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應該啊,早在賈寶玉遊幻境指迷十二釵時,晴雯就應該出現了。
那應該是很早之前,離元春封妃都還早。
賈薔之所以記得這個丫頭,不是因為此女是賈家那麼多丫鬟裡最漂亮的那個,而是因為她是死的最慘的那一個。
被趕出園子後,在冰冷的草席床上,痛的生生嚎了一夜的娘親,方才咽氣……
晴雯本是賴家老嬤嬤買來自家用的丫頭,後來常跟著賴嬤嬤來賈府,因其生的標致,且口齒伶俐,入了賈母的眼,賴嬤嬤因此送與賈母。
賈母因見滿屋子丫頭模樣爽利言談皆不及她,以為隻有寶玉才配使喚,就將晴雯給了寶玉。
既然如此,寶玉怎說他院子裡隻有三個襲人、秋紋和麝月三個大丫頭?
心中正思量著,就見襲人捧著一身乾淨衣裳過來,笑道:“這是冬至時太太才給裁剪的,偏二爺嫌素淡了些,一直未穿。我聽人說,小薔二爺好著素色衣裳,就選了來。小薔二爺先試試,若是覺得不好,我再去換彆個。”
寶玉見她如此周全,自覺有體麵,在一旁笑道:“往後不能喊勞什子小薔二爺了,要改口叫侯爺了。”
襲人和後麵的麝月、秋紋三人聞言,無不一怔,不解其意。
寶玉歎息一聲,對賈薔道:“去歲時見你,還道你可憐。我和薛大哥、馮紫英還有琪官,住在那樣的屋子裡,連個正經的鍋碗瓢盆也沒有,隻在瓦罐裡煮粥吃。為了助你度難關,我們一人湊了五兩銀子,薛大哥湊的多些,紫英還送了不少米麵與你。誰能料到,連一年的光景都不到,你襲了東府的爵不說,還封侯了……”
襲人等人驚疑不已,真假難辯,賈薔也奇道:“你素來最厭惡這些功名富貴之事,今兒是怎麼了?也想當一個祿蠹不成?”
寶玉一臉心碎道:“若是我也能如你這般,許是林妹妹她……”
賈薔聞言抽了抽嘴角,拍了拍寶玉的肩膀,道:“你莫要以為她是貪圖富貴之人,今日之前,我又算甚麼?寶玉,我不想同你說教甚麼,也不願對彆人指手畫腳。隻是如今我為賈族族長,東府襲侯位,因見整個族裡,除了賈芸外,也就你至少不會為惡拖後腿,所以就多說兩句,你可願聽否?”
寶玉呆呆的看向賈薔,緩緩點頭道:“你說罷。”
賈薔“嗯”了聲,略略整理了下思路,道:“你本心不壞,自小老爺太太管教的嚴些,因此性子偏軟。這不是甚麼壞事,隻是一旦有大難發生時,你很難撐得起一片天地,來保護需要你保護的人。譬如她們……”
賈薔手指了指麵色複雜的襲人等人,道:“倘若現在賈家落敗了,被人抄了家,無官無爵,沒了進項來源,你還能護得住她們嗎?咱們男人,最廉價的,就是一無是處的溫柔。大丈夫頂天立地,生為男人,就算不去爭一個功名富貴,可總要能保護好身邊人吧?”
寶玉忍不住道:“我護不得她們?”
賈薔笑道:“倘若現在太太說,她們中間哪個不好,讓人拉出去配小子,你護得住她們?”
寶玉聞言頓時挫敗,賈薔卻不再多言。
江山易改,稟性難移。
說這些,也隻是因為當初他落難時,寶玉送了五兩銀子周濟於他。
至於聽不聽,隨他去罷。
“你乾甚麼?”
賈薔拿著衣裳就要去換,見寶玉要跟上,不由皺眉問道。
寶玉歎息道:“你不是要換衣裳嗎?我幫你看著……”
“看你大爺!”
賈薔笑罵道:“去去去,我換衣裳,連你院子裡的丫鬟都不用,還用你?這方麵我和你不同,我對分袖龍陽之好,丁點興趣都沒有。你敢進來我一定揍你,滾蛋!”說罷,在襲人等瞠目結舌中,進了裡間去換衣裳。
“粗俗!”
寶玉聞言麵色漲紅,在後麵生氣跺腳道。
未幾,賈薔便很快出來,一身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襯得他愈發顯得身量修長,俊秀不凡。
許是因為方才得知了賈薔封侯的消息,此刻襲人等人看見賈薔,總覺得他貴不可言。
“走吧,去看看你們府上大老爺,和你舅舅打的甚麼主意。”
賈薔挽好袖角,對寶玉笑道。
寶玉剛平複下來的麵色,又因這句話陡然漲紅,幾乎羞愧的不敢抬頭。
他是心裡有鬼,卻沒想到,賈薔居然已經知道了甚麼……
見他如此,賈薔哈哈笑道:“和你又沒甚乾係,你羞臊個甚麼?彆忘了,我也姓賈!”
寶玉聞言,感受好了些,搖頭歎息道:“你也看到了,家裡的事,我半點也做不得主……”
“我明白,所以才不會怪罪於你,走吧!”
……
榮慶堂上,姊妹們已經撤回了西暖閣歇息。
賈母坐在上座,旁邊是邢夫人、王夫人和從梨香院請來的薛姨媽。
“熬”過昨夜後,薛蟠的身子骨迅速的好轉,也讓薛姨媽海鬆了口氣。
她是王子騰和王夫人的親姊妹,今賈家有喜事,既然她在賈家,便一並請了來。
女人們單獨一桌,爺們兒另一桌。
賈赦、賈政、王子騰、林如海,賈璉、寶玉本是沒資格上桌的,但既然賈薔要上桌,單他一人不好看,所以就讓賈璉、寶玉也上了桌。
滿滿一桌好菜,獨林如海麵前擺放的是一份上好的藥膳。
齊齊落座後,賈母笑道:“今兒薔哥兒立下了大功,宮裡皇帝晉了他的爵,封他當了一等侯,這是咱們賈家的大喜事,正好親家老爺也在,又請了姨太太來,都是一家人,一起高樂慶祝一番。”
除了賈赦外,其他人紛紛舉杯,共飲喜酒。
便是西暖閣內,探春都小聲的問黛玉道:“林姐姐,一等侯是幾品?”
黛玉沒好氣道:“明知故問,自然是超品。”
她不信飽讀經史的探春會不知此事。
果不其然,就見探春又壞笑道:“那侯爵夫人,是幾品呀?”
連隨薛姨媽一起來的寶釵,這兩日憔悴許多,聽聞此言都笑出聲來。
黛玉俏臉通紅,咬牙啐罵道:“我把你這爛了嘴的三丫頭,如今也學壞了,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探春忙躲閃求饒道:“好姐姐,快饒了我這一遭罷!我這是同你道喜呢!”
“呸!”
這邊鬨著,湘雲卻挨著寶釵坐著,小聲笑道:“寶姐姐,我怎麼聽說,你哥哥險些壞事時,還把你托付給了薔……”
話沒說完讓寶釵掩住了口,杏眼瞪她道:“再胡說,仔細著。”
湘雲連忙用眼神求饒,待寶釵鬆開手後,才賠笑道:“這邊府上下人跟前到處都在傳呢,又不是獨我一人說的。”
寶釵聞言,麵色一白,再看著黛玉嬌羞打鬨的模樣,眼睛裡滿滿都是苦澀,身體冰涼……
……
正堂上,賈母見隔壁,賈薔和寶玉坐在一起,居然還偶爾說笑幾句,不由看向王夫人。
一直冷眼旁觀的王夫人,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
不過,她本來就知道,寶玉和賈薔關係還算不錯。
隻是這個不錯在她看來也隻是麵子上的虛假關係,不然,賈薔又會奪走了黛玉?
寶玉要不要是一回事,可賈薔主動奪走,那就是大逆不道了。
賈赦、賈政、王子騰這等世家弟子都是酒桌上的好手,沒多久就將場麵溫的熱鬨起來。
見局勢差不多,賈母心裡一歎,對林如海道:“如海啊,如今你大侄女在宮裡封了貴妃娘娘,太上皇和皇上準許家中有園子可駐蹕關防之外的,不妨啟請內廷鸞輿入私第,庶可略儘骨肉私情。賈家也想請貴妃回家省親,打她那麼點大就送進宮裡,如今都這麼些年了,也該回家看看了。”
見賈母、王夫人等人皆抹淚,林如海雖心知肚明其用意,卻還是緩緩點頭道:“合該如此啊。”
賈母又道:“我就知道你必也是如此看待……可是啊,重起重宇之宅,修蓋省親彆院,花費靡多啊。”
林如海沉吟稍許,道:“若是短了銀子使,林家倒是還有一些,雖林家家業大半被我拿去買了書,但三五萬兩,總還是有的。這些原是準備給玉兒準備嫁妝所用,不過暫時挪過來使一使,也不妨事。”
賈赦等人聞言心動,賈母卻連連擺手道:“再沒有這個道理,林家的銀子是林家的銀子,再者,你問問玉兒的這兩個舅舅,可有麵目拿外甥女兒的嫁妝銀子挪用的道理沒有?”
這般一說,賈赦乾笑兩聲,連連搖頭道:“再沒這個道理,再沒這個道理……”又對林如海道:“如海啊,賈家還不至如此。說起起園子之事,璉兒當日倒有個主意……璉兒,不妨說出來讓你姑丈聽聽,可用不可用。”
賈璉聞言,心都顫抖了下,蓋因林如海如淵般平靜不見一絲波瀾的目光,和另一邊一雙清冷鋒利的目光,同時落在他身上。
賈璉乾笑了聲,腦袋裡懵然作響,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張的口,就將會芳園的事說了出來。
等他說罷,賈赦滿意的捋著胡須,道:“會芳園本身就是一座好園子,山水亭台樓閣橋宇,一應俱全。隻是略顯小巧了些,再往西折回一裡地,圈起來,便可起一座大園子,足以貴妃省親之用了。”
此言說罷,賈家諸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如海麵上。
他們知道,憑他們逼迫,很難讓賈薔低頭,可是林如海若是開口,賈薔一定得點頭,所以,就看林如海的了。
賈薔見林如海眉頭微微皺起,卻忽地眉尖一揚,看著賈赦笑道:“也真是有趣,賈家的事,還需要讓我先生來開口麼?這樣罷,我估計要完園子,以你的麵皮,多半還準備要銀子。與其讓你們來折騰,這套省親的園子,我東府來包辦如何?一不用你們出力,二不用你們出銀子,把西麵那塊地給我,貴妃省親的園子,寧國來辦!”
賈赦聞言,都顧不得著惱言語中的不敬,追問道:“若如此,這座園子,又該是誰的?”
賈薔冷笑一聲,舉起杯中清酒一飲而儘後,反問道:“赦大老爺,你覺得呢?”
他敢說歸西府,賈薔就敢掀桌子!
臭不要臉的雜毛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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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儘力再搞一章,實在不願欠債,我這個人好麵子,臉皮薄,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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