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盧川、陳岩、董輔,朕要將爾等碎屍萬段!!”
毫無征兆的謀逆,就這樣發生在身邊,而原本他屢降重恩的武勳大將,卻要麼反要麼悄無聲息,隆安帝這一刻心中之恨,傾儘三江五湖都無法熄滅。
至於義項郡王李向……
他素知這個九弟才能了得,景初朝時,先帝之所以傳位與他,而不是李向,不是因為李向無能,恰恰相反,正是因為李向太有才乾,滿朝稱頌,所以先帝才傳位於默默無聞的他,而不是李向。
這些年來,隆安帝用各種方法打壓監視李向,原以為義平郡王李含被圈,端重郡王李吉已死,其黨羽也一一被剪除。
可是隆安帝卻沒想到,剛鬆一口氣,這個逆賊就敢做出這樣的事來。
還有宮裡的皇太後……
那是,他的親娘啊!!
衣帶詔?!!
隆安帝幾乎崩潰,何至於此?
難道,他不是太後親生的嗎?!
遙遙有震天殺聲傳來,隆安帝又幾近癲狂,尹後驚悸之餘,招來戴權問道:“西苑有多少兵馬,可能守得住?”
戴權麵色慘白,李向素來是中車府緊盯死守的重點對象,也就是近來苗頭轉移,一邊是民間輿情,一邊是賈薔,所以對其監控力度大減,卻未想到好端端的,居然就造反了。
事後,天子豈能饒得了他?
不過還是先度過眼下難關為好,戴權忙道:“回娘娘,西苑共有兩千名禦林軍,另有三百龍禁尉,皆武備精良,由領侍衛內大臣雄武將軍衛郴所領……”
尹後臉色難看道:“大內侍衛多少年沒經過陣仗,不過看著光鮮,更何況兵力也不如人……去問問雄武將軍衛郴,能堅持多久。另外,叫他不要怕。元輔等大學士皆在外,必可調勤王大軍前來救駕!堅持住,就是大功一件。若西苑被破,讓他自己掂量掂量下場。”
這一刻,發生如此驚天變故,尹後也不再遮掩,當機立斷代天子傳起旨意來。
戴權聞言忙應下,又去看向隆安帝,隆安帝已經不罵了,粗喘著氣,顫顫巍巍道:“狗奴才,還不快去!”
說罷,麵容痛苦的同尹後道:“快上阿芙蓉!”
尹後回頭看向隆安帝,鳳眸中目光一片清寒……
……
神京東城,十王街。
偌大一座神京城,西城方向戰亂,東城尚是一片安寧。
除卻少數幾家心中有鬼大門緊閉內設親衛守護外,餘者仍多歌舞升平,醉生夢死。
於百姓人家,日落時就要歇息,因為等不到日出時分,他們就要開始辛勞。
但對富貴人家而言,日落後才是一天享樂的開始……
承澤親王府,老承澤親王李賢已經高壽八十一,是宗室裡難得一見的老壽星。
然而這位老親王高壽並非如醫家所提倡的養生之道那樣,按時作息,忌酒肉美色。
此老每日都屬於無肉不歡、無酒不歡、無二八小嬌娘不歡的老**!
今日又得了一房不過十四歲的良家小姑娘,正在家設酒宴暢飲,接受兒孫們的恭賀……
雖然宗室天天罵天子苛待宗室,但對於這幾位老王,隆安帝即便是捏著鼻子,也得善待伺候好。
當初就是這幾位老王,逼著李時分紅還沒開張的內務府錢莊。
沒法子,禮孝為天的世道,這幾位老王除非作死謀逆,不然天家也不能怎樣,隻能等他們老死後,再拾掇他們的兒孫……
菜過三巡,酒過五味,李賢一臉的受用,隻是也不知怎地,忽然回想起他這一輩子來,對諸兒孫道:“本王八歲承爵,起初日子並不好過,世祖爺看爺年幼,怕沒人教誨長歪了,就讓爺每日裡要進宮,到尚書府和皇子們一道進學。嘖嘖,每日裡卯入申出啊,一年到頭,除了正旦、端陽、中秋、萬壽和自壽這五天外,連除夕都不得休沐,苦啊!”
言至此,話鋒一轉,又道:“好在,十五歲那年,娶了王妃,又在宗人府承了差事,這才算脫離苦海熬了出來。之後的幾十年裡,就是享福受用嘍!嘿嘿嘿……”
世子今年都快七十了,看起來精氣神遠沒李賢好,聽完這番話後,一個沒忍住,落下淚來。
好在李賢吃酒吃多了,又正在回味一生的享受,沒看到這位礙眼的世子落淚。
隻是沒等他再回味些甚麼,前麵突然傳來一陣嘈雜亂聲。
親王府前後七進,能傳到後宅來,可見事情不小。
李賢聞聲皺起眉頭來,罵道:“哪個野牛肏的又在前麵灑酒瘋?爺縱著些你們,你們就不知好歹,敢攪爺的興致?”
早有王府管事賠笑著,要出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然而就在這時,卻聽到一陣沉重紛亂的腳步聲從庭院內傳來,伴隨著各般驚恐尖叫聲。
這一下,任誰都知道不對勁了,難道是抄家的上門了?
近來天子發瘋,四處拿人殺人,可再怎樣,也不該抄到承澤親王府才對。
不過也沒讓他們猜測多久,就見一眾黑衣人手持利刃進來,大喊一聲:“奉義項郡王鈞旨,誅承澤邪王一係!”
說罷,見人就殺!
轉眼間,王府男丁死傷殆儘。
這一幕,還發生在義敏親王府、忠順親王府、承禮郡王府等數十家宗室王公府邸!
連寶郡王府、恪榮郡王府和已經空了大半的恪和郡王府也都遭到洗劫。
隻是寶郡王府由李景帶著王府親衛死命抵抗,有驚無險。
恪榮郡王李時在宮中“圈禁”讀書,逃過一命,但兩個兒子儘歿。
恪和郡王府早已搬入東宮,所以沒甚太大損毀……
但總的來說,今晚對於整個皇族宗室而言,是一場永生永世都難以磨滅的浩劫!
皇族子弟,十不存一。
……
皇城,武英殿。
西城有賊人兵變的消息傳進宮後,韓彬、左驤的第一反應,都是賈薔造出的禍事。
不過隨即就得到確認,竟是義項郡王李向,先帝九子奉皇太後衣帶詔,並攜西城兩大京營圍攻西苑,兩人皆通體冰寒。
出大事了!
最要命的,不止是那兩營兵馬,更在皇太後的衣帶血詔!
出師之名都有了,太後何其糊塗啊!
果真讓人得逞了,其餘兵馬連勤王誅賊的名義都沒有。
難道李向登基後,太後還能當太後不成?
韓彬沉聲道:“即刻調果武營、敢武營、揚威營三營兵馬前往西苑勤王!”
左驤急問道:“元輔,皇城禦林軍能否調動?”
韓彬喝道:“眼下甚麼時候?逆王李向麾下近萬兵馬,皇城禦林軍本就分出一半去了西苑,再一調兵,偌大一座皇城無人看守,太子怎麼辦?”
“甚麼我怎麼辦?元輔,快啊!快一道帶兵去西苑救駕!球攮的再遲就晚了!”
李暄這時也得了信,急急從東宮跑來催促調兵。
韓彬哪裡肯應,沉聲道:“太子純孝,臣等皆知。隻是眼下賊人勢大,宮中侍衛守衛皇城都勉強,一旦出城,豈是兩營精銳京營的對手?殿下還請稍安勿躁,老臣即刻派人持天子金劍前去調兵。西苑有兩千兵馬防守,必能撐得一時。且就算西苑破了,皇上、娘娘在龍舟之上,謀逆反賊們一時絕無法冒犯皇威。可若太子率孤軍前往,皇上、娘娘勢必為此分心,到時候太子好心也要辦成壞事!”
李暄聞言,臉上糾結痛苦,連連踱步罵道:“球攮的李向,球攮的李向,彆叫爺抓到你,不然非攮死你個狗肏的不可!”
聽他滿嘴穢言,韓彬眼下也不去計較,待打發人去調兵後,就開始苦思起如何化解此局。
太後那封所謂的衣帶詔,當真是後患無窮!
這豈止是給了李向一人造反的名頭,便是其他心懷野心之輩,也大可打著受了太後衣帶詔的名義,起兵造反!
忽地韓彬目光凝了凝,他陡然想到,這裡麵,會不會有賈薔的手筆在裡麵……
若是李向得到了賈薔的支持,那就太可怕了!
隻是眼下,一時間也沒有彆的法子可想,隻能靜靜等待……
……
神京西城,寧國府。
李婧頂著好大的肚子,卻手持雙刀,看著被押在庭院上跪著瑟瑟發抖的四個中車府衛士,冷笑一聲道:“一群狗東西!我家國公爺為了朝廷,為了那昏君,出生入死,立下多少汗馬功勞?若無國公爺,今年大燕不知要死多少災民,這江山都要動搖。偏昏君無道,不重賞國公爺,反倒猜忌謀害!這些日子,你們殺了多少金沙幫弟兄?害了多少夜梟手足?
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隻時候未到罷。
縱天日昭昭,可惜我家國公爺不是嶽武穆,不會引頸就戮!
受死罷!”
說罷,手起刀落,將四個瑟瑟發抖的中車府衛士砍殺。
隨後,與身旁孫婆婆道:“婆婆,國公爺傳信,今夜要做一次總清算。要夜梟今晚,放手去殺,徹底趕絕中車府!繡衣衛內部,青鳶也會動手。婆婆,這次之後,你老就能頤養天年了!到時候,得幫我帶孩子!”
孫婆婆聞言,笑的慈眉善目,絲毫看不出在其謀算下,慘死之人的血水聚集起來,都能成一片小湖。
她拉著李婧的手笑道:“好好,老婆子原是無福之人,不知哪日就要慘死江湖。能追隨國公爺,追隨奶奶做事,是我的福氣!不過到底年事已高,人都快糊塗了,乾完這一回大的,就和老劉頭他們一道退下來,過幾年輕快的日子!不過,天有不測之時,若老婆子有個甚麼閃失,還望奶奶念我的好,幫我照看照看孫兒……”
李婧重重點頭道:“婆婆放心,國公爺和我,都拿小東當自家人!”又埋怨道:“讓你老指揮調度,又不是讓你殺敵,你彆閃著老骨頭就是了,可不許唬人!”
孫婆婆笑的愈發慈眉善目,點了點頭卻未再多言,拄著拐,在兩名女夜梟的服侍下,出去了。
這一夜,注定血流成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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