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雙沐手指點在胸前的金牌上,一枚一枚給人細數:“這是女子標槍的金牌。”
“這是男子跨欄100的金牌。”
“這是男子400米的金牌……”
她抬眼，對上他的眼睛:“你要拿金牌才行的。”
陸京:“可我沒有彆的項目了。”
他攥著獎牌繩。
陸京發尾還凝著細碎的水珠，眼睫和瞳仁都黑的發亮。
溫雙沐笑了笑,微低下腦袋:“給你破例一次。”
陸京視線落到她的頭發,把獎牌給她戴上，小心不碰到她。
操場上的嘩聲，像潮水一樣退去。
溫雙沐聽到陸京的心跳。
獎牌落下，與底下金牌發出碰撞的清脆一響。
—
運動會第三天,溫雙沐請假沒去學校，到了臨市雅思考點，參加考試。
班群裡的聊天信息刷屏不斷,時不時傳出男女混合接力賽的現場圖,播報進度。
二班一舉奪得第一，總積分累進年段前三,梁潔開心得合不攏嘴,用獎金帶班上同學到烤串店擼了一頓。
雅思成績過段時間才出,溫雙沐自我感覺良好，五一假期，放鬆地睡到自然醒。
從臥室出來,隻見溫秉一穿著小背心小短褲,赤腳踩在客廳的地毯上。
沙發上擺了五套衣褲,三套正服小西裝,兩套休閒小西裝。
他講究地掖掖這件衣服的衣擺,理理那件衣服的袖子。
聽到人出房間的動靜,叫道:“姐,你看我穿哪套衣服比較好？”
溫雙沐到吧台倒水,隨意掃了眼:“右邊那套吧。”
“是嗎？可我感覺中間這套正式一點。”溫秉一糾結了會兒,還是決定遵從自己的意願。
溫雙沐從餐桌上拿了塊吐司片，看人站落地鏡前打領結、係袖扣。
八九歲的年紀，正是個子拔高最快的時候，去年的西裝，現在穿起來連屁股蛋子都繃得緊緊的。
溫雙沐從半開放的吧台內側繞出來:“你這是要去跟小美約會嗎？”
溫秉一對著鏡子，把頭發往後抓了抓:“我跟叔叔約好了，今天去他家玩。”
“叔叔？哪個叔叔？”溫雙沐新奇。
溫秉一成績太差，在知根知底的親戚叔伯麵前基本處於擺爛狀態。
如果是指樓下蘇起言家的叔叔，平常踩個拖鞋就能去，也沒見他這麼打扮過。
“京京哥哥的爸爸啊。”
溫雙沐剛坐到沙發，被他的語出驚人嚇得一嗆，吐司的麵包沫咳進喉管:“誰爸爸？”
溫秉一扭頭看她:“姐你今天早上怎麼耳朵不太好使。”
溫雙沐抽了張紙巾:“不是，你怎麼會認識陸京爸爸？”
溫秉一已經開始整理自己的小書包，在茶幾上抓了幾包喜歡的零食裝進去:“上次你開家長會，我陪爸爸見客戶，客戶就是陸叔叔。”
他說著又蹭蹭跑去冰箱，端了幾個淑琴姨提前準備好裝在保鮮盒裡的小菜出來。
溫雙沐:“……你們今天是打算去野餐露營嗎？”
“沒有啊。這些都是我喜歡吃的，上次叔叔誇我可愛，我想把好東西都跟他分享一下。”
“……”
溫雙沐拿起水杯緩慢地喝水壓驚，又上下打量起溫秉一:“你就穿這身衣服去人家裡做客？”
“對啊。”溫秉一從衣帽間裡挑出雙小皮鞋出來，打算穿鞋，他彎腰的動作卡在半截，片刻提了提褲腿，還是沒能蹲下去，語氣輕快，“好像有點緊。”
“…………”
溫雙沐沒眼看，上前把他衣服給扒了，換成短袖短褲的休閒款小西裝:“今天外麵溫度快上三十了，穿套裝熱不死你。”
溫秉一任人揉搓擺弄，最後搗鼓出身清爽的。
他背上書包，檢查有沒有忘記的東西，在玄關講究地給自己噴了點防曬噴霧。
溫雙沐跟在他邊上，假裝擺弄邊上立櫃的裝飾，明知故問:“你一個人去啊？”
溫秉一語調上揚地應了聲“嗯”:“爸爸去酒店上班了，不過他讓陳叔把車子停樓下送我。”
溫雙沐囑咐:“彆給人家裡添麻煩，知道嗎。”
溫秉一:“嗯嗯嗯。”
溫雙沐還是不放心:“記得地址的吧？彆讓陳叔開錯地方了。”
溫秉一晃晃手機:“我有叔叔電話，他都發短信上給我了。”
溫雙沐心情複雜，她到現在連陸京家在哪兒都不知道，溫秉一倒好，直接混去人家裡頭做客了。
溫秉一有點趕時間:“姐你還有彆的話要說嗎？”
溫雙沐:“……”
“不然還是我送你過去吧。”溫雙沐果斷轉身進房間，“等我兩分鐘，我去換身衣服。”
溫秉一撓撓腦袋，他劃開手機屏保找到聯係人“小北叔叔”那欄，給人發短信:【叔叔，我姐姐一個人在家無聊，我可以把她一起帶過去嗎？】
小北叔叔欣然:【真的嗎，好的呀[撒花][撒花][撒花]】
陸京昨晚跟班上同學在燒烤店呆到很晚，回家又被林森、劉以恒叫上號打遊戲，淩晨兩三點才睡，不過生物鐘固定，早上也賴不久。
下樓就看見夏昀女士跟家政阿姨兩個人在廚房忙得熱火朝天。
餐桌上的早茶豐盛，一半都是甜口的烘焙食品，看得他毫無食欲。
“媽你好像很興奮。”
“有嗎？”夏昀臉上的笑都咧到耳後根了，她從烤箱裡端了盤點心出來，“你爸請了朋友到家裡玩，你一會兒上樓記得把睡衣換了，上次我不是去商場給你買了套很帥的嗎，就穿那套。”陸京低頭看看睡衣，黑白格子，紐扣開著，裡頭套了件白t，挺家居風，以前這樣見客人似乎沒被說過。
他沒多想，應了聲“哦”。
陸京回房換了身衣服下來，客廳裡，陸北的茶桌不知怎的換成了棋桌，手上拿著本書，有模有樣地打著棋譜。
陸京走近看了眼，超了五顆黑子連線沒結束，不是五子棋，有點像圍棋。
“怎麼還練上這個了。”
“哦，今天來做客的小朋友會圍棋，我隨便看看。”
陸京習慣了陸北那些客戶、同事帶家裡老婆小孩過來拜訪時，總會有那麼兩輪小輩間的固定才藝展示環節。
不過他昨晚沒太睡好，沒多少這方麵的鬥誌，決定規避一下。
陸北看兒子往外走:“你要出去啊？”
陸京:“嗯，買根雪糕。”
“家裡不有嗎？”陸北衝人背影叫道，“記得早點回來。”
便利店。
陸京到冰櫃邊晃了一圈，左挑右選，還是選擇拿了瓶香蕉牛奶。
來到落地窗這側，邊喝牛奶，邊劃開手機，搜索附近的影院。
五一的電影票源緊張，他沒提早訂，剩下的位置都是單個單個拆散開來，也就作罷。
他打開溫秉一的聊天框，給人發短信:【今天有上跆拳道課嗎？】
溫秉一:【沒有，老師假期也要休息的。】
陸京:【那你姐姐一個人陪你，你會不會覺得無聊。】
溫秉一:【我們……】
陸京:【？】
陸京:【怎麼了？】
另邊，沒等溫秉一繼續打字輸入，溫雙沐一把抽過溫秉一的手機，摁滅屏幕，念叨:“我剛跟你說的話，你聽見沒有。到彆人家裡不準亂說話，表現乖一點，給長輩留個好印象，知道了嗎？”
溫秉一:“小北叔叔對我印象本來就很好。”
車子停到彆墅前，建築恢宏大氣。
陳叔問:“一一，是這兒嗎？”
“對！”溫秉一從溫雙沐手裡把自己的手機抽回來，“走吧，下車。”
溫雙沐沒動靜。
溫秉一:“你不是想見京京哥哥嗎，我已經跟小北叔叔申請了，你也可以進去做客，彆坐著啦。”
“……”
溫雙沐沒想到就幾分鐘沒盯住溫秉一，他都能做出這樣的事來，也不知道人長輩會怎麼看她，踹去一腳:“你自己滾吧。”
溫秉一癟癟嘴，獨自下車。
他對著彆墅門研究片刻，發現身高離門鈴有段距離。
不遠處的綠化道上，陸京喝著牛奶，還盯著手機屏幕，不解地往前逛。
他後麵陸陸續續又給溫秉一發了幾條短信，可惜都沒得到回複。
臨近發現自家門口停了輛陌生車子。
隻見一個穿著藍白條休閒短襯衫短西褲的小孩正踮腳試圖按門鈴，車上下來個男人幫忙。
陸京疑惑上前，發現車後座還坐了個人影，有點熟悉。
他半屈下身，對著車窗敲了敲。
車窗下降，兩相對視。
最後還是溫秉一眼尖叫道:“京京哥哥！”
五分鐘後。
溫雙沐拘謹地坐到陸京家客廳的沙發上。
陸京坐在另一側。
茶幾上擺了幾盤點心，他早上還嫌東西太甜看不上眼，現下卻是時不時從盤裡摸來片曲奇。
溫秉一和陸北這個圍棋剛入門選手連下兩盤，都以慘敗告終，一時看不出來誰才是剛入門的。
溫秉一撓撓腦袋，突然抓起邊上的書包:“其實我也帶了很多吃的過來，不然我們一起吃零食吧！小北叔叔！”
陸北笑出聲來:“小朋友偶爾吃吃零食可以，但也不能吃太多哦，一一平常都做運動的嗎？”
“做啊，我什麼運動都會！”
“哇，一一那麼厲害的啊。”
“對，我很有天賦，因為我姐姐就很有天賦。”
“雙雙也那麼棒啊。”
“沒錯，我姐姐可厲害了呢，她們學校前兩天運動會，她帶回家的全是金牌，五六塊！隻有3000米是銀牌！”
溫雙沐和陸京端著茶水一嗆，咳嗽得臉都紅了。
夏昀女士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的門，這當兒進來:“一一和雙雙都到了啊，來，先吃蛋糕。”
她把蛋糕放到茶幾上，招呼道:“這家冰淇淋蛋糕還是你媽媽推薦我的，我之前嘗了味道很不錯，今天也訂了個。不過我另外還準備了很多點心，你們就稍微嘗下味道，少吃點，不然一會兒吃不下了。”
溫雙沐:“……”
不是吧，你們都是在什麼我不知道的地方變熟起來的啊？
都已經是可以交流喜愛的下午茶餐廳的程度了嗎？
夏昀回廚房，陸北接到公司下屬打來的電話，開了側門，去花園通話。
溫雙沐看溫秉一開個保鮮盒，還把裡頭湯水滋到茶幾上:“一，開盒子的時候動作放輕點，把底部扶好了。”
正幫溫秉一一起開保鮮盒的陸京等了等，問:“二呢？”
場麵有些安靜。
溫秉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是我。”
陸京反應過來。
溫秉一看看溫雙沐，又看看陸京:“你要不要當二？”
“不要。”陸京抽了張紙巾，去擦茶幾上的水漬，“這樣我不就跟你一樣成弟弟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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