這是根本的,也是原則問題。”
李暄還想說甚麼,尹後卻若有所思的笑道:“賈薔,你當知道,這些事終不過兩個字:銀子。而你先生林相則分掌國庫,那照你說來,此事他若不解決,豈非白白食君之祿?”
賈薔毫不猶豫的點頭道:“正是如此,無論如何,都該戶部來解決,也就是我先生來解決銀子問題。”
尹後沒好氣咬牙啐道:“本宮看,你早就心裡有了盤算,才故意在此賣弄!”
賈薔嘿嘿笑道:“甚麼事,都難逃娘娘法眼。”
一旁李暄皺眉道:“賈薔,在武英殿時,舅舅也說過要拿此事來問你,說你有通財之能。不過韓琮說,你能將那上百萬大旱災民拾掇利索,已是竭儘所能了。再拿此事問你,難不成還要挪移這筆銀子?你果真還能弄出銀錢來?”
賈薔道:“臣雖沒有銀子,可皇家錢莊有啊。晉商想保留他們的票號,就必要上繳六百萬兩。之前交的那一份,朝廷和天家已經用去大半了。朝廷還要發行一千五百萬兩銀子的國債,這就是兩千一百萬兩銀子的支出。好在,晉商一共想保留四家票號,也就是兩千四百萬兩。除去上麵那些支出,還要三百萬,足夠西北用一年了。這筆銀子,仍要由戶部來借。
隻是,這些事都是朝廷的事,和皇上無關,還賬也是戶部來還。皇上要做的,就是完完整整明明白白的知道此事,不會被人蒙在鼓裡糊弄就好……”
看到賈薔目光慈愛語氣和藹的教誨他,李暄起初未反應過來,隻到看出賈薔的壞笑後,李暄暴怒,跳起飛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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