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上。
梅姨娘笑問黛玉道:“莊子上可好頑?”
黛玉便撿了幾樣有趣的同她說了,又道:“等姨娘身子好些了,再讓他一道送了去。”
賈薔在一旁嗬嗬笑道:“提前聲明,不是我不願跑腿兒,隻是有身子的人真洗不得溫湯。另外,霜降後,桃林都要禿了,一個桃都沒得了。”
黛玉皺起精巧的鼻子來,嗔他道:“隻去逛逛不成?”
賈薔忙道:“成成成!我又想了想,還是妹妹說的在理兒!不止姨娘,連先生也一道去。他去泡泡溫湯,對身子骨可是大有裨益的。嗯,是我想的不周全。”
見他連連自責,黛玉羞的不得了,啐了口道:“少作怪!也不怕姨娘笑話你!”
梅姨娘搖頭笑道:“你們小兒女能這樣合拍,我們隻有高興的份。”
黛玉不願多說這些,便問賈薔道:“你不說還有其他事麼?快去罷,莫耽擱了。”
賈薔點點頭,起身與梅姨娘告辭後,留了句:“明兒我再來。”就準備離去。
黛玉忙笑道:“又來做甚麼?你好生忙你的,便是不忙,在莊子上回來也不便宜。不是說爹爹後日就能回來麼?那你後日來接我。”
梅姨娘在一旁聽著不對,問道:“接你做甚麼?”
黛玉抿嘴笑道:“沒甚麼,去接爹爹!”
梅姨娘:“……”
她雖有心相勸,不過因為是去接林如海,明顯又是賈薔慫恿的,她如今因有了身子,身份陡然變得敏感了些,所以到嘴邊的話,又咽下了。
黛玉、賈薔見之,對視了眼,一起笑了笑後,賈薔告辭離去。
……
神京東城,東市。
新會商號。
賈薔站在街道上,左右看了看,人群湧動。
這裡和西市,大概是神京城最繁華的兩處。
不過,他在看人,也有許多人在看他。
一個俊秀的不像話的少年,衣著月白素服,愈發顯得清秀不凡。
然而在其身後,卻跟著黑壓壓一眾兵馬司丁勇,一個個煞氣驚人。
在老京城人看來,這少年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正是當下風頭極盛的開國功臣寧國賈家的那位少年侯爺!
路人看這邊是在看熱鬨,新會商號裡的人也在看這邊,卻皆是恐懼的望來。
先前賈薔當街斬殺羅榮之子羅斌,被打入天牢詔獄,消息傳到東市時,好些人簡直歡欣雀躍。
因為他們再不必交衛生銀子和火禁銀子了!
其實對這些商號來說,那點銀子真不值當甚麼,關鍵是,背後根底深厚的他們,著實不願被人管束著,不願被人威逼著交出他們心中以為實不該存在的花費。
賈薔入獄後,盛傳將要壞事,要殺人償命,所以東市一些自忖背景深厚的商號,便開始拒繳衛生銀子和火禁銀子。
更有甚者,還敢對兵馬司丁勇出言不遜,驅趕出門。
如今賈薔出來了,毫發無損,當了十多年宰輔大學士的羅榮卻是全族鋃鐺入獄。
現在賈薔前來報複,也就沒甚意外可言了。
一老人自商號門內走出,距離賈薔七八步外被攔,就跪在地上磕頭請罪道:“小的是新會商號的京城掌櫃,給侯爺請安了!小的東家是……”
話沒說完,賈薔擺擺手道:“去衙門說罷,帶下去,封門。”
“侯爺,使不得啊!”
那身著華服的老掌櫃大驚,急道:“侯爺,小的前些時日不在商號,是小老兒的兒子守著店。那該死的畜生,合該天打雷劈,竟闖下這樣的大禍來。侯爺,要打要殺,您把小老兒的親兒子拉了去,小老兒認了。可這商號,是東家的商號……”
“嘖嘖嘖!”
賈薔看著這老頭兒,驚歎道:“都說無商不奸,又道商賈重利輕義……本侯名下也有個商號,雖一直交由下麵人打理,可也算一丟丟商人。一直以來,對這話很不喜歡。但今兒個,你給本侯開了眼了。你為了生意,能把親兒子舍出去?還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戲耍誆騙本侯!你可真是好膽略!”
那老掌櫃的忙賠笑道:“小老兒不過是個掌櫃的,是太原張家的奴幾,怎敢誆騙侯爺,侯爺若不信,也可使人打聽打聽,但凡有一句,便是殺頭小老兒也認了。”
賈薔回頭對高隆、商卓、胡夏、王遂等人笑道:“瞧見了麼?甚麼叫滿口胡言!你們信不信他說的話?”
高隆等人自然搖頭,賈薔卻哈哈笑道:“我信,其實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他既然敢讓咱們去查,那必是有這樣的事。但是,這些真事,都是浮在表麵上的。想投機,又怎能不付出代價?乾下這樣大的事,成了,能討得背後之人的大歡心。果真不成,也不過付出一個兒子……多半還是小妾生的兒子。但這也是一種功勞不是?人老奸馬老滑,說的就是這類。”
高隆等人紛紛冷笑。
那老掌櫃的滿頭大汗,臉色蒼白,又磕頭道:“侯爺真是法眼如炬,小老兒這點伎倆,逃不過您的貴眼!小老兒認罰,小老兒認罪,服了,口服心也服!”
賈薔盯著他看了稍許,隻將這老掌櫃看的不自在,忽地笑了笑,道:“你若不說這番話,本侯也隻當你利欲熏心,善作主張。可如今,卻可斷定是你東家在背後操使的此事。其實想來也是,這樣大的事,又豈是你一個老奴才能做得了主的?去查查,張家可有人在刑部,或是在,武英殿。”
高隆即刻去查,未幾而歸,笑道:“侯爺神了,還真是,太原張家的大公子如今是刑部四川司的郎中!”
賈薔嗬了聲,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背後一群兵馬司丁勇如虎似狼的衝進商號,將夥計之流皆趕出門,封鎖了大門。
“慢著!”
正當賈薔帶人要去彆家,人群中傳來一道喝聲,未幾,就見一年輕巡城禦史站出來,麵色發白,明顯十分緊張,他上前先對賈薔行一禮,隨後昂頭挺胸,大聲道:“寧侯憑借一番推斷就想斷案,豈非太過草率?這新會商號即便有過,如今願意補繳所謂的衛生銀子和火禁銀子,還願意多交些,便已合乎法理。他們到底犯了甚麼罪,寧侯非要將人拿下入獄,還要封門?隻因他們得罪了寧侯?若如此,豈非寧侯還要置於王法之上?”
賈薔仔細看了看這年輕禦史,倒也沒動怒,上前幾步問道:“這位大人,你哪位?”
那年輕禦史看起來才不過二十多些,多半是聽聞過賈薔這個少年權貴的蓋世凶名,連宰相公子侯伯世子都敢說殺就殺,說打殘就打殘,何況他一個寒門出身毫無背景根底的小小七品禦史?
看到賈薔一步步近前,這年輕禦史臉上不見一絲血色,雙腿不由自主的想往後退,心裡卻拚死製止,耳朵裡嗡嗡作響,豆大的汗從額頭上滑落,壓根兒就沒聽到賈薔說甚麼,顫著嘴唇聲音腔調都變了,大聲道了句:“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國法乃社稷之本,不可亂逆也!”
賈薔看了他稍許,見他完全說不出話來,便“嗯嗯”了兩聲,清了清嗓子,然後轉過頭來,對周圍黑壓壓一片看熱鬨的百姓,和東市的一些門鋪掌櫃夥計大聲道:“有沒有家在東城的爺們兒?”
“有……”
“有,我就是……”
賈薔點點頭,道:“本侯執掌兵馬司以來,東城各商鋪門麵,都按月收取衛生銀子和火禁銀子,所得之資,全都用來清掃維持東城的乾淨,和火禁兩項。本侯以祖宗的榮耀起誓,沒有一文錢落到本侯的腰包裡私貪了。這大半年過去了,諸位在東城住著,可覺得比原先好?”
叫好聲轟然而起,都中百姓原本就好湊熱鬨。
眼下有這樣的“鬥官”熱鬨,豈不比“鬥雞”“鬥狗”更好看?
那禦史見賈薔一呼百應,簡直是民心所向,麵色愈發頹敗難看。
因為他自忖論裹挾民意之能,他很不是對手。
賈薔笑了笑,大聲道:“能得父老的認可,本侯也高興了。不過本侯今兒有一宗更高興的事,那就是原以為朝廷上除了軍機處林相外,再沒幾個好官,多是貪著民脂民膏不乾人事,不為民做主的昏官庸官。欸?沒想到,今兒居然還見著了一個好官!雖然我不知道他叫甚麼,但是,他看到不合法理的事,敢站出來製止嗬斥,這說明甚麼?”
“說明他是個好官唄!”
京城百姓天生都會捧哏,眾人哄笑。
賈薔也笑,他大聲道:“說明你們用民脂民膏養的這個官,對得起他的良心!而且,本侯覺得他說的也對。太原張家人在背後算計我,我自去尋太原張家的麻煩就是,卻不該用兵馬司指揮使的權力來辦他家。這樣做,就是公器私用,假公濟私,是逆亂了朝廷法度。這位禦史,是在糾正本侯犯錯。咱們東城有這樣一個青天老爺,你們高興不高興?”
人均武英殿地下大學士的京城爺們今兒實在是過足了癮,紛紛大聲道:“高興!這位禦史老爺,莫非是包青天包龍圖轉世?”
賈薔哈哈笑道:“說不準還真是!即便不是,咱們也希望他能夠一輩子保持這樣的清正無畏之本色,莫要被那些官場腐臭給汙染帶壞了。希望,他能成為咱們大燕的包龍圖!來,咱們給這位青天老爺行個禮,敬一敬。”
說罷,引著諸兵馬司丁勇和數百上千的百姓,與那已經激動的顫栗起來的年輕禦史,鞠躬作揖。
然後對高隆道:“去,把人放了,門打開,隻重罰一筆銀子就是。張家的算計,我回頭自去尋場子便是。其他家,也依次照辦。”
說罷又問那年輕禦史道:“敢問這位禦史,姓甚名誰?”
那禦史已經懵懵然了,下意識報出名號道:“在下,在下石岩……”
賈薔點點頭道:“好,本侯希望,你能永保石山磐岩之堅硬本色,告辭!”
……
朱朝街,豐安坊。
尹家,萱慈堂上。
尹家太夫人看著堂下坐著滿麵笑容的賈薔,笑道:“今兒怎麼這樣高興?”
賈薔嘿的一樂,道:“我發現,從對手身上學習他們的優點,格外的快樂。”
尹家太夫人也樂了,道:“你同我說說看,如何個學習法?”
賈薔就將他和薑家爺孫這兩天的恩怨說了遍,說至今早時道:“我著實沒想到,薑家能做到這一步。打小常聽學裡夫子教誨,要抬頭做人,挺直脊梁做人。可今兒我才發現,其實有的時候,尤其是對於咱們這樣的人家來說,學會低頭遠比抬頭難的多。
體麵二字,桎梏了多少英雄豪傑?
薑家到底憋著甚麼壞,我不知道,但肯定沒藏好心。可他們卻想著法兒來求和,還是在薑家勢力遠大於賈家時!
這一點就實在難得,也太見水平了。他們知道現在乾不掉我和我先生,所以就先化解敵意,多半是等著我們勢頭轉敗時再動手。許多人沒事瞎捉摸時或許能想出這樣的法子,可真遇到事時,能做到這一步的,萬中無一。之前我也做不到!
我厭惡薑家爺孫,可佩服他們這樣的麵皮和這樣的手段,所以今兒嘗試著學習了番,結果……很是快樂!哈哈哈!”
“這孩子!”
尹家太夫人為他在尹家自如的表現而高興,看向一旁的大太太秦氏和二太太孫氏。
孫氏也高興,笑道:“你是怎麼學著的?這不就是笑麵虎麼……”
賈薔便又將東市上的事說了遍,最後道:“我和薑鐸薑林那樣的人肯定不同,他們是包藏禍心,我是確實起了欽佩意,所以對他低頭,為他揚名,真希望他能一直這樣下去,成為大燕的包龍圖!”
尹家太夫人笑道:“好啊!薔兒還是很有想法的,可見經曆了這些事,也是有好處的。”
秦氏取笑道:“甚麼好處?我倒瞧著還是頑皮的很。要不昨兒初晴那丫頭怎麼跑來哭訴?”
孫氏聞言,想起昨兒之事也嗔怪道:“薔兒和小五兒昨兒是怎麼回事?忒不著調了些!王妃昨兒從宮裡出來,又來尋老太太告狀來了。”
賈薔打了個哈哈,道:“我是真沒法子,身上有重孝來著。再說,也送了重禮來著。主要是王爺,確實忒不像了,要好好批評。”
秦氏笑道:“難為你和小五兒一模一樣,他推你,你倒好,推他身上!怪道宮裡皇後娘娘都為你們頭疼!”
尹家太夫人沒再多說甚麼,笑道:“今兒過來,是來看看子瑜?”
賈薔笑道:“主要是來謝謝老太太,當日能允郡主去瞧我。原是我不省心,讓老太太掛念了。另外,園子裡的秋桃熟了,摘了些送來。還有十壇桃花酒,十壇果釀,味道都還行,送來給老太太們嘗嘗。”
尹家太夫人聞言,麵上笑容微微一斂,同賈薔道:“有心了……”頓了頓又道:“薔兒,子瑜和你的親事,是宮裡皇後娘娘親自指的,所以即便你落難了,子瑜要去看你,我也是支持的。難不成就因為你看著要落敗了,尹家就要改變主意?這不是尹家的家風,也斷不是尹家做人的規矩和做派。但是,並不是說我就讚成你那樣的行徑,那很是不好!
我隻是個婦人,不懂外麵的大事,隻是你們的長輩。做長輩的,有的希望兒孫能成器,能為官做宰,但尹家卻從來沒這樣的念頭。我們隻希望你們能穩穩當當,平平安安的過活。
所以便是我,知道那日你辦的事,也很不高興。若不是正好遇著白蓮教滅門衍聖公府,山東的火著實包藏不住,這回你是要吃大虧的!
大老爺著惱之下,甚至說出了重新考慮婚事的氣話。
雖如此,但這件事上,你不能生有怨氣,這個道理你可明白?”
賈薔點點頭道:“明白。老太太的話我信,也願意聽。您能讓郡主在那樣的情況下去詔獄給我療傷,可見是真拿我當晚輩疼。對我好的人,拿我當親人待的人,我也必尊重孝敬。我不是沒心沒肺的人,滴水之恩,也必湧泉相報。儘管我知道,老太太並不圖我甚麼回報,隻要對郡主好。但這份心意和恩情,我牢記在心。”
孫氏笑道:“這孩子,話怎說的這樣直白!”
尹家太夫人卻高興,笑道:“說的直白些好,自家娘倆兒,說話就該明明白白,若和那些官老爺一樣,一件事說出八百花樣來,雲山霧繞的,聽也聽不明白。有些話說不透徹,就容易生出誤會來。薔兒是個好的,就該這樣!聽說,你先生快要回來了?”
賈薔點頭笑道:“大概後天到,我去碼頭上迎迎。”
尹家太夫人讚道:“林相爺這一回,可是立下了安邦定國之勳!便是咱們婦道人家,也明白若是山東遭了那白蓮邪教的荼毒,那可是要出大事的。連堂堂衍聖公府都遭了滅門,多虧林相爺啊!宮裡皇後娘娘也常說,皇上極盼望著林相爺能回京。沒林相在,皇上心裡都不踏實。”
孫氏聞言心裡有些不大自在,同樣是嶽父老子,林家那位都快成天人了,再看看尹家這位……嘖,提不成!
賈薔笑了笑,道:“等先生回來後,多半是要來府上坐坐,謝謝老夫人的。那日梅姨娘差點遇險,多虧郡主去布政坊出手相救,以妙手回春之術,將梅姨娘給安穩住了。我先生膝下無子,若此次梅姨娘能生下一子,便天大的喜事。即便生一女兒,也多一條血脈,同樣是天大的喜事。他老人家直接謝郡主不大妥當,必是要謝老夫人的。”
尹家太夫人忙擺手道:“這叫甚麼話,原是子瑜該做的。莫說林相家,換個旁人家裡,有這樣的事,她能救的,也一定去救。醫者仁心,原是本分,何須勞林相登門?舟車勞苦,便是皇上也不忍他多操勞,你做弟子的,合該好生相勸……”頓了頓,卻又笑道:“倒是等林相得閒了,我可往林家去坐坐,你這孝期過了大半了,兩家也該商議商議合計合計大婚之事。林家必是要前一天的,尹家隔三天還是五天?總不好一起辦罷!還有一事,我們要派人去你們府上丈量丈量屋子大小,也該使人打櫃子家俬了。”
古人為何將女兒說成賠錢貨?是因為嫁女兒當真很賠錢。
尤其是體麵些的人家,女兒出閣前,都是要到男方家裡測量屋子大小,然後好打造家具。
另外還有被褥、各式家俬古董,該配套的都得陪嫁。
且嫁妝不僅爹娘父母出,還有舅家亦要陪送許多。
這事關出閣女兒在夫家能否硬氣,能否站直腰身說話,也事關娘家的臉麵。
賈薔明白這個風俗,因此笑的很開心,道:“隨時都可派人去量,對了,老太太也彆張羅紫檀的了,紫檀太靡費,黃花梨的就成。”
尹家太夫人:“……”
孫氏:“……”
秦氏啐笑道:“呸!黃花梨比紫檀便宜幾分?大紅酸枝的難道就不成?”
賈薔嗬嗬笑道:“如今車行日進鬥金,小五哥沒拿回來銀子?大太太可彆小氣!”
“壞了事了!”
秦氏同尹家太夫人笑道:“從前就一個王爺見天覺著外祖母家的東西好,整天不是要這個,就是拿走那個!如今又多了一個,往後兩人碰著,可彆打仗!”
尹家太夫人跟著笑了好一會兒,同賈薔道:“去罷,到後麵尋子瑜去罷。如今她得了些西洋番鬼的醫書,愈發不愛出門了。她和你們會館那個叫薇薇安的洋婆子相熟,還讓人從那裡拉回來不少西洋物什,那洋婆子說都是你為她準備得,她誰也不讓看。你到底送的她甚麼寶貝?”
賈薔聞言麵色微微一變,心道了聲不好。
那些原是他準備給尹子瑜每年過生日送的“驚喜”,早早預備好,免得甚麼時候海路不通。
誰知道薇薇安那洋婆子,怎麼和尹子瑜成了朋友,還將他出賣了個底兒朝天!
賈薔打了個哈哈,應付過尹家太夫人等人後,便急去了後院。
幸虧他沒有提前連生日祝福都寫好,不然就尷尬了……
剛走到尹子瑜小院,賈薔就看到她的丫頭南燭從屋裡出來,麵色隱隱蒼白,眼中還帶有恐懼,見賈薔過來也是明顯一驚,神魂不守的樣子,忙想往裡麵去報信兒。
不過看到賈薔已經近前,隻好躬身問安。
賈薔看她兩眼,問道:“瞧見甚麼了,唬成這樣?”
南燭張了張口,沒說出話來,又想到了甚麼,隻往裡指了指,讓賈薔自己去看。
賈薔掀起珠簾入內,外間沒人,又去裡間,便在碧莎櫥內,看到靜韻如畫中人一般的尹子瑜,正在端詳著一副掛在牆壁上的骷髏,如同在欣賞一副絕世名畫……
似感覺到有人進來,側眸看來,見是賈薔,便淺淺一笑,朱顏絕世。
賈薔上前輕聲笑道:“子瑜妹妹你不怕這個?”
尹子瑜微微搖了搖頭,又隨手在一旁桌幾上的紙箋上落筆書道:“百年之後,你我皆白骨。”
賈薔見之靈機一動,隱隱又想到,明年尹子瑜過生兒時,該送甚麼禮物給她了。
就是不知道子瑜妹妹,大體老師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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