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無詞可說(1 / 1)

周一誠有點頭疼,這種場景似曾相識,七年前,周媽也是這樣,把他的行李扔在門外。

不同的是他現在沒當時那麼無助了。

周一誠沒往下看,給一凡發了消息:“我知道了。馬上回來,我的行李箱交給你了,還有我的筆記本裡有重要的資料,看好。”

發完信息,周一誠打開門,朝著童偉明的房間走去,敲了敲門。

童偉明在跟醫生商量著,一看周一誠進來,先噤聲了一會。

本來想打聲招呼回家,結果一開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周一誠見氛圍不對,問道:“我打擾你們了嗎?”

“沒有,我在商量出院的事兒。”童偉明招呼他過來。周一誠坐在床邊,被一雙枯槁的手握住。

童偉明精神好了很多,借著明亮的燈光看了看他的側臉,忽然問:“這臉上怎麼回事啊?”

文森特咳嗽了一聲:“還是先商量您治療的事比較重要。”

童偉明說:“我有什麼事?大過年的在醫院呆著乾什麼,收拾收拾回家,正好跟小執一起。”

旁邊的醫生開口:“您現在剛醒過來,按道理應該先觀察一段時間,再複查一遍,沒問題才能回去。”

“唉......搞來搞去麻煩死了。我本來也活不了幾年了。不要這樣麻煩了。”童偉明說:“這點問題不至於糾結,新藥沒什麼治療效果,副作用還這麼大,我就用原來的藥吧,多活一年算一年。”

周一誠想了想說:“您這個身體狀況在醫院肯定比在家好些。”

“在哪都一樣。”童偉明拍了拍他的手,“你還不明白嗎,孩子,我已經無藥可救了。”

醫生們互相看了一眼,沉默不語。

童偉明腦部的腫瘤對原來的治療藥物已經產生了耐藥性,所以他們才不得不試用新的藥物,但新藥對身體負擔很大,童偉明的身體經受不住,甚至出現休克昏迷,所以隻能停用。

但是原來的藥物究竟能發揮作用到何時,仍舊是個未知,到徹底沒作用的時候,隻能任由腦部腫瘤恣意的生長蔓延。

童偉明患了十年,久病成醫,沒人能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身體,他歎了口氣看向眾人:“回家吧,家裡也有醫療設備,跟這裡沒差,我還想跟我孫子過個團圓年。”

周一誠沉默不語,他沒有說話的立場,也沒有什麼好的想法,生死麵前,隻有一種既定的結局和選擇。

文森特轉過身看向窗外抹了把眼角。

房間死寂一般的安靜了一會兒,之前跟周一誠搭話的醫生走出來點點頭:“如果您希望的話,我立馬去辦。”

“好孩子,去辦吧。”

醫生點點頭,走出房間。

童偉明笑了笑,再次看向剩下的人:“另外,我還有個請求......”

童執過了那股羞恥的勁,漏出一雙眼睛,緩緩打量四周,像普通的臥室,但又比臥室簡單,周圍都是白色的牆壁,沒有任何的裝飾掛在上麵,連桌椅都是普通的木製品,不像是他家的任何一間房間。

被子是純白色的,質感有些粗糙,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童執眼睛亮了亮,他是不是在醫院?

但是又有點不確定,直到房門被打開,幾個熟悉的人走了進來。

童執猛地從床上起來,看向進門的人。

幾個醫生走在前麵,後麵兩個醫生推著一把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童執看見老人眼睛一下子紅了,連滾帶爬的下床撲向他,“爺爺!!”

文森特及時攔截住那個一米九的大孫子,連忙說:“少爺,少爺,冷靜,老爺身體不好。”

童執雙眼紅的像兔子,眼淚嘩啦啦的掉,但也沒掙紮,哭著說:“爺爺,你怎麼瘦成這個樣子了?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不聯係我?”

周一誠站在旁邊,眼看著眼淚從那尖尖的下巴,不斷往下落,跟水龍頭一樣,砸在地板上,他覺得童偉明的顧慮很正確,童執現在心理不夠成熟,還不能像成年人一樣接受生離死彆。

所以瞞著他是一個絕對正確的選擇。

童偉明麵容嚴肅的說:“還不是被你氣的,你這個混賬孫子,現在知道來看我了?”

“我......我錯了。”童執雙腿一軟,跪了下來,伸出雙手抹著眼睛:“你不要不聯係我。爺爺,我很害怕。”

童偉明怔了怔,隨後又恢複成一副生氣的樣子:“哼。怕什麼?我能有什麼事,就是想看看你能忍到什麼時候。”

隨即給了文森特一個眼神示意他該說話了,文森特猶豫了一會開口說:“不管怎麼說,眼下針對少爺人群恐懼症的外界乾預計劃效果很好啊。”

童執愣了愣,揉揉眼睛迷茫地問:“什麼外界乾預計劃?”

“簡單來說,現在就是。”文森特頓了頓說:“抱歉少爺,我們做了一個小小的測試,不久之前我和童先生達成了約定,把他看病的事件作為您主動接觸外界的牽引繩索,看看您會不會因此主動邁出這一步。現在看來效果很不錯,您為了童先生,能做到這種程度,是超乎意外的進步。”

童執盯著他的嘴唇,一字一句的分析後,半晌才說:“所以爺爺不接我電話,就是故意想讓我過來找?”

“是的。想看看您能進步到何種程度,畢竟之前的社會化訓練很成功,我對您很有信心.......”

童執迅速變了臉,剛要生氣又想到了什麼看向周一誠。

周一誠眨眨眼表示迷惑不解。

“那.......那你怎麼知道周一誠會找到我?”童執狐疑地看向文森特,像一個迫切尋求答案的小孩:“他也是商量好在那裡等我的嗎?”

文森特有些被問住,剛才商量好的計劃裡也沒有想到這一環節,他不知道周一誠和童執遇見的細節,童執心思縝密,沒那麼好騙過去。

文森特隻好看向周一誠,甚至有些緊張,祈禱周一誠不要漏出低級錯誤被童執捕捉到,童執目光隨著他轉動,周一誠揚起一邊的眉毛,對上童執的目光,似笑非笑:“我不知道。我完全是被你強迫過來的。”

文森特先忙補充,“這也是意料之外,本來我會計劃我引導您去,但是沒想到您忽然自己跑出去了,還遇見了周一誠......不過結果跟我原本的計劃也沒什麼區彆。”

童執讀懂了他的唇語,有些心虛地垂下頭,然後再抬起頭的時候眉毛皺在了一起:“所以你們和爺爺合起夥來騙我。”

童執說完,所有人都暗自鬆了口氣,好歹信了,文森特便麵向童執說:“抱歉。少爺。”

“我不聽!”童執甩開要扶著他起來的醫生,生氣道:“你們怎麼可以耍我?還有爺爺你也是,你怎麼能和他們一起。我不是已經進行訓練了嗎?為什麼還要這樣?為什麼不考慮我的感受?很好玩嗎?!”

童執站起來,無頭蒼蠅轉了一圈,發現無處可去,隻能自顧自地上床,猛地掀開被子蒙過頭頂,背對著眾人。

童執現在心情很複雜,被人合起夥來算計很生氣,還有在周一誠麵前丟儘了臉麵,憤怒加上羞恥,讓他想發泄都四處無門,隻好像隻鴕鳥一樣把頭埋進沙子裡,一邊生悶氣。

房間在童執埋進被子裡後又恢複了寂靜,童執耳朵上沒帶助聽器,所有人看的見,也知道他們的談話不再會被他聽見,但還是沒人說話,因為戲已經演完,唯一的主角已經完全相信他們編造的謊言。

他們已經沒有台詞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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