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通知道顧留白是故意氣人。
他忍不住輕聲道,“顧師叔,此時不宜…”
他本來下意識想說不宜爭風吃醋的,但突然反應過來,顧留白可沒爭風吃醋,隻是這衝雲對靜王妃愛慕已久,看著顧留白和靜王妃如此親密,自己在那醋勁大發。
“對!”顧留白卻笑道,“不宜久留,衝雲道友,你既然在此間來去自如,趕緊尋找其它邪煞之物殺之,以免我們被很多邪煞困住,到時候你再神通廣大,恐怕也是獨木難支。”
衝雲心中直叫這顧留白真該死啊,但在靜王妃麵前,他卻一點都不想失了風度,隻是點了點頭,道,“隨我來。”
他走向那名下身赤裸的女屍出現的小巷。
那小巷周圍皆是粗如巨蟒的藤蔓,看上去遮天蔽日,陰氣極為深沉,但衝雲閒庭信步般行走其中,看上去意態寧靜自然。
然而也不過走了十餘步,他又忍不住回過頭來看向顧留白和靜王妃。
看著顧留白身旁那擁有絕世容顏的靜王妃,他心中又是沒來由的一痛,他知道此生注定有許多無法擁有的東西,這名一笑便可傾城的女子,便是其中之一。
他的目光再落在顧留白身上時,眼神就有些冷了。
“顧十五。”他平靜卻帶著不屑,說道,“我想清楚了,為何我師尊要特地出關讓我來這裡,原來不隻是因為王妃在此處,還因為你也在這裡。”
顧留白微微一笑,道:“這裡麵又有何說法?”
衝雲轉過身去,也不看他,隻是安靜的在前方走著,邊走邊道,“宗聖宮式微,原本能夠成為道首,統領天下道宗的,便隻可能出自白雲觀,但現在宗聖宮突然多了一個你。”
顧留白笑道,“如此說太複雜,其實衝雲道友的意思,應該是白雲觀覺得,將來的道首本該是你,現在這道首的人選,卻要在我和你之間產生了。”
衝雲沉默片刻,道:“也可以如此說法。”
顧留白微微一笑,也不說話。
衝雲又走了幾步,才接著說道,“我今日在此陣中見著了你,才醒覺我師尊讓我來這裡,恐怕是要借此來看看誰跟適合做道宗道首。”
李通此時垂首跟在最後,聽到此處不由得心中一震,原來不是這少年自個吹噓,就連白雲觀都已經將他視為道首的競爭者。
顧留白聽著不斷點頭,似乎很滿意的模樣,“如此說來,白雲觀的確很有眼光。”
衝雲沒有回頭,但雙眉卻已不悅的挑起,他微諷的笑笑,道:“隻是今日一見,我卻覺得有些恥辱,我居然要和你這樣一個…一個…”
此時誰都聽出了他的意思,但他自己卻欲言又止,明顯是在斟酌用什麼樣的詞句來形容這顧留白。
顧留白笑了,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道:“你和滄浪劍宗那群人很像,他們和我比劍之前,應該也都是你這麼認為的。”
衝雲倒是沒有因此而發怒,他反倒是沉默了片刻,然後道,“若是真正的生死搏殺,我和你公平相鬥,我不覺得我會敗在你手中,但要想成道首,要論的不隻是輩分,不隻是個人的修為,像你這樣的狂妄無知之徒,如何能有道首氣質?”
顧留白想了想,道:“可能因為我耍嘴皮子厲害?”
靜王妃噗的一聲笑了起來。
這明顯是在陰陽衝雲就是耍嘴皮子。
不過真耍嘴皮子,她覺得幾個衝雲都未必是這人的對手。
衝雲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但他此時心境已經恢複平靜,道:“你便是如此性情,才讓人厭憎,就如此時我們在這神通法陣之中,你若是展現出遠超我的手段,讓我自愧不如,便能讓我心服口服,自然退出道首之爭,但你如此輕狂無用,如何服眾?”
剛剛笑出聲來的靜王妃卻是反而聽不下去了。
其實她覺得顧留白的表現已經遠超她的預料。
更何況衝雲多大的人了,顧留白此時二十都不到。
這衝雲一出現,就明顯爭風吃醋,和顧留白爭鋒相對。
她其實心中也很反感這種和自己沒什麼關係,卻和彆的男子爭風吃醋的人。
於是她便也忍不住微諷道,“都能活到明天再說吧,道什麼首啊,彆先變成大道上滾落的首級就好。”
衝雲此時極為敏感。
他聽著靜王妃這話,就聽出了她對顧留白的回護之意。
他頓時又是心痛至極,在心中哀嚎,這顧留白真該死啊。
同時他也在心中納悶,這顧留白和靜王妃似乎並非第一次見麵,這人和靜王妃什麼時候有了交情?
李通當然覺得靜王妃說的才是正理,他出聲問道,“衝雲師叔,你可有發現這法陣的什麼規律?”
衝雲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摒棄對靜王妃的非分之想,這才緩緩點頭,道:“這生祭神通法陣雖然霸道,但我進入之後還是看到了一些陰煞之氣無法完全覆蓋之處,這印證了我之前的猜測,這施陣之人雖然準備已有,無比熟悉這種生祭造煞的手段,但自身修為不足,應該不是八品大神通者,所以他自個的精神力量無法隨意出入這法陣,無法隨意調和這法陣之中的精神力量。所以這平康坊中一些地氣特殊,或是因為某些特殊物件而導致陽氣殊勝之處,這邪煞氣息便如遇火爐一般,無法將之湮滅。我們現在便去那陽氣最為殊勝之處,到時哪怕有數量眾多的邪煞追擊過來,我們也能占據地利。”
李通點了點頭,臉色又好看了一些,顧留白卻是反而聽得皺眉,問道,“衝雲道友,聽你這意思,若是施陣之人本身是八品大神通者,精神力足夠強大,他自身的精神也能借勢進入這法陣,能夠身臨其境般調動陰煞元氣幫助造煞?”
衝雲此時已經清楚自己對他若是冷嘲熱諷反而引起靜王妃的反感,所以他俊秀的麵容上一片平靜,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他淡淡的說道,“是,而且不隻是協助這法陣造煞,他自己應該也能化身此間最厲害的邪煞,他原本精神力強大,再彙聚這法陣的力量,造成的邪祟會異常可怖。恐怕要我師尊和人聯手,才有可能應付得了。
顧留白眉頭微蹙,道:“如此說來,若是這生祭造煞法陣形成,解決起來便極為困難,那道宗對這種生祭造煞法陣,沒有什麼防範的手段?”
衝雲好好的心態又有些炸裂,他忍不住冷笑起來,“我白雲觀自然是有,若不是我師尊正好閉關,豈能容許這種妖人在長安布置出這樣的生祭法陣?我師尊若不是閉關,這妖人剛剛開壇做法,我師尊就已經可以做法應對,這生祭法陣無法形成不說,而且這妖人所在之處也馬上被他鎖定,到時我們道宗門人將他找出來滅殺便是。倒是這城中和我白雲觀齊名的道宗宗門,平日裡隻知修劍,卻不知道在做什麼,修劍那麼厲害,隻是用來威懾道宗同門的麼?”
顧留白當然明白他是在陰陽宗聖宮,不過這種程度卻一點都弄不了他的心態。
他反倒是笑了起來,道:“你是說我衝謙師兄吧?是,我也覺得他委實可惡,不過你們白雲觀這麼多人,便沒有一個修劍厲害能夠教訓他的人麼?而且你師尊這閉關是要做什麼?他沒事閉關做什麼,這不是反而給了這妖人可乘之機?”
衝雲心中的怒火瞬間被引燃,“我師尊…”
但他說了這三個字,卻也說不下去,因為他心中也沒有答案,他也不知道他師尊閉關是要修行什麼。
顧留白卻是歎了口氣,“我怎麼就沒聽說道宗裡麵一定要閉關才能修行的法門?而且八品大神通者閉關又是要修行什麼東西?”
衝雲麵容有些僵硬,他心中也生出疑問。
他細想之下,也沒想出白雲觀有什麼厲害法門需要他師尊閉關才能修行。
而且白雲觀講究道法自然,無為而行,意思就是不要刻意為了修行某個東西而癡迷其中,死命鑽研,而是在日常修行的過程之中,自然而然的得道。
他想著想著便心中凜然,直覺顧留白這些話不是信口開河。
正在此時,顧留白的聲音卻是又傳入他的耳廓,“衝雲道友,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師尊他們,或許是故意給這妖人一個機會,讓這些妖人顯露出來,好順藤摸瓜,一網打儘?”
衝雲呼吸一頓,還未來得及說話,靜王妃卻是嘲諷的笑了起來,道:“那這麼說,我就成了個誘餌了唄。”
顧留白微微一笑,道:“就是隨便說說,當不得真啊。”
李通此時卻笑不出來,他心中也是凜然。
他對道宗的了解自然也遠超出顧留白,他越想也越覺得其中有些蹊蹺。
也就在此時,顧留白隻覺得前方有些暖烘烘的意味。
在他的視線之中,有一座青色的廟宇被諸多藤蔓完全纏住,但有一個旗杆挑著廟旗伸向黑色天空。
那廟旗看上去色彩鮮豔,似乎是城隍廟的廟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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