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環環緊相扣(1 / 1)

看著進去行館裡頭,和高集安等人去談事情的顧留白的背影,賀海心和兩名同窗都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們的眼眸深處隻有深深的敬意。

這少年要他們要有自己的想法。

不隻是純粹淪落成給貴人做事的工具。

“這才是做學問,真正的學問,並非隻是做些簡單的收集整理工作。”賀海心身旁那名叫做莫岐山的鬆溪書院學生感慨道,“身在此間,顧師要我們做此間的主人,要讓我們自己想該做什麼,首要做什麼。”

另外一名叫做張澈的學生感慨道:“以小見大,以延康坊見長安,我先前隻是覺得,隻有在朝堂給與我們的位置上,才能做相應的事情,但顧師今日一語點醒了我,哪怕不在朝堂的那些位置上,我們也可以憑借我們的想法來做對延康坊有益的事情。”

賀海心緩緩頷首,肅然道:“不以官威嚇人,不以權勢壓人,不以武力迫人,行正氣之事,這才是真正的學問。”

“這兩座書院的人和長安那些好高騖遠的書院學生真的不一樣。”裴雲蕖跟在顧留白的身後,輕聲說道。

即便是在她看來,賀海心這些人都不僅是做事勤勉,十分踏實,而且辦事效率極高。

“他們今後還會更出色。”

顧留白平靜道,“這世上有些人是既沒本事也沒想法,有些人是有想法沒本事,而賀海心他們,是有本事,隻是還差著點想法。”

看見顧留白走進靜室,高集安頓時認真行了一禮。

“不必多禮。”顧留白微微一笑,問道:“事情打聽得怎麼樣?”

高集安馬上一板一眼認真回答道:“這邊我能聯係得上的高句麗的人我都打聽了,還有林家和金家這邊的接頭人我昨日裡也都見過了。最近道門裡說得上的事情隻有一樁,白雲觀想要截殺那隻四耳黑貓,但眼看著要成的時候,卻被一個極其厲害的八品修士給壞了事。但白雲觀似乎可以肯定那個八品修士並非四耳黑貓的真正主人,隻是接下來白雲觀也不敢再動那黑貓的主意了。”

“尋常的八品是嚇不到白雲觀的。”裴雲蕖皺起了眉頭,“我家那老狐狸和我說過,白雲觀現在有兩個八品,一個在皇宮裡做供奉,叫做玉璣子。還有一個就是現在的白雲觀觀主謝苦藤。白雲觀的這些修士不是沒見過世麵,他們心裡頭有的是參照。”

“長安到底有幾個八品?”高集安忍不住認真請教道。

“長安和洛陽挨得近,修行者很容易兩個地方跑,所以一般長安洛陽的八品都是擱在一起算的。”裴雲蕖掰著手指頭給高集安算,“我家老狐狸和我掰扯過,明麵上來看啊,滄浪劍宗一個,長孫家一個,但算上新增的長孫細雨,就是兩個,皇宮裡頭,李氏兩個,皇宮供奉兩個,裡麵包含白雲觀的玉璣子,再加上謝苦藤,長安洛陽明麵上加一起就是一共九個八品。但暗地裡就說不準,長孫無極自己有可能也是八品,而且按照這麼多年李氏的表現,可能除了長孫無極之外,長孫氏可能還有八品修行者隱藏。那再加上這個令白雲觀忌憚的八品,那長安洛陽加起來就差不多十一個了。”

顧留白笑了笑。

明麵上差不多就是這樣。

陰十娘這些年也一直計算著的。

按照陰十娘的看法,長安洛陽一帶,除去李氏的修行者,明麵上的八品估計就是六個左右。

那這數目大差不差。

但隱藏著的八品就說不準了。

這些八品裡頭還沒算墮落觀的人呢。

高集安歎了口氣。

多是不多。

天下就這麼多八品了。

但七品和八品之間的那一條鴻溝,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有機緣跨得過去。

“金家長安的生意轉給林家轉得很順利,宗聖宮那邊的事情,林家已經去辦了。但有個難的地方,卻是光使錢沒有用。”他歎了口氣之後,便回歸正事,“官家的手續沒有問題,但是宗聖宮有個死規矩,要掛籍在宗聖宮內,卻要經過宗聖宮裡道人的考核,現在宗聖宮裡的考官隻剩下一位了,隻有他點頭敲印,才能正式入籍。”

顧留白瞬間聽明白了,“這個人不愛財,難以收買,比較難纏?”

高集安點頭,道:“這個人叫做鐵道人,性子比較古怪,幾乎不怎麼和外界往來。林家的人去說情,塞了不少好處,這老道也隻是說還是要照著規矩,要親自看人。”

裴雲蕖頓時忍不住鄙夷,“這宗聖宮都破落成什麼樣子了,再過幾年沒什麼人出資修繕,恐怕好多殿裡頭都破敗得不敢呆人,隨時都要垮掉,他的架子倒是還挺大。”

顧留白卻是笑了笑,道:“那你幫我帶話給林家的人,讓他們先不要張羅這件事,等我先應付完手頭的事情,我就第一時間過去宗聖宮瞧瞧。”

“好。”

高集安剛點頭答應下來,顧留白又接著說道,“今日你若是有空,幫我跑兩個地方。鄭氏門閥的那名叫做吳嫣紅的婦人,送了不少禮給雲蕖,等會我有些禮,你幫我帶去給她。她若是招你說話,你便講些你們高句麗的有趣的事情給她聽聽。這些貴婦人平時長安的事情聽多了,關外的,異域的事情,她們最喜歡聽。”

“我不怎麼擅長和人閒聊。”高集安為人老實,他有些犯愁道:“若是這婦人問我關於你的事情,我該如何回答?”

顧留白似是早知高集安會有這麼一說,他笑了笑,從衣袖裡麵掏出一本小冊子,“這裡麵記著的都是能說的,你去之前先看一看,記一記,挑著她感興趣的說一說就行。”

“這是什麼?”

高集安還沒來得及接到手裡,裴雲蕖就已經飛快出手搶在手裡翻了起來。

“顧十五,你這什麼時候弄的?”

她一看就驚了。

這簡直是一本冥柏坡埋屍人自傳。

不僅記錄著梁風凝怎麼教他練刀,郭北溪是如何一天三小打,三天一大打的教導他練劍,還記錄著他怎麼接替梁風凝冒領軍餉。

她隨便看看都差點看入迷了。

比什麼故事書都好看。

什麼裝死人,趴在死人堆裡竊聽回鶻人的情報,結果被回鶻人埋了,幸虧埋得不深,好不容易才爬出來。

什麼有個馬賊首領的姑娘膀大腰圓,看上了他,硬生生將他綁走了,幸虧他身子輕,想辦法騙了些禿鷲下來,抓住禿鷲的爪子飛了一陣,才終於逃掉了,但也摔得個半死。

還有什麼為了獲取一些緊急軍情,他肚子都吃不飽了,還問冥柏坡的生意人賒了銀子去收買人。

至於被追殺,被逼供,那這冊子上麵記錄得可多了。

反正她看著看著眼睛都紅了,隻覺得這混賬東西活下來真不容易,為大唐邊軍做的可真多。

誰料顧十五倒是嘿嘿一笑,道:“裡麵半真半假,大多數煽情的事都是編的。好多都是一些邊軍吹牛皮的事情,我都編了放我身上了。”

“好你個顧十五。”裴雲蕖無語,這不是欺騙感情麼?

“你特意弄一份這個東西要做什麼?”她頓時沒了興趣,將小冊子塞給了高集安。

“彆說這是我寫的啊!你就說和我不是很熟,但在關外和幽州道聽途說,聽說了很多這種事情就行。”顧留白厚著臉皮交代了高集安,之後才輕聲解釋道:“這是我娘教我的,她說世上很多東西你彆看得太認真,名聲這種東西也是,名聲往往大半都是吹出來的。比方說很多人寫書做學問,寫的文章明明沒那麼厲害,很多文人吹捧,解讀起來,就顯得特彆厲害了,其實其中的有些道理,他自己壓根沒想到。名聲這種東西,在那些個掌控天下棋局的人眼裡,也就是一種愚弄操控人的工具。這些個人不是好奇綠眸嘛,我就按她們喜歡看的,給她們弄一個她們喜歡的綠眸出來。”

“狗是誰都狗不過你。”裴雲蕖頓時明白了,嗤笑道:“你哪是幫我回禮,你就知道這些貴婦人喜歡傳話,而且聽見了新鮮東西,傳得比誰都快,這鄭氏門閥的夫人聽了綠眸那麼多的過往,她還不得意的到處去說呢?你說這些個小故事,一般人往外傳,人家壓根不信,但是鄭氏門閥傳出去的,假的也是真的了。而且你讓高集安去送,高集安這一看就老實,而且大唐話他說得快還不會說呢,這一字一頓,一板一眼的,說得可清楚了,那吳嫣紅怎麼可能會覺得他說的是假的?”

“君子要善假於物,更何況我還不是君子,那不得多想想辦法?”顧留白絲毫不以為恥。

裴雲蕖突然回過神來,“顧十五,怪不得你幫我去教訓晉儼華,你還特地通知那麼多門閥的貴夫人去看戲,你是不是那時候就想好了,要和她們打好關係?”

顧留白笑了,老實承認,“的確有這個算計在裡頭。”

“真狗!”裴雲蕖罵了一聲,卻又忍不住佩服,“你這一環套一環倒是真厲害。”

她算是再次見識了顧十五這步步為營的算計。

在幽州,還沒出發之前,顧十五的棋局就明顯布置好了。

修行者不缺。

財力也不缺。

該從哪個方麵入手,占得長安一席之地,他也已經布置了下去。

縱覽全局,和那些根深蒂固的勢力相比,就還欠缺些厲害的人脈。

尋常人若是幫著她去和晉儼華尋仇,那反而隻能招惹些對手,積累不到什麼人脈。

但他可好,將這如何積累人脈都已經算計在了裡頭。

有些事情,看他似乎做著就是一時興起,事實卻並非如此,都有很深的布局在裡麵。

“什麼一環套一環厲害啊。”顧留白卻是謙虛,搖頭道:“還不是被你牢牢套住了。”

裴雲蕖老臉一紅。

若不是有高集安在場,她高低得發揮兩句。

“說你的正事。”她瞪了顧十五一眼。

“幫我去鄭氏門閥那回完禮,你再幫我跑一趟袁府,幫我送份禮物去給袁府那叫做周靈玉的夫人,你和她說一下,我約她見個麵,讓她挑時間地點就行。”顧十五微微一笑,說回正事。

長安的這些個權貴門閥,哪個家中都不會是絕對的凝成一根繩。

各房之間或許有不同的想法,嫡係和旁係也不會一團和氣。

哪怕門閥之中的一些人對他敵視,也保不準這些門閥裡頭的一些人就看他順眼。

更何況好些個門閥之中的貴婦人手裡頭的權勢都不小,其中還有周靈玉這樣的意外驚喜。

哪怕鄭氏門閥的那名夫人明顯是想和他親近親近,但他還是決定第一時間要會會這袁氏的周靈玉,回鶻的暗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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