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哪裡來的?”
這兩名修行者胸悶至極,但情知今夜已然討不到好,當下也不多言,迅速往後方的陰影裡掠去。
方才穿過一條街巷,突然一輛停靠在路邊的馬車車廂之中,有一雙手悄無聲息的伸了出來,摸向其中一名修行者的脖子。
這名修行者絲毫沒有察覺,但他身旁那名修行者身上卻突然響起了奇異而清越的鐘鳴聲。
“小心!”
這兩人身上真氣狂湧,都是如有青色的發光藤蔓瘋狂滋生。
那雙手也不和這兩人的護體真氣硬碰,悄然收了回去。
“如此多的高手?”
這兩名修行者身影未停,呼吸之間已經和這輛馬車拉開數丈,若是在平時,這兩名修行者必定要折回去打碎那車廂看看內裡躲藏的是什麼樣的修行者,但眼下是在幽州,兩人又直覺那人的修為極高,根本不敢造次。
“那是什麼東西,居然能示警?”
馬車車廂之中的徐七麵色也陰晴不定。
這兩名黑衣修行者的真氣修為都在七品中上的水準,原本他若是能夠偷襲成功,解決了其中一人,那另外一個人單打獨鬥他倒是也不懼。
但兩人明明未發現他隱匿此處,在他出手暗算時,其中有一個人身上卻是有什麼東西能夠自動發音。
這種東西他從來沒有聽說過,不知道顧十五或是胡老三知道不知道。
……
“又出事了?”
五皇子才跟著顧留白剛剛掠到若離坊的一座賭坊的樓頂朝著王若虛尖叫連連的方位望去,結果突然就聽到了流矢破空帶起的尖銳嘶鳴聲。
“驚風箭?”
他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金吾衛的驚風箭?那種號稱驚得修行者要中風的李氏禦箭?”裴雲蕖頓時哈哈笑了起來,“刺激!”
“什麼聲響?”
五皇子一點開玩笑的心情都沒有,“還有什麼巨獸在撞牆?”
撞牆?
裴雲蕖瞬間就想到了一個肩膀高一個肩膀低的洛陽土包子美少年。
該不會又是這個倒黴蛋?
接著她豎起耳朵聽著夜風中隱約傳來的尖叫聲,又忍不住笑了,“好像真的是王若虛,這人倒是也能惹事啊。”
“紅杏?”
五皇子喊了一聲,發現周圍並無段紅杏的回應,他便明白段紅杏肯定聽到驚風箭的聲音就過去一探究竟了。
“不過去看看?”
裴雲蕖心癢難耐,卻發現顧留白一開始似乎有過去的想法,但很快止住了身影。
“周驢兒和佛宗的人在了。”
顧留白平靜道:“周驢兒帶著王若虛往我們這來了。”
“?”裴雲蕖瞪大眼睛朝著發出撞牆聲的方位看,看了老大一會,果然看到周驢兒背著王若虛蹦躂過來了。
“二小姐,十五哥!”
遠遠看見顧留白和裴雲蕖,周驢兒就很高興的揮手。
“……!”王若虛看著屋頂上三個人看著自己的樣子,就羞愧欲死,隻想遮住自己的臉。
但他雙手抱著那盆東西,卻又生怕丟了。
五皇子一看這百聞不如一見的洛陽修行界第一帥,就頓時忍不住笑出了聲,“這麼客氣,過來就過來了,還一盆年花過來當見麵禮?”
王若虛倒是還不知道眼前這人是真正的長安李氏老五,但他知道這人能夠和裴雲蕖、顧凝溪並排站著在這裡看戲,就絕非尋常人物。
既然已經見到了正主,他也有種解脫之感,直接將那盆東西往麵前一舉,道:“這盆子就是那綠眸要的天鐵。”
“這盆子就是十五哥要的天鐵?”周驢兒也不傻,跳到屋頂上就將王若虛放了下來。
“哈哈,某人要花一筆大錢了,果然是一份大禮。”裴雲蕖原本覺得王若虛好笑,現在轉頭看著五皇子,覺得五皇子好笑。
五皇子也頓時尷尬了,沒想到看戲看到了自己的身上。
“大食人將這天鐵送了過來?”顧留白伸手接過那盆盆栽,伸指一彈,彈掉了一片石皮,果然看到內裡露出了幽幽的墨綠色。
他心中自然欣喜,蓄謀已久的東西終於到手,但想到方才的驚風箭,他還是馬上問道:“是誰在追殺你?”
“不知道。”
王若虛一隻手按著自己的肩膀,隻覺得那半邊肩膀恐怕也骨裂了,他想想就欲哭無淚,怎麼走到哪都會被一幫子人圍堵追殺,“人數不少,露麵的就有二十多個,裡麵最少兩個七品修行者,而且帶頭的口氣極大,一圍住那個院子,就說殺光裡麵的所有人,砸爛裡麵多有的東西,恐怕他們已經得知了確切線索,知道天鐵在那個馬幫的貨物裡頭,而且做了偽裝。”
五皇子皺著眉頭看向顧留白,“這天鐵除了能打造兵刃,有那麼重要麼?”
顧留白明白他的意思,哪怕有個五萬貫的委托,在此時的幽州,如此大張旗鼓的殺人搶奪東西,也必定上達天聽。這塊天鐵對他來說獨一無二,極為緊要,是因為這塊天鐵的特性符合他將來的修行,符合龍婆的傳法,但對於彆的修行者而言,恐怕也沒有那麼重要。
裴雲蕖也明白五皇子的意思,但她卻是馬上有些同情的看著五皇子,道:“這天鐵對於修行者而言恐怕的確沒那麼重要,不過要是能夠栽贓嫁禍弄死一名皇子,那就很重要了。”
小醜竟是我自己?五皇子背心出了冷汗。
“先生救我一救!”
他馬上就對身旁顧留白行了一禮,“玄甲的事情明早上父皇知道,今晚發生的事情,到了明天半夜父皇就會知道,他在氣頭上,說不定就會覺得在這裡用驚風箭的人就是我。”
裴雲蕖也沒有了開玩笑的心情,低聲對著五皇子說道,“你原本就在法會上用重金懸賞那塊天鐵,到時候若是真查起來,沒有其它的線索,那你就恐怕被按實了罪名。”
五皇子渾身冰涼,若真是那樣,他有嘴都說不清了。
“你先寫傳信給寂台閣,說這件事你冤死了,他們肯定也會壓一壓,可以為你贏得一些時間。”顧留白看了一眼五皇子,道:“隻是我覺得既然極有可能是針對你而發動,要從今夜夜襲的修行者身上獲得足夠證明你清白的線索希望渺茫。你儘快給我個方向,是誰最有可能用這種手段對付你。”
五皇子苦笑起來,他一時沉默不語。
顧留白看了他一眼,道:“隻是猜測即可,將所有有可能對付你的人,全部說出來。”
“隨便猜測都行,不需要證據?”五皇子微微一怔,顧留白連虎軀都沒有一震,但他已經感覺到有一種霸氣在從顧留白身上散發出來。
顧留白點了點頭,“對付人要什麼證據,自證陷阱最愚蠢。”
裴雲蕖頓時想到了謝晚,顧十五要弄人的確不講什麼證據,說謝晚是墮落觀修士,他就是墮落觀修士。
先抹黑了再說。
對方想要證明自己不是或者沒做過那件事情,就會亂了手腳,比如現在聰明絕頂的五皇子就是。
“太子當然有可能對付我,他可能會覺得若是其他皇子都死光了,他至少能夠過得輕鬆點,不會讓我父皇老是會往換個太子的方麵想。”五皇子愁眉苦臉的說了這幾句,突然覺得顧留白可能不需要他說得這麼細致,於是他接下來異常簡單乾脆的說道,“老三、老四,還有老六都很有可能。”
顧留白也異常簡單乾脆道:“太子、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他們在這邊有什麼人,有什麼根基,你用最快的速度寫個單子給我,把疑似的都寫上。”
“好!”
五皇子瞬間懂了顧留白的心思,他驚喜萬分的說道,“那人手會不會不夠,要不要讓紅杏他們也歸你調遣?”
“不必了,如果你的人被人抓了痛腳,說不定倒是真將你牽扯進去了。你讓你的人都在你身邊呆著,彆到時候你直接給人刺了。”顧留白看了他一眼,道:“如果你還有心情,你幫我將這塊天鐵交給遮幕法會,然後終止懸賞,你再將這塊天鐵拿出來。我讓胡老三跟著你,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到時候你將這天鐵直接交給他便是。”
五皇子的臉變成了一張苦瓜臉。
家人們,這生意誰懂。
自己懸賞這天鐵,結果有人借著這天鐵的事情想要整死他。
現在天鐵在手,他還要自己送去遮幕法會接收,然後自己再花五萬塊把它再拿到手中。
神級敗家子都沒這麼做生意的。
但他自我安慰能力也是一流,好歹破財消災,至少懸賞這天鐵時想著的就是借此和顧留白搭上關係,現在好歹自己的那個金蟾的含金量還在不斷上升。
為了保住項上人頭,他用最快的速度交給了顧留白一份清單,彆說疑似了,就連稍微有點嫌疑的都寫在了上頭。
“這是…五殿下?”
王若虛也是有些內線消息的,他聽到這裡,終於猜出了五皇子的身份。
看著裴雲蕖點頭,他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堂堂洛陽第一美少年,為何見到這些重要人物的時候,總是如此的不堪落魄時。
丟死人!
……
又是極為刺激的一夜啊!
裴雲蕖和顧留白疾風般在黑漆漆的街巷中穿行時,心裡說不出的美滋滋。
何以刺激,唯有十五。
她已經猜出了顧留白要做什麼。
必然就是毫不講道理的滿城逮人和抄家。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將五皇子清單上所有有嫌疑的人,全部翻個底朝天。
剛剛才對付了謝晚,興奮勁還沒過,結果又來這樣一票大的!
聽著顧留白讓周驢兒喊陳屠過來碰頭,順便讓所有的護法金剛過來集合,她就頓時明白顧十五是又要用這幫子護法僧去做免費勞力。
“這些人特征太明顯了些。”她忍不住輕聲問顧留白,“讓他們動手,會不會太囂張了些,畢竟接下來長安洛陽應該很快就知道佛子歸來,直接就會和你聯係在一起。”
“開什麼玩笑,長安洛陽的這些佛宗護法僧怎麼可能做這種事情,做這種事情的肯定是無頭菩薩廟的人啊。”顧留白回答得義正言辭,黑暗之中,他麵容堅毅,一臉正氣,宛若正義化身。
“……!”
裴雲蕖無語。
這人真腹黑啊。
之前無頭菩薩廟的事情幽州方麵壓著不報,鄒家和華氏將消息壓得死死的,那些參加獵鹿的世家早已知曉其中厲害,都是守口如瓶,這次對付了謝晚之後,按照顧十五和鄒氏的算計,本身就是要將無頭菩薩廟這些修行者圖謀玄甲和事關黃門功法的事情拋出去,至少可以讓長安的那些朝中大員借題發揮。
今夜再將這些個無法無天的事情栽贓在無頭菩薩廟的頭上,這影響必然弄得更大。
五皇子名單上這些個人,不管和栽贓五皇子這件事有沒有關係,但他們至少都有長安的靠山,被這些“無頭菩薩廟”的修士一搞,他們肯定會鬨騰。
旁人差遣這些護法僧根本不可能,但對於周驢兒而言卻太過簡單。
周驢兒隻是按照顧留白的說法,異常簡單的對神覺等人說了幾句話,“五皇子和我交情很深,而且他是個好人,將大利佛宗。咱們一定要保住他。”
“善哉善哉!”神覺等一眾護法金剛頓時渾身乾勁,對顧留白接下來的安排言聽計從。
“又牽扯到皇權黨爭了,這才在幽州啊!暗運一塊天鐵就搞出這麼大事情?”陳屠看著裴雲蕖招呼手下分發給這些護法僧地圖,並讓他們帶著明養等人,好好學習無頭菩薩廟之前的行事做派,他渾身都是濕噠噠的。
“你是什麼急事來著?”顧留白在陳屠麵前就習慣性的裝逼,他甩了甩頭,淡然道:“此等小事,不足掛齒。”
陳屠也習慣了看他裝逼,也懶得和他計較,隻是飛快的將自己審出的事情,以及鄒老夫人所說的金家和那兩間學院的事情和顧留白說了說。
“正巧用得著,倒是要打攪老夫人休息了。”
顧留白掏出城門衛的地圖看了看,道:“你去找一下鄒老夫人,讓那兩個書院的人都到鬆溪書院集合,今天夜裡要做些學問。”
陳屠掉頭就走。
顧留白卻想到了什麼衝著他喊了兩句,“今夜藍姨和徐七哥估計也沒時間和晏長壽他們捉迷藏,你讓晏長壽他們也不要閒著,也趕來鬆溪書院。”
“跟著你做事,馬都要累死。”陳屠鄙視的說了一句。
“馬累死太容易了,人就沒那麼容易累死,反正你這些天羊肉也沒少吃。”顧留白笑著回應。
馬用多了的確容易廢。
但按照他的經驗,人用得越多,見識得越多就越厲害。
尤其是那種大場麵的事情,很多人經曆過一次兩次,就能飛速成長。
這些幽州世家子弟隻是經過黑戶寨一役就知道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修行境界不能盯著身邊的這些人比。
經過了玄甲大戰之後,這些人今後哪怕看到上百玄甲衝殺過來,也不至於一下子嚇丟了魂。
其實無頭菩薩廟這樁事情之後,晏長壽和秦瀾這些幽州世家子弟共同經曆過生死,交情原本就已經和平時不一樣。
哪怕容秀和江紫嫣、段艾見麵時,總忍不住一口一個婊婊,但真遇到什麼事情的時候,她和江紫嫣、段艾肯定和親姐妹似的。
而且說來也巧,華琳儀生怕走漏消息,用捆字訣將這些人全部帶回幽州,這些時日這些世家子弟吃住都在一塊,儼然就像是一個小小的修行地一樣。
這些人修行的勤勉程度,無形之中比之前不知道強了多少。
“讓我們去鬆溪書院?”
消息傳到驛館之時,這些人一個都還沒睡,都在修行,他們所有人腦海裡浮現出的第一個念頭,那就是今晚又有大事了。
……
潛心書院和鬆溪書院都是一個性質的書院,都是民辦,選才不論家境,隻看能否通過院試。
幾乎所有的學生都是真正的寒門,雖苦讀但最終大多無法踏入仕途,哪怕表現出色,一般都是作為官宦之家的幕僚,或是成為某些富商的掌櫃,還有一些則成為私塾的老師,或者在一些官家的資助下,編修些縣史、整理些古籍等等諸如此類的學問。
鬆溪書院和潛心書院相比就是規模大上不少。
有一個大的講學堂足以容納兩個書院的學生。
裴雲蕖和顧留白到達鬆溪書院之前,鄒家已經派人通傳過了,鬆溪書院的數名師長已經在書院門口等待。
待裴雲蕖和顧留白到了講學堂不久,鄒家的數輛馬車到了,鄒老夫人親自趕到了學院。
兩個學院的學生這時才到了小半,這些學生都家境貧寒,都是靠步行,所以來得比較慢,此時這些已經到場的人看著那名老夫人,頓時都是陷入巨大的震驚之中。
他們自然知道這名老夫人是何等的分量,在這應該休憩的時候特意出現在這裡,必然有驚天大事發生。
鄒老夫人到達之後,從驛館出發的那些幽州世家子弟也都趕到了。
這些世家子弟進入講學堂,和他們一樣規規矩矩在客座坐下之後,這些書院學生心中震驚的情緒到達了頂點。
他們之中有人認出了華琳儀。
這是幽州的天子驕子,之前已經趕赴長安學習,平日裡她應該是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姿態,但今日她坐在那裡,卻是謙遜到了極點。
甚至不時的流露出和他們一樣的些許不安的神色。
顧留白和鄒老夫人輕聲說過今夜會發生的事情之後,鄒老夫人隻是笑眯眯的在顧留白的耳畔說了幾句,然後讓人備了椅子旁聽,顧留白便示意裴雲蕖開始。
裴雲蕖原本坐在鄒老夫人旁邊的時候,落在書院這些學生的眼中,也就是一名穿著男裝的清麗少女,但她此時一站出來,所有人隻覺得英氣逼人,有一種不一樣的氣勢一下子逼迫過來。
裴雲蕖極其自然,在哪我都是主角的氣場全開,一開口便是振聾發聵,“我,裴雲蕖。”
這些學生平時極有修養,但聽到裴雲蕖三字,整個講學堂裡頓時響起一陣低聲驚呼和倒吸冷氣的聲音。
黑沙瓦一役,裴家這位二小姐,足以青史留名!
這兩所書院學的都是儒家之道,對於他們而言,青史留名,便是此生最高成就。
家世顯赫之徒未必能夠引得他們的尊敬,但裴雲蕖這種人,卻是讓他們由心的尊敬。
“他叫顧凝溪,鄒老夫人為你們兩所書院特請的師長,自今日開始,他會給你們授課。”
裴雲蕖就這麼說了幾句,便退後坐了下來。
顧留白微微一笑,看著學堂裡所有人,道,“今日之課題,叫做拯救五皇子.”
一片更大的倒抽冷氣聲和抑製不住的驚呼聲。
就連華琳儀等人都嚇了一跳。
顧留白卻是繼續微笑道:“先到的先聽,等會不斷進來的,坐到你們身邊,你們便將今日之課題說予他們聽。今日之課是實踐課,我們擬真一名皇子被人誣陷在城中使用禁器,殺人越貨。接下來會有許多相乾與不相乾的東西和線索送到學堂之中,你們要將之歸納整理,理清頭緒,找出足夠的證據來證明做這件事的另有其人。”
皇權爭鬥?
隻是擬真?
能夠進入鄒老夫人推崇的這兩所書院學習的學生自然不是傻子,他們心中一個咯噔之後頓時雪亮。
一種難以言語的情緒瞬間帶著熱血湧上他們的腦門。
像他們這種書院的學生,一生之中,怎麼可能會有參與這樣大事的機會。
更何況他們讀的是聖賢書。
是非曲直,自然要辨個清楚。
“自當全力以赴!”
當下便有許多洪亮如鐘的聲音響起。
這聲音響起之後,倒是有一縷飄忽不定的聲音傳入顧留白的耳廓,“我和追擊王若虛的兩名修行者碰過麵,那兩個人都是七品,其中一個人身上有一件很奇特的東西,我偷襲出手,那人身上就發出清越的鐘鳴聲,我和藍玉鳳說過了,她說那應該是清氣鐘,也是前朝的禦器,獨一無二的,隻有一個。她讓我和你說一說,應該也是個有用的線索。”
“大隋的清氣鐘?”
顧留白猛皺眉頭。
他知道這件東西。
於是他直接開口說道,“授課開始,今日第一個信息,有至少近三十名修行者突然出現,圍殺幽州城中一支商隊,那院落之中至少有近十人,但這些修行者毫無顧忌,要將之全部殺光,商隊之中有一名修行者逃脫,這些修行者之中,有兩名七品修行者追擊,期間他們的部下動用了禦器驚風箭,恰好五皇子又在幽州城,那便很容易讓人誤解,是這五皇子的部下私藏有這驚風箭。接著這兩名七品修行者追擊之中,被人發現身上有清氣鐘,這清氣鐘是前朝皇帝的禦用器,平時掛在寢宮床前,隻要有修行者靠近,動用真氣,這清氣鐘就會發出示警的鳴聲,隻是大隋朝滅亡之後,這清氣鐘不知所蹤。”
他方才說完,兩個學院便已然各自有人領頭行動起來。
“琛兄,你帶人去我院藏書閣,將有關隋朝皇宮以及修行者的書籍全部整理,帶過來。清安兄,你派人在沿途合適距離等候,這邊若需要我院的東西,儘快傳遞,再帶過來。”
“江兄,你將研究大隋古籍以及對我朝禦器流通有研究的人,全部聚集在一處。”
“洪善,你負責帶人記錄規整……”
轉瞬之間,兩院學生開始奔忙,講學堂裡的書桌被按需拚湊,兩院學生的一些首腦人物開始對接,整合人手。
裴雲蕖看著這個講學堂宛如直接變成了一個樞密院,她心中對身旁那名慈祥和藹的老夫人生出極大的敬意,認真道:“老夫人您在這兩個書院可是費心了。”
鄒老夫人微笑道:“這些人可以不被用,但書院不可以讓他們沒有本事,真正要用的時候,他們要立時派得上用場。隻要天上掉得下來雲蕖和凝溪這樣的人物,他們亦有一飛衝天的機會。”
段酌微平時最為低調,最為沉默寡言,然而此時的景象帶給他足夠的觸動。
他第一時間站了起來,到了鬆溪學院一名指揮者的麵前,輕聲道:“你們可以用我們的車馬,這樣會快一些。”
“好。”
這名指揮者麵色黝黑,極為沉穩的對他躬身致謝。
他十指上全是裂口,手上還帶著竹屑,顯見在趕來之前,他還在忙著製作和編織竹器。
“我叫賀海心。”
“我叫段酌微。我查閱東西的速度還可以,或許可以幫得上忙。”
鄒老夫人看著這些年輕人,她有那麼一刹那有些恍惚,她似乎看到了自己那兩個兒子也站在這些人群裡麵在忙碌。
她看到了兩個人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凝視,回過頭來朝著她笑了笑。
她很高興的笑了起來。
隻是眼睛略微有些模糊。
前半生,她為培養出了這兩個兒子而驕傲。
而她的後半生,她為辦成了這兩座書院而驕傲。
現在,她的重孫子又回來了。
她又等來了可以托付鄒嘉南和這兩座書院的人。
她這一生,似乎也沒什麼不滿意的了。
……
幽州行軍司馬周愈在幽州是有名的才子,在長安都富有詩名。
行軍司馬是幽州節度使的最主要主要佐屬之一,凡軍之攻,戰之備,列於器械者,辨其賢良。凡軍之材,食之用,頒於卒乘者,均其賜予。
不隻是參與謀議,還要協統戎務,軍械、軍餉,都要協助管理。
事實上各州域的軍備,軍械的使用狀況和協調,基本都屬於行軍司馬來管。
這是實權。
所以周愈雖是文官入職,但在幽州軍方,也是響當當的前三號人物。
隻是周愈出了名的地方,是家有悍妻。
他家中之妻梁氏是涼州前都督家中長女,自幼習武,臉盤子長得可以,就是練武練得臀大腿粗,連手臂上都是疙瘩肉。
周愈又不懂修行,現在年過四十,他家中這妻子隻不過剛過三十,練武之人精力又旺盛,略微一折騰,周愈整個人便散架了似的,彆說腰疼,就連兩塊股骨裡麵都泛著酸勁。
這一月來個五六次他都經受不住,所以便總是接著軍務事逃避,如此兩三年下來,他家中這妻子總以為他變心,是不是脾氣暴躁,就恨不得將他霸王硬上弓。
周愈辯解也辯解不來,總不能承認自己已經年邁不成。
一來二去,他在這悍妻麵前就如同老鼠見了貓一樣,除了那房中事能拖就拖,能賴就賴,家中彆的事情,那都是忍氣吞聲,都是妻子說啥就是啥。
這兩日周愈是真的忙,那幾個軍械庫都是他管的,出了這麼大事情,就那些流程之中的私甲,要想說得過去,他都要再造不少文書。
但這一忙,就正好忘記了今晚是約定好的陰陽調和的日子。
夜都已深,結果還等不到這周郎,梁氏獨自一人氣勢洶洶的提著一根竹板就推門進了他的書房。
房門一開,涼風一激,這周愈一個激靈,頓時回過了神來。
再抬頭看著梁氏氣得雙眼滾圓的樣子,周愈頓時雙膝一軟,直接叫出了聲來,“夫人我錯了。”
梁氏不住冷笑,手中的竹板在空中抽動,發出劈啪作響的聲音,“錯哪了?”
周愈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忘了這月繳的日子。”
梁氏用力擠了擠眼睛,想要擠出點淚花,但卻又擠不出來,正著惱間,周愈看著她擠眉弄眼裝可憐的模樣,倒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還敢嬉皮笑臉!”梁氏惱羞成怒,踏步上前,就要將周愈直接提溜回房。
周愈情知今夜腰痛難免,他長歎一,“夫人,這玩意真的這麼有意思麼?”
“好你個周生!我初入你門時,我推都不推不開你,你夜夜索歡,連褥子都被你弄得泥濘不堪,幽州早春陰濕,曬都曬不乾,我讓你休息幾日你都不肯休息,還說什麼隻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田。你睡著了手都不老實,現在可好!我就這麼討你厭了嗎?”梁氏回憶往昔,眼睛裡倒是真有些濕了,“你若是不要我,索性便休了我,兩條腿的男人難道我還找不著麼?我就找些壯實的,也和你年輕時一樣的,找我夜夜索歡,到時候氣死你!”
“你這…”周愈連忙起身,他倒是也回憶起了當年自己的雄風。當說不說,雖說自己戰力不濟,梁氏也不複當年青春可人的花容月貌,但她的身段,她的肥臀,那還是相當的可以。
結果他剛剛站起,卻發現梁氏的身後不遠處走過來兩個身材異常魁梧的光頭僧人。
那兩個僧人油頭粉麵,一看就不是正經模樣的僧人。
“夫人,你這?”
周愈瞬間呆住了,大家之前都是說說而已,難不成你玩真的?
“我?”
梁氏一眼看見那兩個一看就不是正經路數的威猛僧人,也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你們到底什麼人?”
“善哉!”
兩名僧人一臉真誠的笑意,左首一人道:“夫人可能聽聞過無頭菩薩廟?”
“什麼?”
周愈和梁氏頓時駭然,下一刹那,周愈厲聲大叫,“快來人,賊人入院!”
梁氏見兩名僧人走上前來,頓時一聲大叫,手中竹板如劍直插左首那名僧人的眼睛,右腳提起,直踢向另外那名僧人的襠部。
轟!
左首那名僧人一拳轟出,直接將梁氏手中竹板打得粉碎,強大的氣勁將她直接轟退,她這一腳自然落空。
右首那名僧人微微蹙眉,突然又擠眉弄眼的一笑,樣子在她和周愈看來極為淫邪。
與此同時,他的聲音傳入兩人的耳廓,“我瞧夫人也是風韻猶存。”
“啊!”
這梁氏原本嫁人之後就沒有和人動過手,此時聽到這樣的一句話,她哪裡還有戰意,嚇得直接跳在了周愈的身後瑟瑟發抖。
周愈大腦一片空白,心中想著的隻是能夠和梁氏一起乾乾淨淨的死去。
左首那名僧人卻是又出聲道:“善哉!既然這位周生對尊夫人毫無興趣,不如我們…”
周愈眼睛都差點瞪裂了,“你們兩個畜生,休想!”
梁氏已經嚇得哇哇大哭,“你才是畜生,你平時不用,這倒好…”
周愈又氣又急,右首那名僧人卻是出聲道:“不過若是你能交出和太子暗中勾連的證據,我們倒是可以放過尊夫人。”
“我哪來的和太子勾連!”周愈大叫、
梁氏狂哭,“好你這個周生,你就想看我被他們輪番侮辱,你好換個年輕貌美的是嘛?”
周愈幾乎要吐血,“我真和太子沒關係,我隻是和三..”
兩個僧人互望了一眼,麵色都怪異起來,“原來你勾連的是三皇子。”
……
夜色之中,華滄溟風中淩亂。
整個幽州城似乎變成了匪窩!
到處有示警聲響起。
按照最新軍情,無頭菩薩廟似乎有大量同黨在幽州城作亂。
難道是無頭菩薩廟的黨羽知曉了無頭菩薩廟被滅的消息,過來報仇來了?
馬蹄聲如疾風驟雨而來。
華琳儀身著紅衣,在夜色之中如火焰飛來。
“還是自家妹子知道疼人,知道我忙不過來,趕來幫忙來了。”
他心中一暖,躁狂微消。
華琳儀距離他還有數丈,就從馬背上飄身下來,到了他身前就往他耳畔一湊,道:“今夜不該你管的事情你彆管,你就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裝作到處在忙,但哪個宅院你都不要真正使力,遇到路上有什麼賊人,你也隻假模假樣的鬨騰一番。”
“你他媽的…”華滄溟頓時就忘記了自己和華琳儀是同一個娘,他氣得當時就飆出了粗話。
什麼親妹妹,這是父親打仗路上撿來的吧?
弄了半天,又是你和那群人一起搞的鬼!
正當他氣急敗壞想要破口大罵,說你們這種屁股我怎麼擦得乾淨的時候,華琳儀卻是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輕聲道:“你是親哥我才和你說,此事事關皇宮內鬥,李氏之間的手足相殘,再者,今夜動手的那些修行者,絕大部分都是六品七品,你真管不了。”
華滄溟雙眼一黑,轉身就往營地裡走,“我突發惡疾,臥床不起,沒有十天半月都起不來床。”
……
“夫人!”
“老爺!”
周府裡,周愈和梁氏跌坐在書桌後,抱在一起,看著書房裡被收刮後的遍地狼藉,渾身都止不住的發抖。
“你這人惹這麼大禍!我差點貞潔不保!你還對我嫌棄,你看他們都說我風韻猶存。”
“夫人你何止風韻猶存,隻是我身子骨不行啊,我並非武人啊!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
“那今夜還整不整?”
“整!”
……
“嘩啦”一聲。
又兩個大包袱在鬆溪書院講堂內的一張大桌上鋪開。
圍著書院的十二名學生飛速的挑揀,分類整理,一旁還有兩人持筆飛速記錄。
鬆溪學院那名賀海心的學生巡查過此桌,交代道:“整理時不要有絲毫損毀,等到記錄完成,這些教資還需送還。”
這張用好多書桌鋪厚布拚起來的大桌周圍,這些學生聽到這“教資”二字,心中都是升騰怪異之感。
這些東西都是幽州大員的隱私之物,好多偽造都偽造不來。
這些東西也不知道怎麼一包一包的弄來,絡繹不絕。
隻是既然主持這堂課的那名年輕人說是教資,那這些就是教學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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