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號角聲(1 / 1)

永安坊,何家大宅。

賈薔雙手環抱胸前,有鐵牛在裡麵鎮著,何家內眷連哭都不敢哭的大聲,眼睜睜的看著何家的庫房被一件件的搬空。

財物被堆積在庭院內,敞開了蓋子,陽光下,露出一錠錠銀子,讓搬運箱子的兵油子們,一個個難掩貪婪目光。

“都站好了,發餉!!”

待何家銀庫搬空後,就站在何家庭院內,高隆衝著一個個形容懶散心不在焉的兵油子們怒吼道。

此言一出,原本渾身上下似沒骨頭的兵油子們,一個個登時來了精神,七嘴八舌的說著什麼老爺“公候萬代”,“步步高升”之類的吉祥話,卻連個隊伍也站不齊整。

高隆帶人上前一陣踢打後,花了一柱香功夫,才勉強站成了一個方隊。

若非前麵有銀光閃閃的銀子在,這些兵油子被這般踢打,非散秧子不可……

好在,總算站成了個模樣。

賈薔看著一個個歪歪扭扭,穿著也不成體統的兵油子,再想想前世令億萬國人驕傲的三軍儀仗隊,就覺得眼前這些人,實在是太爛了。

他麵色淡漠,目光凜冽,第一句話並非是收買人心之言,而是寒聲道:“無規矩不成方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軍中,自然有軍中的規矩!當兵吃餉,天經地義。所以,今日抄了兵馬司敗類何健的家,本官第一件事,就是給你們補發三年的餉銀,一文不也不克扣!”

三百餘兵油子聞言登時眼睛放光,馬屁聲當真如潮水般湧來。

賈薔手一伸,那些人也領會不齊,高隆衝鐵牛喊道:“鐵牛,讓他們閉嘴!”

鐵牛如今不同以往了,性子被金沙幫的洪幫主練的有些野了,聞言見賈薔也點了點頭,就上前一步,衝那些兵油子怒吼一聲:“都給俺閉上你們的鳥嘴!!”

他實在太高壯了,又生的黑醜,這一吼,差點吼倒幾個膽小的。

場麵為之一肅。

賈薔繼續道:“我不虧欠你們,你們除了用心辦差外,也要都遵守好兵馬司的規矩,遵守好軍法。不該伸手的地方,連根指頭都不要動。剛才抄家時,誰往兜裡揣東西了。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站出來,放下,我隻當此事沒有發生過。”

一陣靜默後,賈薔笑了笑,對高隆點了點頭,高隆臉色肅煞,本就沾過不知多少血的他,又豈是那些兵油子能抵得住的,高隆帶上三名弟子,另有鐵牛並十二位金沙幫精銳上前。

“都站好了彆動!”

厲聲一喝後,高隆帶人開始艘身。

這樣一來,那些兵油子們有的開始不高興了,臉色難看道:“憑甚麼搜身?老子犯哪條王法了?”

話音剛落,就被商卓上前,一拳打倒在地,臉磕在地上,流了一地血。

這一見血,就讓一群本來又開始鼓噪起來的氣氛壓抑了下去。

商卓親自在倒地之人身上搜了遍,最後朝賈薔搖了搖頭。

賈薔眉尖一挑,道:“不遵將令,打十個板子。不過,餉銀照發。若覺得在兵馬司乾的不痛快,現在領了銀子,就可以走了。”

此人站起身來,光棍的抹了把臉上的血,看著賈薔問道:“果真還發餉銀?”

賈薔淡漠道:“一碼歸一碼,既然你沒有犯下大過,我為何扣你餉銀?隻是你這桀驁不服管教的性子,不適合再留在兵馬司,否則以後難免再吃軍法,領上銀子,自去快活罷。”

誰料此人竟又回到隊伍裡站下,笑道:“既然大人說話算話,那小人也無話可說。往後聽軍令就是,隻要不克扣餉銀,不隨便打罵,我又不是傻腦殼,往外跑甚麼?”

賈薔聞言,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叫甚麼名字?”

這人光棍兒道:“小的叫胡夏!”

賈薔點了點頭,道:“很好,恩怨分明,也識得是非,當個吏目罷。”

胡夏:“……”

賈薔看著他,笑了笑,道:“不願乾?”

胡夏“哎喲”了聲,賠笑道:“願意,願意!小的沒想到,這輩子還能當個官兒!!”

賈薔大聲道:“我就是告訴你們,在軍中,軍令高於一切!賞給你們的,你們不想領也得領。罰你們的,你們不想受,也得受著。還要如胡夏一般,領的明明白白,罰的也心甘情願!做不到這一點的,趁早離了去,莫等軍法臨身時,才抱怨規矩森嚴!”

周圍兵油子們,無不豔羨的看著胡夏。

吏目雖然不入品,隻是一個芝麻小官,可那也是官啊!

他們這樣的人,當個官,簡直就是光宗耀祖!

有此榜樣在前,接下來的事就簡單許多。

雖然查出五個私藏抄家財物的,直接被打了板子,連餉銀都沒發給攆了出去,其餘的都本本分分的讓搜了身。

賈薔要的就是這個規矩,隨後,他讓高隆與他一道,挨個發放三年餉銀。

這當然不夠,不過沒關係,還有“四大金剛”和“八大羅漢”家裡。

悉數抄罷後,這些兵油子一反常態,連一個叫累的都沒有,反而越乾越有勁!

等所有人的餉銀都發放到手後,賈薔看了看天時,道:“給你們一個時辰的時間,把餉銀先放回家去,然後再回衙集合。到時不至者,明天也不用來了。拿著銀子,好生過日子罷。”

此言一出,隊伍裡登時有些騷亂,不過有前車之鑒,倒沒人敢鬨事。

最後胡夏站出來道:“大人,既然今日還有事,那何必先回家?”

賈薔奇道:“讓你們回家先將銀子放回去不好麼?”

胡夏嘿嘿一笑,道:“其實暫時放在身上也沒事,這麼多銀子,放在家裡反倒不放心。萬一誰家老婆不賢,卷著銀子跑了怎麼辦?”

眾人哄笑,賈薔卻搖頭道:“一會兒要出去公乾,帶著銀子不方便,也擔心丟了……”說著,話鋒一轉,對一眾兵油子道:“莫要羨慕胡夏,東城兵馬司一共有四個副指揮,八個吏目,如今高大人為一副指揮,還有三個,除卻胡夏外,還有七個吏目。今晚行動,誰辦的好,誰能立下大功,本官就升他的官!彆說吏目,就是七品副指揮,本官也能替你們去兵部討封執照文書回來!到底是當一輩子人人唾罵的兵油子,還是想要當官,全看你們今晚的表現!”

立時有人問道:“大人,今晚到底去做甚麼?”

賈薔冷笑一聲道:“該知道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不要多問!”

胡夏卻又問道:“大人,今晚小的要是能立下大功,果真還能當到副指揮?”

賈薔哼了聲,道:“本官一言九鼎,何時有過虛言?不過……”言至此,話鋒又一轉,道:“若是有人敢延誤軍令,就莫怪本官軍法無情!聞令不前者,必嚴懲不貸!”

胡夏大聲道:“大人,咱們今兒就先把銀子放在衙門裡,也彆回家了!嘿!俗話說的好: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以後是喝酒吃肉吃香的喝辣的,還是繼續帶著老婆孩子吃餿的喝臭的,就全在今兒晚上了!”

……

神京東城,安邑坊。

天狼莊。

聽名字,便不是大燕風格。

原是西方胡商,在京中開的酒樓,兼賭坊,相傳有身帶異香的胡女為侍。

東城多巨富,見慣了江南美色,難免願意品嘗品嘗西域胡風。

再加上胡人美食,以及不同的刺激賭法,生意很是不錯。

但誰又能想到,這座胡族酒莊,背後隱藏著集盜竊、拐賣、殺人及各式見不得光的營生為一體的犯罪暗堡。

何健隻是其保護傘上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畢竟隻一個小小的六品兵馬司衙門,又怎能罩得住這樣一個黑勢力?

不過何健與天狼幫黑白勾結,極大的便利了天狼幫在東城的猖獗。

東城的幫派不少,但論實力雄厚者,天狼幫幾乎獨占鼇頭,這其中,兵馬司衙門功不可沒!

顯然,單憑三百兵油子強攻並不靠譜。

若如此,非但覆滅不得這一夥胡虜,怕還要白白折進去,成為笑柄。

不過沒關係,賈薔花費巨資,從江南帶來的人手,今日正好牛刀小試!

再加上百五十金沙幫精銳早已借烤肉鋪子正大光明的進了東城,戰力足夠!

三百名兵油子,隻是明麵上的招牌,正麵吸引火力之用。

另外,也可借今年,大大的刷下一批偷奸耍滑的兵油子,給新人騰出地方來……

亥時三刻,賈薔在高隆、商卓等人的護從下,帶領三百兵馬司老兵,來到安邑坊外。

看到這裡,不少老兵油子已經開始打起退堂鼓,紛紛道:“大人,這裡可來不得啊,胡蠻子凶狠的厲害,招惹不起!”

想退縮的不稀奇,卻還有眼神閃爍者,看模樣恨不能立刻進去通風報信……

賈薔冷聲喝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豈容爾等三心二意?臨陣脫逃者,心懷反叛者,斬!!”

儘管兵馬司衙門亦屬兵部,合該以軍法相治,然實際上,紀律鬆鬆垮垮,連府衙衙役都比不上。

如今賈薔陡然來這一套,眾人心驚之餘,也有些不大相信……

賈薔也不理會這些,隻下令道:“天狼莊與何健等勾結,為禍一方甚烈!今日本官就帶爾等,拔除此害!今日建得殊勳者,不吝官位金銀賞賜,上!!”

先前的刺頭胡夏聞言,猛的扯掉頭上的帽子,一把摔在地上,大聲道:“球攮的,平日裡不都羨慕那些權貴老爺的日子過的太舒坦了嗎?那是他們老子祖宗用腦袋拚來的。一群王八肏的,繼續當縮頭烏龜吧,老子不願家裡的嘰霸熊兒子長大後埋怨老子不爭氣,今晚豁出去了,大人,副指揮的官位,小的要定了!”

說罷,對左右喊道:“敢博富貴的,跟我來!!”

應聲而動者,連一成都不到……

賈薔卻也不再催促,他給了高隆一個眼神,高隆便帶著四個弟子並鐵牛等三十名金沙幫精銳,和胡夏一行約二三十人,一並朝天狼莊大門走去……

“嗚……”

“嗚嗚……”

就在此時,天狼莊內,居然響起了號角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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